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秋,九月初十。
若是在蜀地,此刻最多便是隻有一絲涼意。可是在如今的帕裡草原,卻是步入冬季已然一月有餘。
乞活軍的士卒無不是在一身盔甲的外面,又加了一件皮袍子。雖然看上去很是不好看,但是總比挨凍要好的多!
……
白牛部五萬大軍排在爲色城外,浩大無匹。人喊聲,馬嘶聲匯聚在一起,如同雷霆一般。貢布坐在馬上,看著遠遠而近的黃色煙塵。心中的一顆石頭,高高的提了起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乞活軍如今兇名在外。連白牛部號稱常勝將軍的欽巖都敗在了他們的手裡,不能不讓人感到恐怖與驚心。“能夠打贏這一場戰爭?”所有的部落將軍都不約而同的在心底打了一個問號。
大地開始緩緩的震動,乾枯的草葉開始緩緩的跳動。一股沉重壓抑的氣機緩緩的盈溢了這一片天宇,隆隆的馬蹄聲在遠方響起。彷彿是鼓錘敲擊著鼓面一般,細碎的石子晃動著自己的身姿。似乎是在昭示著戰爭的到來!
冷厲的兵戈煞氣升騰而起,攪動風雲變色。
……
兩條蛟龍盤旋嘶吼,似乎是在彰顯著自己對於這一片天地的主權。
黑色的大軍越來越近,隨風作響的黑色大纛上繡著兩個血紅的大字,“乞活”。古樸的篆字帶著一絲自遠古而來的荒蠻,在凜冽的殺機中顯得越發奪目。
扎德贊看著由遠及近的大軍,神色逐漸變得凝重,彷彿是被天山冰雪凍結了一般。隱隱約約間,一支大軍徐徐在煙塵中顯現。兩翼的胡部騎兵還到罷了,但是被諸胡部簇擁在中央的乞活軍就如同一把巨錘狠狠的敲擊在了扎德讚的心底。
百戰之精兵,那濃烈的鐵血煞氣彷彿是黑夜裡的燈火一般,好比一塊突兀的奇峰怪石佔據了扎德讚的整個視界。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彷彿下一刻就會爆裂一般。
扎德讚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大軍越來越近,黑色的騎士排著整齊的陣列,宛若斧鑿刀削一般,整齊劃一。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強悍意味,遠遠的撲來。
雖然說部落裡的戰士很多,雖然被衆多蕃部的戰士團團守衛,雖然說異族人的大軍離自己還有很遠,但是在扎德讚的感覺之中,自己就好似不設防一般,孤身一人面對著他們。
時隔多年後,恐懼與無助,再度包圍了他的心靈。
黑色大軍閃現,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扎德贊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異族軍隊,被帕裡草原上稱爲“黑魔鬼”的異族軍隊。雖然他們大多滿面風霜,雖然在他們的臉上已經看出疲憊,但是這一切並不能掩飾他們的強大。
一股百戰勁旅,屍善血海的氣息撲面而來。扎德讚的臉上已經再也看不到輕鬆,雖然面上不顯,但是他的心中卻已經滿了沉重。
這種軍隊,即使是部落中最精銳的戰士跟他們相比,也只是對於他們的侮辱。他們的強大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彷彿就是那麼自然一般。
通過相當嚴格的紀律,以及嚴苛的訓練。這一萬五千乞活軍的戰士即使是和後世的職業化軍隊相比,也是絲毫不遜色。而這種軍隊,在這兵農一體的時代,所表達出來的震撼力是無與倫比的!最起碼,扎德讚的心中已經涼到了冰點。
……
大旗揮舞,黑色潮水轟然止息。仿若決堤的洪水被一座橫天大壩攔腰截斷,然後又被凍結一般,直接凝固在了原處。
毫無疑問,此刻的一萬五千乞活軍已經達到了冷兵器時代的士兵所能到達的頂端。即使是騷亂的胡部騎士,也沒有帶來多少十分,反而是顯得乞活軍戰士越發的精悍。而看到這一點,扎德讚的心情更是直接跌破了冰點。
這……還有戰勝的可能嗎?一絲絲的無力與絕望如同跗骨之疽一般纏上了他的心靈,如果不是扎德讚的心靈已經強悍到了極點,只怕這一刻已經失態至極了!
早就知道這支異族軍隊強悍至極,不然也不會能夠徹底打敗欽巖所率領的四萬大軍了!可是,即使扎德贊在如何的高估那支異族軍隊的實力,但是到了眼前這個時刻,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
即使是那些胡部的戰士,神情中也多了幾分高亢與激奮。他也是統兵之人,能夠感覺到那一支胡部戰士中滿了高昂的戰意,他們渴望著戰鬥的到來!
那股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狂熱與戰意,令人觸目驚心!
就在扎德贊在爲著李信所率領的大軍而心驚的時候,李信也在打量著對面那一支軍隊。白牛部的戰士披頭散髮,穿著骯髒的皮袍子,騎在戰馬上,滿了憤怒之意。
從來沒有人能夠像乞活軍士卒一樣,將白牛部的榮耀狠狠的擲在了地上,然後踐踏了一遍又一遍。這已經挑動了白牛部戰士心中的最後一根弦,憤怒盈溢了他們的心靈。
成羣的騎士聚在一起,一眼望不到邊際,只感覺放眼四望,四處都是騎著戰馬的胡人。多達五萬的騎士,已然是白牛部所能徵召的戰士的極限。這是一場存亡之戰,雖然不明顯,但是每一個白牛部戰士的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感覺。
朔風嗚咽,彷彿是在哭泣一般。
白牛部作爲帕裡草原上當之無愧的第一大部落,部衆三十餘萬,在漢地可能不顯,但是這已經是隴南之地幾乎三分之一的人口。
而就在十日前的大戰中,四萬大軍全軍覆沒,光戰死就已經將近兩萬,這對於白牛部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須知,這四十萬也只是一個總數。去掉老弱婦孺之後,能夠有十萬的堪戰之士已經是頂天。
四萬大軍一戰而滅,如今又出了五萬。李信的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此次一戰之後,白牛部只怕就要徹底覆滅了!”
“不過……,”李信眼眸幽深,卻是將心中的一句話壓了下去。
“這股哀兵之氣卻是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