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只聽對方冷笑了一聲,回答道,“在下也很失敬。十幾年前活躍于兩軍戰場最前線,總是帶著一幅棺材一般的直長假面。以及其凌厲的暗器攻擊給敵人留下極為可怕的印象,因而得到了‘鬼棺木樞’之稱的人,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女人。”
“哪里……承蒙陛下隆恩,準許護主不周的老身茍延殘喘,至今不理戰事已經有很多年了?!蹦緲衅牌判χf道,“不知巫王此次前來有何指教?”
“我所要的只有一樣。”西岐靈煚冷淡地回答道,他突然將手指向我:“此女子是我軍陣前兵馬大元帥,前段時間因為負傷于戰場之上才流離于此處。還請鬼棺木樞大人允許在下帶她離開?!?
唉?我愣了一下,他怎么會這么說?對了,他應當也是要與我共事的,可話說回來好像……我從來都沒有在前線見過他啊。
木樞婆婆笑了起來:“哈哈。想必是巫王您是認錯人了。大小姐從小在這里長大,怎么可能會是你安格瑞拉的陣前兵馬大元帥?這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很多,還請巫王仔細查證。”
西岐靈煚看了我一眼道:“確認無誤,還請戈大人跟我回去?!闭f完就要來拉我。
“慢著?!蹦緲衅牌艙踉谖颐媲?,“您剛才說……戈大人?”
“正是?!?
木樞婆婆閉上眼睛微微點了點頭:“那么老身更加確定您認錯人了,我們家大小姐單姓墨名云冰。怎么可能是您口中所言的戈大人?”
墨云冰?我突然愣住了,說不清楚為什么會愣住,只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再加上剛才那一陣頭痛,我的精神突然有些恍惚分不太清楚到低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這都只是在我心里的掙扎,表面上,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安靜且帶著微笑,盡管我此時的表情可能有些不知名的麻木。
半晌,西岐靈煚冷笑了一聲回答道:“確實是個很精彩的說詞,不過這根本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墨云冰這個人,十四年前就死了。”背對著陽光的西岐靈煚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身為墨玄機關術天生就選定的唯一岳修司命,六歲那一年被上任司命墨雨田,也就是她的父親帶往我們兩軍交戰的最前線雷西姆平原。卻沒想,遭到東方元帥的奇襲在戰場上全軍覆沒,自那以后身為副都統的鬼棺木樞大人也銷聲匿跡,墨玄機關術如當年一般活用于戰爭的次數亦越來越少。我想,我的記憶并沒出錯吧,還是您認為我只是聽道途說?”
“……”木樞婆婆沉默了。
我突然愣住了,六歲?十四年前……?墨云冰,是個女孩的名字吧?那么如果說,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并沒有死,而是在戰場上幸存了下來……后來又被東方璃珂所救,再后來……
如果能活到現在,應當于你差不多大小。
“不可能。”我這么說道,然后僵硬地笑了笑。
“沒錯……”木樞婆婆微微嘆了口氣
,“您,就是我家大小姐。”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我突然感到從沒有過的驚慌失措,可是腦袋里更多的東西卻向我排山倒海一般涌了過來。木樞婆婆和啟兒,啟兒已經死了……頭顱就在我面前飛過。那個時候我全身僵硬,我愣住了,那是因為——
“不要再想了!”我捂住了腦袋。
因為在許多年之前,一個高大而溫柔的男子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為了保護他亡妻所留下的唯一的女兒奮不顧身地擋在了她面前,隨后頭顱也就是那樣被毫不留情地斬了下來。對方是一個身披紅袍的單看外表約莫有五十的女人,她神姿英發,手中的斬馬刀上沾滿了鮮血。
她看著那個男人倒下,隨后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驚訝。她看見站在那男人身后的女孩,將被鮮血所沾染的雙眼瞪得很大,拼盡全身的力氣,抑制著那雙眼睛中飽含的淚水不讓它落下。
四周的喊殺聲似乎根本就傳不到她們兩人的耳中。兩人面對面沉默了很久,當女孩眼中的淚水已經被逼回去的時候,她開了口,用稚嫩的卻冰冷的語氣說道:“你殺了我父親。”
面前,那個英姿颯爽的女人瞬間變得臉色蒼白,無言以對。
“那么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為我的父親報仇的!”
報仇……?我看著額環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再次僵硬地笑了笑,這種看起來根本就是胡說八道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老師……老師,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沒有這個額環,可是我卻有呢?而且它根本就取不下來,今天去集市他們都笑我,還有小男孩想把它扯下來,可是好痛啊。我明明……什么都沒做啊?!蔽椅乜粗矍暗哪俏焕先?。
她看著我,將我摟住,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冰兒是個好孩子,是老師不對?!?
我急忙辯解道:“怎么會是老師不對,老師是個好人。而且是全天下最好最溫柔的人?!?
老師沒在說話,只是將我輕輕攬住,用手拍著我的肩膀。不一會兒我就睡著了,再然后的然后,我忘記了那個集市上的事情,忘記了那些調皮的小孩,失去的記憶在兩年之中逐漸形成了一種漫長的空白,所能記得的只有老師教我的琴棋書畫,小院中的安靜閑逸。
老師讓我讀書,告訴我很多很多關于四象五行的原理,可卻從來不讓我學習。后來有一次,我和小銀玩耍的時候悄悄想使用一個法術,卻瞬間頭疼欲裂暈倒過去。醒來之后看到老師焦急的守候在床邊,眼睛紅腫。我暗暗發誓不會再讓她擔心,可是往那之后一個月,老師就被殺了。
原來,這額環是老師親手給我打下的封印。封印了我過去的記憶,我和曾經所擁有的一切,甚至原本連法術這種能力都是要被一起封印的。
可是她最后卻沒有這么做,在我擅用法術生命微垂的時候,她舍棄了她的全部來挽救本來是敵人的我,她將親手打下的對我的法術
能力的封印打散,并將我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然后自己卻一腳踩了進去!
東方璃珂,我的老師,你究竟是為什么才這樣做的?
“冰兒,你會恨老師不帶你出去玩耍嗎?”
“不會呢,老師每天都教我好多好多東西。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
“冰兒,冰兒。你看這個字,你叫雪代冰雷,記住這個名字,一定要記住,并且千萬不能隨意對其他人提起你的全名?!?
“可是……這個名字好像沒有什么含義呀?!?
“它是個很重要的名字,冰兒一定用心去記住它?!?
……
原來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的父親姓墨名雨田,是當時卡萊諾圣定的岳修司命;她的母親姓玄名慧心,是墨玄機關術第三百四十九代掌門;而他們唯一的女兒叫做墨云冰。
篆體雪字,上雨下彗,以雪代彗,用心得慧,旋即慧心;隱云留冰,單即為名;雷拆上下,憑悼亡父。
雪代冰雷,這是一個多么虛無的名字,多么虛假的面具啊!
不能隨意對別人提起的全名,是因為怕遇到精通拆字之人便可一語道破,可是我呢?對于我而言這種重要的東西,竟然過了這么久,竟然過了這么多年。我都從未想起過它的真正含義!
“大小姐?大小姐!”木樞婆婆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了過來。
“……什么……?”我僵硬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木樞婆婆,木樞婆婆帶著擔心而關切的目光看著我,我讓自己的嘴角上揚了一下,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突然微微發起抖來,用一種聽起來連我自己都不太認識地聲音顫抖地問道:“婆婆……難道熙曌……熙曌他,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木樞婆婆嘆了一口氣:“您與皇太子殿下,自幼便青梅竹馬,更是有媒妁之約……如果當年您沒有被東方璃珂帶走,現在應當已是皇后……自您失蹤以后,太子殿下便想方設法尋找您的蹤跡,從未有想法封他人為正室,甚至侍寢亦不曾有過。所以一直都未正式繼承大統?!保ㄗ?)
青梅竹馬、媒妁之約……?
我猛地愣住了。
“真的,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件很正式的生日禮物。也是唯一以私人身份收到的生日禮物?!?
那個果盤……!!難道……是我送給他的?!
——
“走開!不要過來!”樹蔭下一個身著華服的小男孩驚恐地瞪著前方。
“太子殿下?”一個婢女急忙走了過來,卻不敢靠得太近。
“別過來!”小男孩大聲喊叫了起來,隨后他突然將手中的石頭狠狠地丟了出去,緊接著急速后退了幾步,急忙跑開。
那個婢女一臉茫然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綠地,另一名路過的婢女看到這一幕輕聲嘆了一口氣:“皇上老來得子,卻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個癡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