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天邊的垂落之處映成了橘紅之色,片片晚霞在遙遠晚風的揮舞下,無聲中變幻著萬千風姿;天高地闊,萬物亦在這灰暗蒼茫的籠罩中漸漸安寂下來。
暮秋時分,青雲山上的蒼翠之色愈發的厚重起來,似是感受到了日漸清寒的山風,悄悄地裹上了秋裝。
枯葉驚寒,在陣陣山風的拂動中,作別枝椏,飛翔墜落。
大竹峰。
竹影輕晃,發出沙沙聲響,似是輕輕搖曳而出的曲子,遠離塵世喧囂,淡然中帶著渾然天成的怡然清幽,在這巍峨佇立的山峰中悠悠迴盪。
“爹……娘……!”
守靜堂外,小鼎略帶興奮和驚喜的聲音打破這山峰傍晚時分的寧靜,只見這小傢伙似是有些焦急,邁著小腿匆匆的往大竹峰的廚房跑去。
“吱吱吱……”
小灰和大黃緊緊跟在他的旁邊,猴子亦是有些興奮,竟是比平日裡還要毛躁幾分,眼睛直直地往廚房看去,還不時地拍打一下大黃的腦袋,惹的這隻大狗不滿的低吠了幾聲。
“慢點……別摔著!”
他們身後,田靈兒微帶笑意,懷中抱著揮動胳膊掙向小鼎的女兒,向前面跑著的孩童急急道。
“小鼎哥哥……”
小萱在孃親的懷中愈發的不安靜起來,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此時露出著急的神色,長睫微眨,小嘴微微撅起,櫻脣浮動,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此刻竟是氤氳上了水汽,鬧著要下去追趕前面的小鼎。
“別急,小鼎哥哥會等小萱的……”
田靈兒低頭向懷中的女兒哄道,夕陽的餘光照在這兩張一大一小相似的容顏之上,更是爲這母女平添了幾分柔美的氣息。
“爹……我回來啦!”
小鼎笑嘻嘻的跑到廚房門口,顧不得歇氣,似是撒嬌一般,衝著廚房裡面歪頭喊了一聲,卻是在定神往竈臺看去時愣了一下。
竈膛之內一點火星都不見,鍋臺之上也沒擺放平日做飯的用具,這安靜的廚房中,除卻幾張靜然安放的桌凳,哪裡有半個人影?
“爹?”
小鼎眼睛眨了眨,似是對眼前所見沒反應過來,他本以爲張小凡此時應該如平日一般在廚房準備晚飯,不想卻是撲了個空。
這孩童的臉上,頓時顯出失望委屈之色,悻悻的在廚房門口退了出來。
“小鼎?怎麼了……”
田靈兒見剛纔還興奮的孩童此時耷著腦袋走了出來,不明所以,彎身問道。
小鼎見不到雙親,此刻心中正是委屈至極,擡頭又見小萱正被田靈兒穩穩地抱在懷中,一時愈發地想念陸雪琪的香軟懷抱,雙眼一紅,竟是哭了出來。
“嗚啊……”
幾個碩大的淚珠,很快便溢出眼眶,流到此刻哭鬧的孩子臉上,本是輕靈閃動的睫毛亦是頃刻間被淚珠沾溼。小鼎對此全然不顧,哭喊道:“我要孃親,嗚啊……”
田靈兒一時失措,不想這一向活潑乖巧的孩子此時卻是這般哭鬧起來,只好將小萱放在地上,輕輕攬過小鼎的身子,連忙哄道:“小鼎乖,不哭哈……”
“小鼎哥哥……”
一旁的小萱不知小鼎爲何就哭了起來,漂亮的小臉也是不知所措的跟著泛起委屈之色,然後,她伸出短小的胳膊,將粉嫩的小手覆在小鼎臉上,笨拙地擦拭著不停溢出的淚水,口中喃喃不清道:“哥哥不哭……”
“嗚啊……嗯……爹……”
小鼎哪裡聽得進去,胳膊胡亂揮舞著,不耐地將小萱的手打落下去,卻是哭鬧地更爲厲害了。
“嗚嗚……”小萱無辜受了委屈,雙眼怔怔地看著對她不予理睬的小鼎,粉嫩的小臉一皺,眼看也要哭出來。
“小鼎,怎麼如此對妹妹……”
一個溫厚的男子聲音在守靜堂外傳了進來。
田靈兒循聲回頭看去,只見張小凡正往自己這裡走來,陸雪琪一身白衣,在他身後一同進了守靜堂的大門,眼睛卻是直直地向正在哭鬧的小鼎看去。
“小凡,你和陸師姐去哪裡了?小鼎找不到你們就哭鬧成了這個樣子……”田靈兒向快要走到身前的張小凡問道,隱隱帶著一絲責問的語氣。
“師姐,勞你費心了!”
張小凡向她抱歉一笑,向前緊走兩步,微微彎身,利落地將還在哭著的小鼎抱了起來,撫著他臉上的淚痕哄道:“一個男孩子,這麼大了,怎麼還哭成這個樣子……”
“嗚嗚……”小鼎雖是不再大聲哭鬧,卻仍舊嗚咽不止,泛著淚花的雙眼看了看抱著他的張小凡,又很快地轉動到旁邊陸雪琪的身上。
然後,這小傢伙似是一時又委屈了起來,張開胳膊,眼睛巴巴地往孃親的懷裡掙去。
張小凡正欲繼續安撫懷中的兒子,見他卻是向陸雪琪掙去,臉上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笑著看向陸雪琪,將小鼎送了過去。
“這小傢伙,定是眼饞小萱了……”田靈兒在一旁向陸雪琪笑道。
陸雪琪平日清冷的容顏,此刻漸漸浮上了一絲溫柔的慈愛之色,然後,她張開雙臂,雪白紗衣隨之輕輕搖曳飄動,將幼小的孩童攬入懷中。
“娘……”
小鼎此時已然舒服地依偎在陸雪琪的懷裡,似是委屈,似是撒嬌,輕喃了一聲,然後,圓圓的小腦袋在熟悉的懷抱裡輕縮的蹭了幾下,尋找久違的溫暖與安心,
“我把小鼎給你們送到啦,就放心了……”田靈兒見小鼎停止了哭鬧,輕舒了一口氣道。
“靈兒師妹,謝謝你了……”陸雪琪輕輕摸著小鼎的腦袋,向田靈兒道。
“師姐客氣了,小萱也是鬧著要跟小鼎玩,正好一起有個伴嘛……”田靈兒笑道,“當年小凡在大竹峰都是由我帶著做功課,現在卻是讓小鼎帶著小萱了……”
然後,他向張小凡看去,臉上的笑意更深,道:“小師弟,你這兒子,可是比你小時候聰明多了!”
張小凡臉上淡淡一笑,向陸雪琪看了一眼,靜默不語。
夕陽漸沉,晚霞漸褪,大竹峰上的青黛之色漸漸被籠罩在灰暗的光線之中,竹影婆娑,沙沙響動,迎接著每一日夜幕的來臨。
靈秀青山,幽然如畫。
夜色茫茫。
自南疆歸來不過幾日,青雲山上便下起連綿秋雨,山間涼氣漸重,竹葉卻是在秋雨的洗禮下愈發的青綠光鮮起來。如今在這漆黑的入夜時分,大竹峰的片片青竹似是在黑暗中隱沒了身形,只聽得雨滴輕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
愀然空靈,如溫柔女子的輕喃低語,在這寂靜的夜裡,是否傾訴著不爲人知的心事?
清寒的溼冷之氣,向突然造訪的客人一般,拍打開了微閉的竹窗。
屋內的燭光在涼風灌入之時微微晃動了兩下,然後又恢復原來跳曳的身形,將微弱柔和的光明灑落至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小鼎這兩天無法出門玩耍,今日早早地睡了。張小凡將他的小身子擺正了一下,輕拉著被子蓋在小鼎的身上。
陸雪琪坐在一邊,絕美的容顏之上帶著淡淡的溫柔,如往常一般靜靜看著這兩張相似的臉龐,似是感受到了身後而來的溼冷之氣,她緩緩轉身,向窗臺走去。
白衣旖旎,傾灑了滿室的淡淡幽香。
窗外,秋雨在夜色中淅淅瀝瀝的飄落,迷濛著滿山的漆黑之色,夜雨綿綿,竟是沒有一絲要停歇下來的樣子。
陸雪琪雙手攬過被風吹開的窗子,正欲關上,卻見眼前的茫茫夜空之中遠遠地飛來一個身影。
這美麗女子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疑,如往常一般清冷了下來。然後,她向身後的男子看了一眼,微笑地示意一下,走至門口,飛入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什麼事?”陸雪琪清冷的詢問低低地消失在雨聲中。
“陸師姐,夜裡來訪,請多包涵!”一個身穿青雲道袍的男子略帶歉意道,“是掌門師兄讓我來向陸師姐知會一聲,明日,請師姐至通天峰一趟……”
秋雨初歇,許久不曾得見的天日終於在清晨撥開雲霧向大地灑下淡淡清輝,氣清風爽,萬里長空如練,澄淨蔚藍,攬盡日月星辰,閱透歲月滄桑。
或許,在他眼中,塵世萬物便渺小如螻蟻一般了吧!
高空靜默,千萬年來便一直如此淡然疏離地俯視著世間的蕓蕓衆生。
通天峰。
巍峨青山,於這中原神州,直入九天,聳入雲霄若隱若現。虹橋雲海,在久雨初晴的秋日更顯壯觀迷人,白霧嫋嫋,瑞氣蒸騰,恍如人間仙境。
這通天之峰,已是將雲彩攬入其境,如天宮一般,俯瞰百里。
陸雪琪的絕美容顏之上全是淡然之色,身上的白衣在清風中悠悠起舞,穿過縹緲的霧氣,直直向前方的玉清殿走去。
身姿清雅,恍若仙人。
玉清殿中,齊昊、曾書書和宋大仁已然全到了,陸雪琪淡淡地掃了他們三人一眼,見掌門蕭逸才的位子還在空著,也不多言,徑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陸師妹……”
卻是齊昊先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向她招呼道。
宋大仁也向她看了一眼,點頭示禮,曾書書似乎本是在與旁邊的宋大仁低低地交談著什麼,此刻見陸雪琪來了,也擡起頭笑著招呼了一聲。
“各位師兄,好早……”
陸雪琪淡淡地說了一句,以示回禮。
“讓諸位久等了……”
陸雪琪正欲坐下,卻是蕭逸才此時在內殿中走了出來,向他們四人抱歉道。
只見他一身墨綠道袍,渾然透著天成的沉穩之氣,眉宇淡淡收斂,臉上的神色卻是舒緩有度,正向殿中之人拱手示禮。
“掌門師兄客氣了…”曾書書最是受不得這些虛禮,忙接應道,然後,他坐到椅子上,擡頭繼續問道:“不知師兄將我們召齊是爲何事?”
蕭逸才向他們四人個個看了一眼,聽得曾書書問了起來,便收回目光,臉上淡淡一笑,道:“確實是有兩件事情與諸位商量一下的……”
然後,他淡淡地看了一身月白長衣的齊昊,隨即又轉過頭去,將目光放散,似是不經意的問道:“各位應該還記得方師叔死於在南疆烏石山的事情吧!”
“怎麼?師兄不是已經讓林師弟去處理此事了麼?”宋大仁不解道,“難道,是林師弟出了什麼事情?”
一旁的齊昊,也是很快擡起頭來,卻是沒有問出什麼,只是靜靜地等待蕭逸才的回答,臉上的神情深沉莫定。
“那倒不是,林師弟驚才絕豔,修爲深厚,定不會輕易有事的。只是……”蕭逸才看了陸雪琪一眼,臉上顯出一絲苦笑,“說來慚愧,林師弟去了已經一年,也確定了那人確實出現過,當時我更急於先行處理好龍湖王家之事,卻是到了近日,我纔想起一個問題,若是林師弟真正遇到他,該是如何處置呢?多年前他叛出青雲,入了魔教,這在本門之中……”
似是不想繼續說下去,他轉過身,負手而立,眼睛深深地看著這殿中的房樑雕刻,靜默不語。
陸雪琪微微側目,淡然的臉上已顯清冷之色。一旁的齊昊臉上更是不怎麼好看起來,似乎這個話題,更是直直的刺進了他心中不願觸及的的隱晦之處。
殿中氣息如這秋日的天氣般,一時凉窒下來。
曾書書與宋大仁對視一眼,亦是同時感覺到殿中略顯尷尬的氣氛,但曾書書本就是靈活機變之人,自然比宋大仁反應快了許多,他輕咳一聲,向蕭逸才道:“掌門師兄,這事是我青雲門內之事,算起來,蒼松……也算是長輩,我覺得……還是在青雲處理比較妥當一些,是非功過,在青雲歷代祖師面前一一數過,也顯掌門師兄秉正公直了。若是他不肯回頭,那就只能……”
“清理門戶?”
蕭逸才接口問道,然後緩緩地轉了身形,向曾書書看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向殿外,眼神深遠難測。
“這……”曾書書一時啞言。
蕭逸才將目光收回,緩了緩臉上的神色,道:“此事之後到時再議也不遲,今日逸才請諸位同門到此還有另外一事,倒是更顯緊迫的。”
“師兄請講……”宋大仁鄭重道。
蕭逸才衝他微微一笑,隨即收斂神情,“青雲當年一戰,損失慘重,逸才可謂之接任於危難之際,宿憂夜嘆,不敢有絲毫懈怠,卻也只能勉勵維持歷代祖師的千年基業,更不及青雲鼎盛時期的光景。然而,近些年來,在中原內外,有更多的修真門閥爭涌而起,青雲的實力地位,便如於逆水行舟一般,不進則退了。”
“掌門師兄雄才大略,青雲的實力也是在慢慢恢復之中,這都是青雲諸弟子看在眼中的……”宋大仁寬慰道。
“雖是如此,卻還是遠遠不夠的……”蕭逸才苦笑一聲,臉上隱隱現出沉重之色,“當年青雲還可與天音寺與焚香谷結盟爲友,今日卻是獨撐門面了。”
“師兄不是已於龍湖王家發展結盟關係了麼?”
“是,不過,師弟與師妹也應聽說過東海的‘蓬萊仙蹤’吧?最近我收到書信,言其有意與我青雲結友,幾位都是青雲德高望重的長老,所以逸才更想詢問一下你們的意見……”
“這自是好事了!”曾書書擡頭道。
“我也沒什麼意見的……”宋大仁想了一下,隨即道。
“那齊師弟與陸師妹的意思?”蕭逸才向他們笑了一下,隨即轉向了身邊左側一直未曾開口的 兩人。
“掌門師兄做事一向謹慎沉穩,此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若有需要,師弟也自會爲此分擔盡力。”齊昊感受到蕭逸才的目光,向他言道。
陸雪琪淡淡地看了齊昊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在蕭逸才的身上,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聲音也是平日一般清冷:“師兄可已對那‘蓬萊仙蹤’瞭解透徹,希望他不會如某些自詡的正派名門一般做出損人利己的事情……”
“這……”蕭逸才勉強笑了一下,他雖本不曾期望陸雪琪爽快應允,卻也沒料到她會直接說出這番話,一時也是明瞭她口中所謂的正派名門爲何家,“陸師妹思慮甚是,我定會將對方查探清楚後再做決算的……”
然後,他將目光從陸雪琪身上移開,向殿中其餘之人幽幽道:“那北原冰極的天龍殿,諸位是否也是早有耳聞了……”
大竹峰。
暮色四合,倦鳥歸林,這本就安寂的山峰更顯得清靜下來。陸雪琪白衣飄飄,沿著竹林間蜿蜒前伸的青石小路緩緩向熟悉的房屋走去。
月兒淡淡的光華,遙遙地從昏暗下來的天幕中灑向世間,落在這清麗女子的絕美容顏之上,宛若世人夢中謫仙的清雅身影,在凡塵中顧步流轉。
今日從通天峰離開之後,陸雪琪並未急於回到大竹峰,而是御劍去了小竹峰一趟,在水月大師的“靜竹軒”內獨坐了半天之久,直到屋內光線漸暗,才驚覺時辰已有些晚了。
山間歲月,晝夜輪迴,竟是這般悄無聲息。
只有那愈發蒼蔥的樹木竹林與日漸斑駁的青石峭巖,見證著光陰的靜靜流逝。
一間質樸的房屋,於這竹林深處的偏幽之地,漸漸現於這白衣女子的眼簾。柔柔月光輕輕地灑落在房頂之上,竹林間氤氳的清潤氣息幽幽圍著他癡癡纏繞,如婉約女子的溫柔,在心愛男子的身旁靜靜綻放。
一點燭光,映亮了房屋的門窗。
這白衣女子容顏間的清冷之色,似是瞬間被這抹燭光融化了開去,一時溫暖了許多。她嘴角微微揚起,無聲的綻放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爹,這是什麼呀?我能喝麼……”
未及進屋,小鼎奶聲奶氣的聲音便從房內傳了出來。
“你還小,不能喝的。”張小凡微帶寵溺的答道。
“不嘛……”
小鼎似是不滿被爹爹拒絕,撒起嬌來。
陸雪琪在門外微微搖頭,心知張小凡這會兒估計又要被小鼎糾纏住了,一時對這調皮的兒子也是頗有一些無奈。她輕輕擡手,推開了屋門。
“娘!”
小鼎聽到聲響,隨即向門口處看去,只見陸雪琪已然轉身進來,小臉上立時現出喜悅之色,忙著掙開張小凡的懷抱,向門口跑去。
“孃親……”
他將近一天沒有見到孃親,此刻見到陸雪琪回來,便急急地向熟悉的懷抱投去。
“剛纔又纏著你爹做什麼了?”陸雪琪彎下身將小鼎抱了起來,感覺屋子裡似乎有些異樣,卻也無暇顧及,摸著小鼎的臉蛋,似是質問道。
只是臉上那揮之不去的憐愛之意,卻是如何也難以掩飾。
“嘿嘿……我哪有?我今天很聽爹爹的話的……”小鼎似是早已明瞭孃親的性情,對她臉上的清冷之色視而不見,笑嘻嘻道。
“娘,爹今日好像拿了什麼奇怪東西回來,還不讓我喝……”小鼎微微撅起小嘴,像是告狀一般對陸雪琪撒嬌道。
陸雪琪微微一笑,也不迴應小鼎的話,只是摟緊了他圓胖的小身子,擡頭看向眼前的男子。卻是在餘光之中,發覺臨窗的桌子之上,不知何時竟是多出一束清麗的花朵出來。
百合。
白色的花瓣,臨窗靜靜開放,隨著不時吹進來的清風,幽幽的散出淡淡的清香。沉靜的夜色中,這美麗的白色花朵,卻是倔強清豔,不可方物。
“這……是我今天下午無意中在後山看見,便採回來的……”
張小凡走至陸雪琪身旁,向她溫和道。
“纔不是呢!分明是爹故意丟下小鼎去的!”
陸雪琪將目光從臨窗的桌子上收回,聽了小鼎的話,也未多言,只是對眼前的男子淡淡地溫柔一笑。
“娘,我都餓了,爹說今晚不和師伯們一起吃了,說要等你回來……”小鼎不安分的在陸雪琪懷裡動了動,歪著腦袋道。
“怎麼?”
今日張小凡確實有些奇怪了,平日裡他是絕對不會讓小鼎餓著的,陸雪琪終於不解地向身旁的男子問道。
“先來吃飯吧!”
張小凡卻是不急著回答,輕輕攬過她的肩,走至桌前。
月光如水,清涼溫柔,在遙遠的天際之上,靜靜聆聽著世人夜中的低低私語與呢喃。如華清輝,透過窗紗,映照在這質樸的方桌上,散出淡淡的歲月氣息。
張小凡利落地將幾盤小菜擺在桌上,時而還向臉上已是稍顯詫異之色的陸雪琪看上幾眼,卻是隻是笑笑,直待桌上全都擺放齊全,他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置於桌子中間。
“爹,我要喝……”
小鼎看見瓶子,臉上立馬顯出異樣光彩,在陸雪琪懷裡掙道。
“這是?”即便聰明如陸雪琪,此刻也是不知其然了。她攬了攬掙扎的小鼎,再次向眼前的男子詢問道。
張小凡溫和一笑,慢慢地打開了白色瓷瓶的蓋子。
一股濃郁醇甜的酒香,頓時溢滿了整間屋子,似是帶著淡淡的歡喜,在這小小的空間之中舞動著無影的身形;又像是撥弄人心的小小悸動,不著痕跡地絢爛了滿室的光景。
“今日,是你我當年成親的日子……”
眼前的男子看著她,溫和地低聲道。陸雪琪心中一時千轉百回,臉上亦是泛起兩抹淡淡的嫣紅,本是絕美的容顏在燭光與夜色之中,恍惚中難得地顯出幾分女子的嬌羞,全然不見了平日的清冷之色。
張小凡伸出胳膊,輕輕拉住了陸雪琪柔滑白皙的手掌,置於自己溫厚的手中。
就這樣,
執手,
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