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冷冷地瞥了阿琇一眼,便應了一聲,自是領命而去。
阿琇驚道:“不可,若十六叔被幽禁,天下諸王便無人可制約。”
獻容忽然湊近了阿琇的耳旁,低語道:“你猜今夜誰最想看到如今的結局?”
阿琇恍然大悟:“是二十五叔主謀?還是東海王?還是你自己?”
獻容露出了極爲燦爛的笑容,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今夜是我此生最爲快活的一晚,我入宮這近千個日夜,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殺了你父皇。”
她話音未落,只聽外面有人急報而來:“啓稟皇后娘娘,儲君讓您過去。”
獻容微微一怔,隨即冷聲對著衆人道:“傳我口諭,將清河公主……哦……不,將大逆罪人關押起來,無我手諭,任何人不得入永巷半步。”
衆侍衛將阿琇扔在這宮房內,拖走了東海王妃與白袖的屍體,便將門鎖上走了。阿琇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屋子裡,竟覺得從未這樣淒涼過。不知不覺天色漸白,外面的光一點點透進來,地上還有白袖未乾的血跡,映襯著這悽清的室內愈加寡然。
忽然外面傳來了向聲鐘鳴,振聾發聵,這樣巨大的聲響,禁城的每個角落都該能聽到吧。阿琇仔細數著鐘聲,一聲,兩聲,三聲……她忽然臉色愈來愈白,鐘聲響了整整九聲方停。
九聲,這是天子之喪,她的父親,駕崩了。
她一瞬時清醒過來,縱然她的父皇這一世連話也未跟她說過幾句,可他到底還是去世了。這是與她血肉至樣的人,將她的生命帶不定期爲這個世上的,無論他渾渾噩噩的一世中是否有片刻真正意識到過自己是他的女兒,他終歸爲自己帶來了作爲公主無上榮耀的一切。
可到如今,父皇也死了。
與自己骨肉至親的人,祖父、祖母、母親、哥哥、父親……他們一個個都離自己遠去。保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世上而已。
她仿若還記得那一次父皇瞧見自己時,露出的驚喜笑容,還有父皇那聲輕輕的呼喚:“阿玖。”
這一瞬間,她恍然明白。
阿玖,那是母親的名字。
原來在父親始終渾噩的一生中,他唯一銘記的人,是母親。
心底的苦味漸漸瀰漫到舌尖,這種帶狀麻木的痛感一絲絲牽扯著五臟六腑都是痛的。明白過來這一切的阿琇只覺得眼角冰涼,似有淚水悄然滑落。
阿琇撲到窗上,屋內的窗上都圍了很粗的鐵欄,便是個囚室了,她還能去哪裡。
日子一天天冷了起來,白天的陽光也越來越少了。阿琇便待在這個斗室之中,每日除了一個年老的黃門來送飯,她幾乎不知時日久長。
她本以爲獻容會盡憐惜處決了她,可說來也怪,獻容除了派人剝去了她公主的服制,便將她安置在永巷內嚴密地看守起來,再也沒有新的處罰。她似乎就這樣被遺忘在宮闈最不起眼的角落裡,沒有人再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位來送飯的老黃門已有六十餘歲了,起初每次都是輕輕將籃子放在門口,漸漸地偶爾也會跟阿琇說幾句話,但從不會涉及朝政。天氣漸冷,這日老黃門來送飯時,籃子裡多帶了一件棉衣,一壺熱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