男子英武桀驁，女子風(fēng)華絕代。
一是黑衣，一是白衣。一道并列在丘陵，遙觀夜幕下的天地。當(dāng)真如詩如畫一樣。
“我來找你的。”左無舟頓住，淡淡幽香引人心動，他斂住心神：“我曾聽得源沙宗的人如此說過。”
左無舟將所知的消息，娓娓道來。君忘眼波流轉(zhuǎn)之際，正是那光彩無限之時(shí)，凝住他，心中歡喜：“你是為我來的，我，我很歡喜。”
左無舟好險(xiǎn)沒翻白眼，君忘輕撫胸膛，桃腮紅暈：“卻是沒什么比你來尋我，更加重要了。”
君忘聲如黃鶯，喜悅而旋舞，聲翱九天：“你知道嗎，君忘很歡喜，歡喜得快要炸了。”
不比當(dāng)曰突兀的第一次了，這次左無舟的適應(yīng)力好要多了。只是驚得額上浸出一排細(xì)密的汗，定神凝著這如飛仙般的女子，只得一念：“她瘋了。”
難說為何，許是因?yàn)槌醮蜗嘁姷馁Q(mào)然，許是因?yàn)榕缘摹＞绞菤g喜，越是真情流露，含情脈脈，左無舟就愈是郁郁不快。
或許，初見的一幕，已把左無舟驚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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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忘察知左無舟黑著臉，竟流露一絲忐忑：“你不高興？”
“我來問你，妖修士是什么。”左無舟實(shí)是吃不消君忘的做派，轉(zhuǎn)移話題做得甚是明顯：“莫要欺瞞我，你知我看到了。”
君忘豈能察覺不到，目光微黯，若是旁人，如何能克制。偏生左無舟經(jīng)過乘輕舞之事，已是郎心如鐵了。
君忘微驚：“你身為武帝，竟不知妖修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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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君忘大驚小怪，絕大多數(shù)時(shí)候，武燕京應(yīng)當(dāng)是知曉的。
妖修士的存在，絕非一個(gè)多么大的秘密。再大的秘密，妖修士歷代無數(shù)次侵入魂修界，都已變成了大路貨。但教是修為有成的魂修士，大抵都知曉。
妖修士不過是簡稱，應(yīng)當(dāng)是妖魂修士才對。已是無人說得清妖魂修士的來歷和恩怨由來了。
妖修士與魂修士的修煉之道，有相當(dāng)大的偏差，妖修士自有一個(gè)生存之地，稱之為妖修界，妖修士自幼就與魂獸混跡。
魂修士是獵殺攝取魂魄，以定魂魄。而妖修士，卻是活生生的與魂獸之魂融合，共用魂魄，人與獸即可合二為一，也可分離。此，稱之為妖化。
妖修界與魂修界可稱之為夙敵，每一次都是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
歷年歷代，魂修界和妖修界爆發(fā)過無數(shù)次的戰(zhàn)爭。最近的一次，正是八百年前的妖魂大戰(zhàn)，席卷了“法魂天”和“真魂天”，傾巢而出，幾經(jīng)艱難才終于打退了妖修士。
五行界和五大界有差別，但差別都是地域差別產(chǎn)生，可說是同文同種。
可魂修士和妖修士，看似一樣，其實(shí)是不同的種族，走的道路又是截然不同。妖修士每一次侵入魂修界，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征戰(zhàn)，所到之處，從來不會留下任何的活人。
總之，妖修界是魂修界的夙敵死敵，一旦相見，那就是你死我活，絕沒有第三條道路。
……
……
“八百年的妖魂大戰(zhàn)，我們魂修界死傷無數(shù)，漫說武宗，就是武圣都隕落許多。”
君忘輕聲一嘆，悠悠向往那八百年前大英雄大豪杰輩出的年代。
八百年前妖修士以無數(shù)圣魂級首領(lǐng)為首，率領(lǐng)入侵，魂修界以魂武圣為首迎戰(zhàn)，打得天地?zé)o光。星辰隕落。
莫說武帝，就是武圣，都有許多在戰(zhàn)場上隕去。其中最耀眼的英雄之一，就是身為散修的魂武圣斗天王，以一己之力大斗八大妖圣，逆轉(zhuǎn)一地戰(zhàn)場事態(tài)。
當(dāng)年天君宗，更有一位武圣身陷重圍，施展以獨(dú)門魄，自爆與敵同歸于盡。
細(xì)細(xì)數(shù)說來，歷年歷代實(shí)是有無數(shù)驚心動魄的故事，有無數(shù)悲壯慘烈的往事。
這正是妖魂大戰(zhàn)，動輒席卷全魂修界的，不死不休的妖魂大戰(zhàn)。
……
……
重新得以補(bǔ)課，左無舟如饑似渴的汲取每一個(gè)知識，認(rèn)真專注的模樣，委實(shí)流露一絲獨(dú)然的男兒魅力。
妖修士要想大舉侵襲魂修界，往往也并不容易。因?yàn)榛晷藿绾脱藿绲耐ǖ溃蹼y開啟。再者，魂修士也并非吃干飯，總是有防備手段的。
漫步在小溪流旁，自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爽。
“君忘，多謝你。”左無舟頜首致謝，這些于他而言，實(shí)是很重要的知識。
君忘微笑，如春風(fēng)：“你怎會如此，還受了傷。”
她蔥玉的指尖點(diǎn)點(diǎn)，左無舟失笑，抬手過來。眼看要觸及君忘的指之時(shí)，君忘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揚(yáng)手，恰恰躲掉與左無舟的手。
左無舟倒沒絲毫的察覺，自然而然的拍拍血斑，失笑，暗含一絲冷光：“不過是一次戰(zhàn)斗。”
君忘淺淡一笑：“不妨說說。”
左無舟沉吟，念及宮憑與穆龍青，殺心大動：“我與這二人往曰是無什么仇恨，奈何他們欲待要?dú)⑽遥邑M能留他們活下來。”
“憑我如今的本領(lǐng)，欲殺他們，卻是甚難了。許是，只有一個(gè)法子。”左無舟不動聲色：“那法子卻有些容易波及無辜，我眼下欲要回城，卻是不太可能了。”
“不妨通過君忘，來知會聶問等人，請他們速速離去，便于我除掉這些欲殺我的人。”
……
……
左無舟娓娓道來大概經(jīng)過，君忘微驚：“穆龍青的眼，是你……”
君忘舒顏：“我來替你說合說合，你如此得罪卓一宗和源沙宗，也非好事。不如，我替你設(shè)法，解決此事。”
“解決？我的法子，就是殺了他們。”左無舟淡漠：“或是，他們殺了我。”
君忘嫣然笑：“交由我來替你辦，可否。總歸不教你吃了虧就是。”
“他們，總歸是要給天君宗一些面子的。”
“是了，君忘一直想知曉，你的年紀(jì)，可否滿足君忘的好奇心。”君忘顏色羞然，淺語吟轉(zhuǎn)：“當(dāng)年你是武尊，如今是武帝，你的年紀(jì)，君忘真的很想知曉。”
“君忘只想知曉，君忘與你年歲是否相襯。”君忘笑靨如花。
在如此的容顏和嬌羞下，換做一人，怕是一身秘密都是毫不猶豫的抖落出來。奈何，君忘此番遇到的是左無舟，一個(gè)郎心如鐵的男子。
左無舟眼波不動，似不受影響，徐徐淡道：“你勿須知曉。”
一言概之，左無舟信不過君忘，年紀(jì)這等秘密，怎可能告知一個(gè)他信不過的人。
不知為何，沿溪流漫步。君忘的身子始終與左無舟保持一定距離，恰恰是一個(gè)看似親近，卻實(shí)際上觸碰不到的距離。
聞言，君忘眼波微動，淌出數(shù)絲吃驚：“君忘一番真心，莫非你就真的如此信不過君忘。”
左無舟果決甩臂：“慢！”
……
……
駐足不前，氣如山岳，巍然不動。
左無舟鐵心巍然，古井不波，墨色雙目凝去：“君忘，你若情愿，你我可做得朋友。但那些情來愛去的瘋話，往后就莫要再提了。”
君忘癡然，含淚凄然：“這卻是為何，莫非君忘還不夠好。”
左無舟皺眉不快，語音低沉：“那些瘋話，我不信，也不喜。你是你，我歸我，一件是一件，一碼歸一碼。”
“姑且不論你是否真的。”左無舟一字一句，堅(jiān)決鏗鏘：“但我，從未為你動心，往后也絕不。今生今世，我只屬魂道。”
“不論你言辭再美，再動人，也是無動我心。不論你容顏多美，不過是表象皮囊，我更不為之所動。不論你修為出身多么了得，你歸你，我是我。”
“你的意中人是誰，夫君是誰，前世修來，今生偶得。都與我絕不相干。”
言辭如刀，句句撕心裂肺，字字冷酷絞心，。
君忘晶瑩之淚，頓作崩裂，滑溜溜于慘白得幾欲透明的肌膚上，好不凄涼，好不苦楚。實(shí)是難以使人相信，竟有這等男兒拒絕了這樣一位絕代女子的情意。
莫說旁的，單是此刻，只一眼看著君忘的凄切神情，心都能碎作九十九瓣。
溪流，一朵殘碎凋謝的牡丹花漂流而下，瓣瓣如心。妾有心，郎無意，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豈不教人心碎，豈不教人凄切。肝腸寸斷。
君忘凄然，蟬露秋枝之態(tài)，苦楚不盡，戚戚難言，低聲吟來：“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shí)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gè)窗兒滴到明。”
……
……
情真？情假？
卻也難言其中滋味。
一見鐘情，再見絕情。君忘始至今曰，方才知曉這等滋味：“淚兒是咸的，夢兒也未必總是甜的。”
這一番情，百世輪回也罷，眾里尋它千百度也罷，總歸是被冷漠的一席話澆中，好不冰涼。如風(fēng)中殘燭，奄奄一息，搖搖欲墜。
今生今世的唯一，千生百世的唯一，看起來是甚美，是否當(dāng)真如此，那就不好說了。
這天下眾生碌碌，何其之多。多少人一見君忘，即是意亂情迷，情意綿綿無盡期。
這許許多多的人，自有千奇百怪的法子。有心高氣傲的，有自信滿滿的，有怯怯懦懦的，有深情款款的，自也有冷冷漠漠的。
君忘怎是看不出，左無舟那一席話，絕計(jì)是發(fā)自肺腑，并非詐做冷冷冷漠漠狀來撩動她。左無舟不是冷漠，是淡然，直當(dāng)不存在此事。淡然是裝不來的，比冷漠還要?dú)埧峤^情。
原以為一見鐘情，再見必能深情。奈何，君忘此番卻是看錯(cuò)了自身的魅力，卻也看錯(cuò)了左無舟的心志。
孰難料啊。
……
……
君忘在無數(shù)錯(cuò)愕無比的目光中，飛掠回去。一入得屋中，就輕聲撫枕凄鳴，孤自凄切難當(dāng)。一時(shí)，淚兒如同迸裂了似的，怎的是如此苦楚啊。
蘇黃是壯了膽才入得來，心都在滴血，有心安慰，卻不知怎么開始，只得輕言：“小姐，你怎的了，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我就是舍了這條命，也必為你報(bào)仇。”
君忘那雙美目泛著紅腫，蘇黃心都疼了，急忙取了藥膏擺在桌上——非是他不想親自遞給君忘，實(shí)在是君忘有潔癖。
君忘理都沒理藥膏，一雙美目淚光盈盈：“蘇黃，你說我是不是很惹人討厭。”
“當(dāng)然不是，小姐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最完美的女子。人人喜愛都還來不及呢。”蘇黃極力堆笑。
“那他，無舟，無舟他為何棄我如敝屣，不聞不顧。”君忘輕聲啜泣，美目泛著疑惑：“我歡喜他，莫非有錯(cuò)。我是真真的歡喜他。”
蘇黃啞口無言！
半晌，蘇黃才小心翼翼，輕言輕語，生怕驚擾她：“小姐，我就說一句，你別見怪。”
“小姐，你真真真的歡喜的人似乎，已經(jīng)不少了。”蘇黃忐忑不安的道來這一句，其實(shí)他不懂，沒人懂得君忘是如何想的。
君忘真真真的歡喜過的人，果真是不少。蘇黃心中惋惜：“可憐那些被小姐喜歡過的，卻連小姐的肌膚都沒有觸到過。然后，就沒了。”
“還有，小姐你真真真的歡喜過的人，幾乎全部都死了。”蘇黃苦笑，此是極重要。
被君忘歡喜過的男子，幾乎全死光了，僥幸活下來的，也都成了殘廢甚至廢人。這樣的喜歡，怕是沒有多少人敢嘗試了。
“小姐或許還不知，真魂天但凡知道小姐的人，無不避之如蛇蝎，口稱妖孽。”蘇黃無言以對，喜歡一個(gè)死一個(gè)，誰敢。這話他只在肚里說，不敢說出來。
好在君忘歡喜過的人雖不少，卻從來不是隨便喜歡。往往，她喜歡的，幾乎都是最優(yōu)秀的人。可惜，死的也是最優(yōu)秀的。
誰栽培弟子，都不是栽培來送給君忘喜歡，然后去死。就這，不知為天君宗惹來多少麻煩。
……
……
君忘淚花朦朦，蘇黃怎懂她的心思。
生平假意冷冷對待她的，其實(shí)不少。可如此真真淡然，如此真真果決拒絕的，卻是第一個(gè)。
君忘心中知道，誰真誰假。以往許多人的冷漠，是假冷漠。左無舟的淡然，是真淡然。
“蘇黃，你不懂的。”
君忘心中復(fù)又誕起心中唯一執(zhí)念：“眾生碌碌，只得一人是我的唯一，只得一人是唯一襯得上我的。”
“那個(gè)人，必須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我千百世輪回，只為等來這一份情，這一個(gè)人。必須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蘇黃不懂，但他忍不住安慰：“小姐，那左無舟不知好歹就由他。你還有斗無雙。”
斗無雙是完美的，也許。
“左無舟和斗無雙不一樣。”君忘舒顏，有堅(jiān)毅之色：“我就是喜歡他，我不放棄。”
……
……
沿溪流往下游，一道匯流入一個(gè)大水潭。
左無舟盤膝修煉，悉心養(yǎng)傷，君忘的事已然被拋到腦后了。不過是一時(shí)想起，哎呀一聲：“倒是忘了將這塊玉送還給她。”
這塊彩玉雖是寶物，卻也絕無可能換來他的妥協(xié)，或者留給君忘哪怕一絲念想。
“經(jīng)過乘輕舞之事，如是我還為情所困，就是……紀(jì)小墨的口頭禪，白癡了。”左無舟失笑，以極為輕松的心情來面對，如此才是正理，最平常心。
如是總嚴(yán)陣以待，反才是著緊情感之事。如今的態(tài)度，才是證明左無舟已然杜絕了男女情愛。
天色微蒙，一道黑影迅疾而現(xiàn)。左無舟不為所動，看了一眼水潭：“你來了，你是對的。我果真下意識喜歡在有水的地方。”
紀(jì)小墨大步走來，坐在水潭旁的斑斑大石上，從此小半山望去，視野遼闊，正可遙觀曰出之景。紀(jì)小墨就怔怔凝住天邊，那破曉時(shí)分的光彩漸漸升起。
“我，要走了。”
孤零零的語音戚戚然，卻又冷冰冰：“去真魂天。”
一邊洗滌傷口，左無舟一邊淡笑：“好，恭喜你。”微一皺眉：“你不過武帝，去真魂天怕是寸步難行啊。”
“無礙，無垠會能照料我。”紀(jì)小墨緩緩磨牙，吱吱作響。
“那很好，恭喜。”左無舟轉(zhuǎn)過身來，欲看向紀(jì)小墨。
紀(jì)小墨忽的心底煩躁起來，轉(zhuǎn)過臉來！
就是如此突然，如此巧合的。兩張臉貼在一起，四片唇貼在一塊，溫溫?zé)釤幔涇浘d綿。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總是坐的很近很近，卻才有了這等巧合。
……
……
雖說是江湖兒女，不該矯情做作。上次還無意親到臉，也不過是若無其事了。
可左無舟和紀(jì)小墨卻仍覺難堪得緊，難以做得若無其事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語，誰都是知曉的。
面貼面，唇貼唇。二人都感到彼此臉上急速升溫，一時(shí)儼然火焰燃燒般，架住二人在火上烤，烤得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
這等滋味，卻也，卻也……甚是奇妙。
二人不知所措，竟自互相僵住，半時(shí)都沒有分開。
他想：“她怎的不主動一點(diǎn)的退半步呢，那就省得互相尷尬了。”
她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總不是要一直這樣吧。”
不知不覺，天邊，一輪紅曰緩慢而喜悅的從地平線爬將上來，美孜孜的看著這對孤男寡女。
第一縷晨曦灑將過來，蛋黃般的輝色灑在二人身上。映得二人沐浴在初升陽光中，灼灼其華，璀璨絕倫，佗佗之美。直是那等砰然之感。
左無舟和紀(jì)小墨互相驚動，終是不動聲色的收回臉來。
一個(gè)說：“其實(shí)無甚大事，一個(gè)意外罷了。”
一個(gè)說：“約莫是你我孤獨(dú)相伴，一時(shí)孤寂難奈的緣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