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交疊撐著下巴,李信的臉上浮起一絲興奮。雖是不明顯,但是李信隱隱還是感知到了一股肅殺的氣機在蜀地縈繞。龐大的氣機交織在一起,即將掀起滔天的波瀾。這是大勢!李信喃喃道。
身處如此波瀾之中,一舉一動皆可挑動天下大勢。縱使以李信的閒散性子,也不由感到深深的迷醉。動靜皆風雲!非是身居高位,執掌一方權柄者不可體會。
人道的世界,偉力歸於體制。唯有集衆,方可匯聚大勢。仙道的世界,偉力歸於己身。己身便是大勢!這便是人道與仙道的不同所在。
從本心而說,李信更喜歡仙道而非是王道。天子號令陰陽,運轉造化。威風是威風,但是卻不自由。比不得仙道“朝濟北海暮蒼梧”,面對君王嬉笑怒罵的自由。讓他擔上一軍主將,甚至一國君王的職位可以說是趕鴨子上架!
幸運的是,有一班得力臣子的輔佐,李信還是勉強撐了下來。其實,李信並不適合作爲主君。天狼星命,乃是天生的弒帝命格。三國的司馬懿,新朝的王莽,皆是此類命格。與主君相比,天狼星命之人更適合做權臣。就如北魏的那位蕭太師一般,執掌朝政,將一朝天子君臣玩弄於鼓掌之中。
赤色的殺氣騰騰而起,滿天劫氣開始往此間匯聚。
出了大帳,但見帳房參差。黑色的甲衣在黑夜中泛起一抹幽光,隱隱中帶著一絲極致的鋒銳。一隊士卒見李信走了過來,頓時就遠遠的跪下,神色恭敬至極。這是乞活軍的一衆蠻族士兵。
利州一戰後,田虎繳獲頗豐。將一部分東西留下補充軍需後,田虎就命令軍中的蠻兵和一千陷陣營士卒將那些物資押送到眉州。至於民夫,田虎則是將他們放了回去。
這一戰,如果大趙不想把蜀地弄得烽煙四起,滿地狼藉。這就已經是大趙所能徵召的極限。而乞活軍則不一樣,強行收買蜀地民心的李信。雖然只是具有一隅之地,但是所能徵調的能量,卻是絲毫不亞於擁有川陝四路的楊思。
如果大趙足夠果斷,將北軍徵調過來。李信即使有再大的能耐,估計也只有遠走吐蕃的份。但是大趙滿朝君臣卻是不能這麼做,大趙定都開京,國朝的重心乃是北魏。別看李信鬧得歡騰,只要李信一日未從蜀地掙脫。在中樞衆人眼中,他充其量只是小小的憂慮。還不能讓大趙傾盡舉國之力來應對。
對於這些人的心思,李信可是深深的緩了一口氣。即使是潛龍,在真龍在位的時候也不過只是一個氣運優於常人的普通人罷了。只有風雲際會之際,才能趁勢而起奪得大位。若是傾力撲殺,潛龍也就只是潛龍罷了。
大軍征戰已有一月,仗著益州路一直沒有可抗之軍。乞活軍可以說一直都在異域作戰,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擊敗了兩路大軍。而且從黑衣衛傳回來的線報中,梓州鐵心源的兵馬開始頓足昌州,似乎是在提防什麼。
李信頓時明白,這是先前的騙術起了作用。其實也不算是欺騙,只是心理盲區罷了!依常理而言,乞活軍肯定是撿最弱的打。如此一來,人數最少的梓州軍就成了目標。但是,恰恰相反!
李信考慮過擊潰三路大軍所要耗費的時間,雖然有可能實現,但是卻要承擔相當的代價。最好的結局便是夔州軍頓兵眉州城下。所以,李信選了一個風險最大,但是卻最穩妥的方案。
“決戰!和官軍決戰!!”乞活軍經過一次征戰,士氣正是高昂之時。而官軍遠道而來,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如果能夠一戰對三萬官軍造成足夠的傷害,甚至擊潰他們。楊思所謂的四路進擊就只是一個笑話,連中軍主力都被人擊破了,還談什麼合圍?
可以說,只要一戰擊潰程節率領的京軍和夔州廂軍,就能夠完成官軍與乞活軍的攻守易位。
而這其中的關鍵就是騙!戰爭歸根結底不過是“誘敵”、“惑敵”、“克敵”六個字。通過情報,戰力以及資源調動上形成的一種碾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也好,“瞞天過海”也罷,不過是爲了使敵人不會發現自己的真實目的罷了。
乞活軍有兵士兩萬,這是大趙所能得到的情報。李信不相信大趙沒有在五州安插細作,用間之說在孫子兵法中已經早有記述。要不然皇城司,六扇門等衙門根本不會出現。
五州留有五千駐軍,那麼乞活軍能夠調用的士卒就絕對不會超過一萬五。去掉折州的五千士卒,那能用之人就不會超過一萬。這是大趙將佐中的共識,但是實際上李信能夠調動的士卒有將近兩萬。這突如其來多出來的一萬士卒,就將成爲埋葬中軍三萬將士的墳墓!
在戰場上,任何一點信息的缺失都有可能造成落敗!更何況是高達一萬的缺口,這一萬憑空出現的士卒恐怕會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看了看天邊一抹濃重的黑暗,李信按奈住了心中的一絲悸動。大戰就在眼前,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用心等待。等待破敵機會的到來!
程節抱著鐵盔,怒氣十足的回了大帳。本來以爲這是一次白撿的美味,卻是沒想到美味的外面還包裹著一層石頭。美味沒吃到,牙倒是硌掉了不少!倒也不怪他生氣,一日前,程節率領的大軍遇到了乞活軍。心中欣喜之下,自然是領兵進攻,終於有功勞送上門了!
但是結果嗎?卻是慘淡的很!功勞沒見著,屍體倒是收回來了一堆。這倒是給興致勃勃的程大將軍潑了一盆涼水。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名爲乞活軍的亂匪,與以往所見的亂匪有了極大的不同。
因爲他們,就在半年前,一個都鈐轄剛剛死在了任上。相較於亂匪,他們更像是軍隊,甚至比官軍更像軍隊。興奮的程大將軍終於冷靜了下來。重整旗鼓之後,又和乞活軍戰了一場。結果嗎?
呵呵……
程節靠在椅背上,一股濃重的壓力壓在了他的身上,濃濃的疲倦從心底升起。摸了摸虎皮軟椅,程節幽幽一嘆:
“這個位子,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