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的垂柳又長了幾寸,阿琇有些焦急地等待在柳枝下,翹首盼望著遠方的來人,不知過了多久,遠遠地一人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人身著一襲粗布素袍,身姿挺拔,形容疏朗,卻不正是成都王司馬穎。阿琇欣喜若狂,便飛奔過去,口中喚道:“十六叔,十六叔……”
司馬穎躍下馬背,亦是露出笑意:“阿琇。”
然而奔到近處,卻忽然駐足止步,遲疑叫道:“十六叔……十六叔你的頭髮……”阿琇此時所見的司馬穎,面目依然,甚至連笑容也與去年分別時一樣??墒俏羧昭e滿頭烏黑的頭髮,竟成了白霜之色。阿琇心中大慟,瞬時眼眶便紅了。
司馬穎微笑地凝視著她道:“莫抹眼淚了,走,我們一起去太極殿。”
阿琇跟著他身後,只見十六叔消瘦了不少,衣服空蕩蕩地架在身上,唯有那股清俊之氣與從前無二。
到了太極殿外,司馬穎擡頭瞧了瞧闊別一年的大殿,只覺巍峨堂皇。他正等內侍進去通報,卻看到司馬熾親自走出太極殿來迎接。
司馬熾這幾日大病了一場,腳下亦是虛浮無力,全由張懷瑾扶著他出來。他見到司馬穎的鬚髮盡白,內心亦是極爲震動,牢牢握住了司馬穎的雙手,心中歉然之至,他性情本就軟弱,此時兩行清淚便順勢滑落下來。
反而是司馬穎笑著說道:“陛下是一國之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張懷瑾忙解圍似的扶住司馬熾,將他重新扶回金殿之上。司馬熾喘了口氣,緩緩說道:“朕自知有罪,只盼皇兄全念大局爲重,主持洛陽都城一切事務。”他話音未落,便猛烈地咳嗽起來,面頰上也泛起一抹鮮豔的紅暈。
張懷瑾焦慮至極,說道:“陛下這幾日一直臥榻養病,今日還未用藥,還請王爺海涵。”說著,便命人將司馬熾扶進內殿,自是去用藥了。
司馬穎緩緩巡視左右,只見滿殿大臣竟有多半面生,自己熟悉的故舊大臣多半早遭貶謫。他只是瞧了一圈,便見到中間不少認識的人也都心虛地低下頭去,去年王衍掌權之時,許多人都曾經附和王衍落井下石過,此時重新瞧見成都王站在這裡,唯恐他追究前事,哪裡還有擡頭的勇氣。
誰知司馬穎並不追究前事,用兵調度,一概如常。他先是命人去調瑯琊、東海、長沙三郡兵馬,又派人加強城防,力圖等到援兵至時守住城池??蓧南s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先是長沙郡不肯出兵,瑯琊王遠走江東,也不肯發兵。而洛陽城中的情形卻是一日壞過一日,城中不斷有駐守的兵士逃出城去,百姓人人自危,市價飛漲,已成一座死城一般。
到了第五日,司馬穎收到了東??さ淖鄨?,東海王已決計不肯出兵,他頹然坐倒在虎塌上,半晌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阿琇捧著一盅規劃蓮子羹進來,瞧見司馬穎面色不對,輕聲道:“十六叔,是軍情不利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