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太師來的信件不用看嗎?”
“看什麼看,一個庸才而已,莫非還想支使某家。”
一處院落裡,穿著儒服的文士對著一個男子問道,那男子瞳孔碧藍,虯鬚滿面,乃是純粹的胡人色彩。但是看其面相,卻要比胡人的輪廓要柔和一些,與漢人更加的相象。
這是一個混血兒。
對於北魏來說,混血兒什麼的乃是一件相當平凡的事情。每年北魏打草谷的時候,都會俘獲相當不少的漢家女,混血兒什麼的自然也就是不會少了。唯一一點可慮的是,混血兒的身份在草原上並不高。不過想想也是正常,在一個重視武勳和血統的地方,混血兒什麼的自然會受到不少的有色眼光。
不過這些有色眼光之中,絕對不會包括眼前這一位。
室韋阿不難雖然在室韋家中不是嫡出,但是自打他投身到蕭得裡特麾下之後,室韋家的一切就在向著他偏移。畢竟,趨炎附勢乃是人類的本性不是?
“只是,如果臨潢府那裡責難怎麼辦?”許淳輕聲問道。
聽到了許淳的問話,室韋阿不難笑著回頭,開口道:“許先生你覺得蕭古裡這個人怎麼樣?”
“我說的是比起老太師,他怎麼樣?”似乎是怕許淳不明白他的意思,室韋阿不難加重了問話的語氣。
許淳看了一眼室韋阿不難,心中無語。蕭古裡和蕭得裡特相比,他們有的比嗎?除了他們都姓蕭以外,這兩者之間還有什麼可以互相比擬的地方嗎?
心中雖然無語,但是許淳還是思忖著開口道:“老太師一世英雄,絕對不是蕭古裡能比!”
室韋阿不難輕笑一聲,不置可否,接著問道:“那你再說說,蕭古裡得了老太師幾分真傳。”
“這…”許淳猶豫片刻,道:“三分!”
“哈哈哈…”室韋阿不難仰天大笑,而後搖著頭道:“許先生你真會說笑,三分,他蕭古裡若是有太師的三分真傳,某還真就老實下來做他的忠誠臣子了呢?”而後室韋阿不難的臉上的笑容止住,卻是緩緩道:“我等太師舊部,若說是得了太師真傳的,恐怕也就只有太師晚年認下的那個義子,名叫鐵木真的便是。至於其餘的,全部都是不入流罷了。”
許淳止住話語不言,畢竟,方纔的時候室韋阿不難可是把自己都罵進去了。身爲一個合格的幕僚,在幕主自污的時候,你絕對不可以插手,否則的話很可能會引來什麼不好的事情。
且不提大定府中的隱隱波瀾,楚王拓拔卜實克的大軍卻已經是逐漸逼近了臨潢府。當然,這個逐漸逼近的速度有一點慢!
北魏的疆域廣大,而且是地廣人稀,越是往西則越是往西,甚至有的時候走上數百里都見不得一縷人煙。但是現在卻不是如此,畢竟,東邊的這一部分可是整個北魏的菁華所在。這一點,自軍州的分佈上也是可以看出。
北魏立國之後最大的轉變就是,他正在從一個純粹的遊牧的帝國,轉變爲農牧漁獵多元化的帝國。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北魏的國祚纔打破了歷史上胡虜絕無百年運的桎梏。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雖然說北魏牧耕並舉,但是作爲遊牧民族的風氣仍舊是從各方各面上影響著他們。這一點,從每一年秋收時節的打草谷就可以看得出來。一個能夠自給自足的帝國,一個內部自稱循環的帝國,他對外的攻擊性是非常之弱的。
就好比中原王朝,除了好大喜功的皇帝影響以外,中原王朝對外的擴張性其實是非常的弱,頗有一副守著自家一畝三分地過的地老天荒的死宅風采。甚至,若是外部的勢力不進攻中原王朝的話,中原王朝絕對不會率先開始進攻的。
畢竟,資源充足,環境優渥,他們實在是沒有理由在向外擴張。不像是西方文明,整體的資源匱乏,對白銀與黃金的嚮往,使得他們的對外進取精神不斷飽滿,以至於到了一種頗爲可怕的地步。
可是這些東西,中原王朝都沒有。因爲物產豐富,所以只是通過貿易,中原王朝便可以從世界撰取相當的金銀。而擴展,不好意思,中原王朝已經足夠大了。在擴張的話,信使就轉不過來了!
因著這樣那樣的原因,中原王朝的對外攻擊性,非常的弱。在另一個時空之中,中原王朝就是因爲吃了這樣的大虧,所以纔在世界的潮流之中一退再退,到了最後甚至連老大帝國的顏面都被活活的撕了下來。
閒話少提,在楚王拓拔卜實克的大軍緩緩望著臨潢府開拔的時候,在河套一地,屬於大夏王朝的軍伍則是已經整裝待發。大夏此次軍爭,一共出兵六萬。其中步卒三萬,騎軍三萬。
正如古代寓言之中所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拓拔卜實克想要窺度北魏的至高權力的時候,李信也一樣開始算計他的根據地,西京道。西京道本名雲中,在漢家王朝的歷史上,這一片地界乃是相當的重要。
如果說河西是戰馬的優良產地的話,那麼雲中這一片則是優秀騎兵的產出地。雲中除開雲中城以外,還是雲中草原,在漢家王朝興盛的時候,這一片地界乃是歸附的草原胡人居住的所在。當然,若要是不巧逢了動盪的年代,這裡也是動盪之源。
事實上,在前靈的一次大亂之後,這雲中雲外之地,就盡數是歸了草原。而這一片地方恰恰是極其重要,當然,對於只佔據山東六國地盤的大趙來說,雲中雲外之地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李信而言,這可就重要很了!
若是大夏佔據了這裡,胡部若是再想順著這裡西去的話,就會成爲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雲中乃是數百年雄城,可以說是漢家對草原擴張的第一個橋頭堡。只要是佔據了這裡,河套與雲中便可以形成犄角。能不能相互呼應且先不提,但是向草原晉伸的話卻是方便的許多。
是以,這一片地方,是務必要拿下來的。
……
靈州總管府,
原本是此地主人的折靖早早的從這裡移了出去,不是因爲這裡無法住人,而是因爲這裡已經變作了此次北征的大帥行轅所在。
此次統兵北征的人乃是羅興,作爲曾經在北疆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將軍,這一刻再度面對自己的老對手北魏的時候,他只能感嘆是造化的玄奇。
當年大趙太宗皇帝北伐,一路上凱歌高奏,然後到了南京道城下的時候,就敗了!作爲一個指揮使,羅興當時還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但是如今數十年過去,他卻也已經漸漸的想明白了當初的事情。
講真,大趙對外雖然素有積弱之名,但是大趙的步卒其實並不弱,甚至可以說很強。最起碼連橫行草原的北魏鐵騎在面對列陣完畢的大趙軍兵,一個兩個的都會感覺到頭皮發麻。畢竟,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電腦裡面一點然後就能生出來的數據。在明知道有一位副帥隕落在了大趙軍陣之中後,他們一個兩個的也就學精了一點。
若是在荒郊野外看見了大趙的士卒,若是還沒有列好陣勢,那大傢伙就衝殺一通。若是列陣完畢,那大傢伙撒腿跑路。大趙的軍隊之所以會這麼弱的原因就是,機動性不足,北魏騎兵想打就打,想跑然後撒腿就跑。可是這在大趙士卒來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他們根本跑不起來。
就是大趙的士卒連戰連勝,也不可能對北魏的士卒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因爲戰爭的主動權,從一開始就在人家的手裡。更要命的是,這打仗基本上就是打一個主動權,若是主動權丟了,可就真的沒有什麼打相了。是以,即便是北魏的軍隊連戰連敗,但是隻要等到大趙士卒疲弱的時候,自然是可以一舉成擒。
這一切問題是戰略上的問題,是資源上的問題,是硬件上的問題。只要你一天沒有把這些硬件的東西備齊,你就一天要遭受這樣的待遇。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到如今,時隔二十年之後,羅興再一次的站在了面對北魏的戰場之上。只是這一次他做的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指揮使,而是指揮一方的大軍主帥。這一次,他也不再是大趙的臣子,而是,身爲大夏的明威將軍。說來也是可笑,他夢寐以求的地位在自己正兒八經微沉的時候沒有得到,在如今反倒是得到了!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世間的狗屁道理居然還真有頂用的時候!
羅興知道,這一次出戰乃是李信給出的一次獎賞,算是他即將退出大夏朝堂的獎賞。他今年已經六十歲了,純以一個大將而言,這個年齡已經是行將就木了。但是他不甘心就這麼無聲退去,所以,李信就給了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