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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盧家歡歡喜喜地,準備辦喜事了,在長安的另一個角落中卻充滿了哀愁,那是霍小玉的住家。

當捷報初傳,李益準備凱旋東返長安的日子,霍小玉的身體曾經(jīng)略略好了一點,打起精神,還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準備迎接李益的歸來。

但是盡候不至,李益居然繞道遠赴鄭州了,雖然崔允明去了一趟鄭州,帶回了真實的消息,李益是為了政怨之故,不便返鄉(xiāng),并不是有意地遺棄她們主婢二人,使霍小玉心中稍微寬解了一點,但終日苦思,再加上要替李益擔慮得罪當?shù)溃沟没粜∮竦牟∏橛旨又亓恕?

這次加得很重,她的人已經(jīng)坐不起來了,咳嗽頻增,有時一夜到天明,幾乎沒停過-

秒伺候病人,也是目不交睫,幾乎是心力交瘁,衣不解帶地靠在病榻前面,霍小玉一咳,她就醒過來,為她倒水潤喉,為她搓揉胸前,使她好過一點,霍小玉安靜下來時,她就伏在床頭閉著眼打一會兒盹,養(yǎng)養(yǎng)神。

有時霍小玉看見她睡得很熟,不忍心吵醒她,喉嚨癢的時候,只有拚命地忍,忍不住的時候,就拿枕頭塞住了口,使咳聲小一點,那樣一來,堵住了氣,使得咳時更費力氣,往往咳罷,枕角上就是一片猩紅的血。

她咯血的情形更嚴重了,可是比咯血還要嚴重的是經(jīng)濟的拮據(jù)。

本來她們并不缺錢,李益走時給她們留下一筆錢來,在河西時,也曾轉撥過兩三筆錢來,每一筆都是二三十萬,如果以普通人家過日子,這些錢一輩子也吃穿不盡,只是霍小玉的病卻是花錢的病。

大夫是每三天來診視一次,把脈視病,酌量處方,但藥錢是越來越貴,因為霍小玉的體力越來越弱,要靠大補劑來茍延殘喘了。而那些補藥都是昂貴的。

生活自然還不至拮據(jù),可是在-紗出去一趟的時候,霍小玉的二姊金釵來了,她自從霍王勢敗后驟失依憑,家道愈形中落,丈夫遠戍邊關,雖然靠著鄭凈持的幫助,與小玉的慷慨,總算保住了霍王的別業(yè),可是,沒有了入息,而往日揮霍已慣,把宅中以及一點私蓄都變賣光了,到了無幾質典的程度,才厚著臉皮來找霍小玉。

進門看見霍小玉躺在床上,瘦骨支離,倒是心中一陣惻然,握著手,哽咽地道:“妹妹,你怎么病成這樣了?”

霍小玉看見有親人來了,雖然不同一母,究竟是同一個父親,倒是感到很意外,而且也很高興,精神略略振作,由金釵扶著,靠在枕上,喘息著道:“這個病拖了我兩年了,最近竟是越來越重,還不知道能拖多久呢?”

金釵凄然道:“苦命的妹子,眼看著十郎飛黃騰達,你可以享福了,那知道偏又得了這個病!”

看看她的臉色,又看看她吐在一邊痰盂里的血,嘆了口氣:“這跟爹的病是一樣,恐怕還是爹傅下來給你的,那時你的年紀小,應該離爹遠一點的。”

霍小玉又是一陣心酸:“是啊!爹病重的時候,娘是不讓我接近他,可是看到爹一個人有時候很寂寞,我又忍不住去陪陪他……”

“爹在生前最喜歡的就是你,我世不知道這是愛你還是害你!”

“二姊!也不見得就是爹過給我的,爹的去世的那幾年,我不是好好的嗎?這是我后來沒留意拖下來的,剛得病的時候,又沒當回事,接著請了個大夫,又把我當作虧損的癥候,拼命一補,反倒把病給補深了,算了,這些話不去談它了。二姊,你們近來好嗎?”

“好什么?這都是娘害的,咱們家好好的一個世襲王爵,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偏是娘熱衷功利,硬要哥哥跟姊夫他們去巴結什么魚朝恩,結果魚朝恩一敗,弄得一王爵也去了,家也抄了,男人們遠戍到邊關,還不知道那天回來。對了,妹妹,十郎現(xiàn)在可神氣了,你給他說,請他寫封信,把哥哥跟你姊夫恕回來成嗎?”

霍小玉嘆口氣:“他到河西去了一趟,雖然是混得不錯,可是也因得罪了劉學鏞,連長安都不能回,直接從河西就到鄭州去了,有一年多快兩年,我們都沒見面……”

“這我聽說了,可是十郎也真行,上一任兵部尚書被他整得活活氣死在任上,現(xiàn)在劉侍郎又被他整得辭了官。”

“啊!這是真的?”

霍小玉顯得也很興奮,金釵笑道:“假不了,今天上的本子,據(jù)說圣上當時就準了,我是聽見消息來報喜的。”

霍小玉心中是歡喜的,但是轉而一嘆道:“看看我這份樣子,還有什么可喜的呢?”

“妹妹,別這么說,病呢,是不太容易好,可是這種病一拖也能拖上幾十年的,爹不是到了八十歲才去世。”

“我倒沒有這份奢望,只希望十郎回來,讓我能跟他好好再聚上個幾天,也就沒什么遺憾了。”

聲音很酸楚,間之令人心碎,金釵也不禁陪著掉了幾滴眼淚,倒是小玉反過去勸她了。

姊妹倆又談了幾句,霍金釵幾度欲啟齒。但是看見了霍小主的情狀,始終沒開口,那副欲言又止的情形。終于為霍小玉發(fā)現(xiàn)了,問道:“二姊,究竟有什么話,你說好了,我們是手足姊妹,還有什么不能說?”

金釵嘆了口氣,才紅著臉的道:“妹妹,不瞞你說,我今天來是為了兩件事,一件是哥哥、大姊夫,還有你姊夫的事兒一起來請十郎幫個忙,讓他們早點從戍所回來,第二件事是我單獨的,那是你姊夫托人從邊關帶信回來,說他在那邊苦得很,必須要上下打點,才能少受點罪,最近又得了病,如果不再應付一下,繼續(xù)磨下去,恐怕是難以回到中原來了!可是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嫂子大姊們雖然比我好一點,但是也幫不了我的忙了……”

霍小主知道她的意思,連忙道:“這是要緊的,二姊夫從來也沒吃過那種苦,怎么受得了那種折磨呢?你該早來跟我說一聲的,為他們說人情,要等十郎回到長安來,我才能跟他面求,因為家里沒一個人了,也沒法子送信去,至于二姊夫要的錢,也是得趕緊送去。”

“可不是嗎?帶信的人只有半個月的耽擱,我已經(jīng)張羅了好幾天,可恨的是那些親戚,以前也不是沒求過我們,現(xiàn)在看我們失勢了,竟然連面都避而不見,現(xiàn)在那個帶信的人后天就要走了,我實在沒辦法,只好來……”

霍小玉沒等她說完道:“我的錢是-紗經(jīng)管著,也不知有多少,就在床腳的那口箱子里,二姊,我可是沒力氣,麻煩你自己爬上去拿吧。”

金釵搬了個凳子,打開箱子,拿了一疊飛錢,數(shù)了一下才道:“這是五千一張的,一共才六張,共計是三十千,可是你姊夫來信說,至少也得個五十千才足打點……”

霍小玉想了一下才道:“那邊架子還有幾件玉器,是個叫方子逸的送給十郎的,因十郎沒回來,連封都沒拆,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錢,不過方子逸是十郎一手拉起來的人,聽說現(xiàn)在很抖了,他送的東西,大概還值幾丈,你就拿去質典一下湊湊看。”

金釵打開一封,她出身王府,自然是識貨的,認得這是上好的和闐玉,雕工又精,每一件都值個十來萬,心中很高興,口中卻道:“我也不知道價錢,只有帶去叫人估估看,如果有得多,我再給你送回來!”

“那倒不必了,果真有多的話,就分給大姊跟嫂子一點好了,她們的情況雖比你好,也好不到那兒去,何況住在別業(yè)里,也要維持個開銷的。”

金釵歡天喜地的包起玉器走了,卻也帶走了那三十千飛錢。

霍小玉卻因為聽說劉學鏞辭官,李益即可返回長安,心中也高興一點,居然一直坐著,直到-紗回來!

可是-紗看到了她卻嚇了一跳:“小姐,你怎么坐起來了?還不快躺下來……”

霍小玉笑笑說:“你走后二姊來了,她告訴我一個消息,我一高興,自覺好多了。”

“是那兒來的二姊呀?”

“-紗,你怎么了,我還有幾個二姊,自然是金釵……。”-

紗一掀鼻子道:“原來是她呀,我當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現(xiàn)在她認識你是她的妹妹了,以前她把眼睛長在頭上,就算是進了咱們的門,也只叫老王爺一個人,連夫人都不招呼一聲……”

“-紗!不可以這樣,你怎么老是心胸放不開!”-

紗氣呼呼地道:“對別人我還好一點,就是對她我實在難以忘懷,全家的人,也數(shù)她對我們最壞,也對人刻薄,老王爺?shù)膭拙簦扔谑撬驮谒掷锏模f聽王爺并不想跟魚朝恩結交,都是她們兩口子,熱衷功利,拚命地拉攏,而且還在老王爺那兒花言巧語,說得老王爺動了心,逼著王爺去跟魚朝恩一氣……。”

霍小玉嘆了口氣:“-紗!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就不必再提了,她現(xiàn)在的遭遇還不慘嗎?”

“那是活該,對了,我還聽說她四出張羅,到處借錢,登門之后,死纏硬賴,借不到錢不肯走,弄得人人都見她從前門進來,就趕緊從后門溜走……。”

忽而警覺地道:“小姐,她沒有向你借錢吧?”

沒等小玉回答,她已自己解答道:“這一問實在多余,若是不為借錢,她怎么會上門呢?幸好我沒在,小姐又動不了,這下子她可是空手而回退了。”

但她她看見霍小玉的神色,己知端倪,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借給她了?”

“她說她丈夫在邊關得了病,急要錢,而那個帶信的人后天就要走,我想這可耽誤不得……”

“小姐!你也是的,她的話那兒能信,她的男人在邊關吃苦是不錯,卻沒有生病,整天要錢去陪營里的管帶吃喝玩樂,買個舒服。”

“這也沒錯,人那有喜歡仿苦工的。”

“那得要有錢才行,大姑爺,王爺也都在那兒,他們知道自己家里的境況,咬著牙在那邊挨著,有時遇上昔日的朋友親戚,周儕他們一點錢,他們還萬里迢迢地托人帶了回來,只有這位三姑老爺,還一個勁兒的伸手回家里要錢,所以人家都罵他們兩口子了……”

“我……我不知道,不過知道了也很高興,哥哥知道吃苦,顧家,等一陣子恩赦回來,家里總會好的……。”-

紗卻問道:“她借去了多少?”

霍小玉道:“我叫她自己拿的,大概一共還有三萬吧,我都給了她了,不夠的地方,我叫把方子逸送來的玉器拿去再抵一抵,因為她說要五十千……。”

“啊呀,小姐,那些玉器一件都要值個十來萬的!”

霍小玉道:“哦!我倒不知道這么值錢。”

“那是方先生告訴我的,他現(xiàn)在跟河西那邊兒有了直接來往,遇有上好的玉,運到長安來,在長安召工精雕出售,價格可以高出幾倍,他特選了三件最好的,送給爺以報知遇提拔之恩,而且也說當爺有什么重要人情應酬時,也可以用這個轉送出去,既珍貴又大方,因為這三件玉器的玉質很好,都是獨一無二的,她拿個一件去也就罷了,怎么把三件一起拿去了?”

霍小玉呆了一呆道:“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紗嘆著氣道:“玉送來的時候,小姐正在病重躺著,方先生沒敢驚擾,私下告訴了我,小姐問起我的時候,剛好隔壁的錢大娘也來探病,我又不能明說價錢,只隨便報了個幾千錢,我又怕她的嘴碎,傳出去,反而會引起歹人的覬覦,這下子可好了……不行,我得去找她要回來,至少也得拿兩件回來。”

霍小玉道:“算了……東西是我送出去的,你怎么好去要回來呢?”

“她要的是五十千,一件玉器都抵上三個五十千了,何況她還拿了三十千的飛錢去,這分明是欺小姐不識貨,訛了咱們去。”

霍小玉道:“-紗,話不能亂說,她沒有騙我說不值錢,還說有多的她會替我送回來,這就不能說她存心相訛了,也許是她也不識貨……”-

紗冷笑道:“她怎么會不識貨,早先別業(yè)里的一點古玩玉器,好的全叫她給拿去賣了,據(jù)說她還挺能要價,每件東西都賣倒個恰到好處,既然小姐這么說,我就未向她把剩下的錢討回來好了,看她退給我多少?”

霍小玉嘆道:“也不能去,我已經(jīng)告訴她,多余的錢也不必拿回來,叫她分給嫂子跟大姊。”

“她會分給她們才怪!”

“那不管了,反正我的意思盡到了。東西也送出了門,再也沒有要回來的道理-紗,心胸放寬些,要往好處想,你不妨想想,二姊以前是何等光景,現(xiàn)在落倒這步田地,還要向我們告幫求濟,心里也該滿足了。”-

紗急得頭上青筋都冒了:“小姐,我這樣一想,心里可以滿足,可是別人卻不會滿足……”

“這是咱們家的事,跟別人有什么相干?”

“這次可大有干系,那是藥號的掌柜,柴米油鹽雜貨鋪的伙計,眼看著快到年下,都要結賬了,大約估計一下,也得七八十千才能解決,手頭的現(xiàn)錢不夠,我也在盤算著把玉器賣掉一件……”

“我們會窘迫到這個程度嗎?”

“也不是窘迫,那些鋪子知道咱們爺撐得住,不會上門來討債的,而且還一再吩咐沒關系,而且盧家也關照過了,有什么要求,可以上那兒去,可是我們能叫店里上盧家去要帳嗎?”

“那是萬萬不行的,爺跟他的岳父鬧得并不愉快,這不是送上門讓人看笑話去?”-

紗嘆道:“是啊,小姐,別說爺不肯干,我也不能做這種丟人的事情,要靠人家接濟,但是債又不能欠著不還。惹人議論,現(xiàn)在怎么辦呢?”

霍小玉想了一下道:“先挨一挨吧,反正爺快要回長安了,爺一回來,問題全解決了。”

“小姐,你準知道爺回長安了嗎?”

“我想不會錯,是二姊來告訴我的,她說兵部那個姓劉的侍郎上了辭表,已蒙圣上當廷批準,爺不是就可以回來了嗎?以前爺不能回長安,完全是他在作梗。”-

紗道:“二小姐別的話我或許不可信,這件事她可能不會說謊,因為她最關心這種事,假如沒有這件事,她可能還不會上門來呢,她雖然失勢了,眼光還是勢利得很,假如爺混得不太得意,她怕沾上霉氣,還不敢上門哩。我想她不只為著借錢來的呢?”

“是的,他來的目的主要是告訴我這件事,想求爺回來后。要我說一說,讓爺想個辦法,叫把二姊夫寬赦回來,借錢只是順口提一句。她也知道我們的境況并不很好。”-

紗道:“這個我相信,一兩年她都沒來看小姐一趟,無非是看出我們的情況并不太順利。現(xiàn)在多半是為了看到爺快要飛黃騰達了,她才來走走,居然能撈回一大筆去,恐怕她自己都沒想到吧。”

霍小玉溫和地譴責道:“-紗,你怎么還是這樣心胸狹窄,一點都不肯容人呢?”-

紗道:“我是實在氣不過,光顧救人家的急,卻忘了自己,咱們在最窘的時候,她還在一旁放冷箭呢!”

“-紗,你再這么說,我就要生氣了。”-

紗見霍小玉果真有點怒意,倒是不敢再開口了,還是霍小玉自己又委婉地解釋道:

“-紗,做人要往寬厚處想,老天爺不會虧待老實人的,就以二姊來說吧,她精明要強,攢營了一輩子,又落得了什么?咱們雖是處處吃虧,但是老天爺又虧著咱們那里了?”-

紗鼓著嘴道:“爺若是也像小姐一樣,處處心存忠厚,不但會被人踩在腳底下。恐怕還叫人打下十八層地獄了呢,爺能有今日,完全是精打細算,一點虧都不吃……”

霍小玉自己也沒話說了,只有苦笑著道:“官場中的事跟咱們平素做人不同……”

“怎么不同?像崔少爺就因為忠厚過了度,處處叫人欺負,要不是爺替他撕擄了,現(xiàn)在還關在牢里呢。”

霍小玉只有一嘆道:“你要有爺那份精明,自不妨做人刁一點,否則還是老實點的好。”-

紗道:“我這笨頭笨腦拿什么去跟爺比,不過我也不像小姐那么仁厚好欺負,我絕不會去欺負人,但是誰耍欺負到我們頭上,我拼了命也不在乎。”

霍小玉實在拿她沒辦法,只有作色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可得小心一點了;我平時常說你,罵你,還不知道你會怎么報復我呢?”-

紗急了道:“小姐,您怎么扯到自己頭上去了,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小姐怎么樣……”

霍小玉也知道-紗對自己的忠心,不過為了叫她對金釵的事不要再嘮叨,因此道:“二姊雖然不是跟我一母所出。可也是老王爺?shù)呐畠海銓Χ⒍际悄欠N想法,眼中又怎么會有我呢?”-

紗怔住了,她從沒有聽見過霍小玉說這么重的話,怎么會冒出這句話來呢?

繼而一想,小姐從不是尖酸刻薄、小心眼兒的人,對自己更是親如手足,不會如此見外的,這是為了什么呢?

想著,她明白了,霍小玉是怕她再在這件事上窮究不休,因此一笑道:“好了,小姐,東西也叫人拿去了,錢也叫她拿去了,我還當真去要回來不成,你也別再動心思想那些嘔人的話了。”

霍小玉笑了起來道:“其實錢跟東西我答應給她的,雖說是我不明價值,給得多了一點,但是已經(jīng)送出了手,還要得回來嗎?我是怕你跑去跟她吵了起來難看,而且也讓大姊跟嫂嫂面上難堪!說我們仗勢欺人。”-

紗嘆了口氣道:“雖說爺可以回來了,但是還不知道那一天呢,小姐說到體面,我倒是更想起來了,那些欠下的債還真得快還了好,別讓爺知道我們欠了一堆債,丟了他的臉,他是最要面子的,而且長安的人嘴壞得很,要是有誰造句謠,說咱們仗著爺?shù)膭萘Γ圬摰昙遥瑥娰I了東西不給錢,那才難聽呢。”

霍小玉道:“那有這么無聊的人。”-

紗道:“怎么沒有呢?而且還多得很,今天我去抓藥,就聽見兩個伙計在談說,說收帳的先生上榮國前府里去了兩趟沒收著帳,就在外面放出話去,說榮國公府倚勢強取民物………”

“當真有這種事?”-

紗道:“事情是有的,不過不是這么回事而已,真相是那個收帳先生跟榮國公府上的管家說話時的禮數(shù)差了,那個管家故意留難,不給他錢而已。這個收帳先生也是個好腳色,偏就不肯低頭,收不到錢,就買了幾個人,四下傳播這些話,傳到榮國公耳中,追究起來,一怒之下,把那管家打了幾十大板,趕出了府,又另外著人把全部的帳,合計母子,加成歸還,才堵住了他的嘴。”

“這個收帳的也真厲害。”-

紗道:“可不是嗎?不過也難怪,像他們那種大藥號,做著多少大宅第的生意,都是記在簿子上,到了三節(jié)計數(shù)的,當然在收帳的時候,多少對府里的管家要有一番孝敬,這本來就是規(guī)矩,可是榮國公的那個管家好貪小利,又好賭,平時在他們號里,三千五千的已經(jīng)拿了幾次,在結帳的時候,卻不肯扣除前拿的零頭,還要照例折成,藥號里不肯認損失,雙方就斗上了,他們做大生意的收帳先生,都是一肚子壤水,稍微動點心思,就把對方整得慘兮兮的了。”

霍小玉一驚道:“這么說來咱們真是不能再掛帳了,爺?shù)米锏娜颂啵亲屗麑︻^也來上這一手,那咱們不是給爺添了麻煩了!”-

紗道:“是啊,我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才有點擔心起來,店里倒是不打緊,爺正在風頭上,他們不敢得罪,別說咱們這點子帳,像汾陽王府三節(jié)的帳,并到年關一筆算,也沒人肯上門催討去d他們是瞧著榮國公已經(jīng)不大當勢了。而門下的奴才還要仗勢凌人,自然就不肯受了。”

霍小玉道:“爺?shù)牡匚辉趺茨芨陉柾醣饶兀锨q一生中為朝廷建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七子八婿,都在朝中擔任顯職,他的孫子現(xiàn)任禁衛(wèi)軍統(tǒng)帥,沒有人會去跟他們家作對,但是爺?shù)膶︻^還多著呢,咱們別給爺添麻煩,惹來一些閑話,還是把那些帳去清一清吧。”-

紗苦笑道:“小姐,我也知道,可是拿什么去清呢?咱們家可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了。”

想想又道:“對了,我到方先生那兒去,叫他……”

霍小玉忙道:“萬萬不可,到那兒去雖然立刻可以解決問題,可是那兒都是替爺做事的人,讓他們知道了,不是鬧笑話嗎?”-

紗道:“那我可是實在沒法子了,本來鮑姨那兒倒還可以商量一下,聽說她最近正在到處走門路,要為她兒子弄個好差使妮,可是……”

“不能去找她,這個人沾不得,她在鄉(xiāng)下住了兩年變得又俗氣又嘮叨,完全像個老婆子了,當年的豪氣一點都沒有了,連我都煩她,而且你總記得,她盡出煩主意,每次幫咱們一次,多少總要惹點麻煩給我們,爺對這個女人已經(jīng)很煩了,連崔少爺都開始討厭她……”-

紗道:“小姐,我知道,她對咱們家,就像是夜貓子一樣,來一次就倒霉一次,所以,上次方先生來,說的話都要避著她,把我弄到廚房去絆著她……不過我可實在想不起別人來了,只有一個崔少爺。”

霍小玉苦笑著道:“允明為人是夠熱心的,不過也別去麻煩他了,他自己的情況實在不怎么樣,要不是他的娘子還能干,他那個家都撐不起來,他自己的俸給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聽說還要常常去周濟一下家境清苦的同僚,弄得自己更為拮據(jù)了,找他也沒有用的……對了,我有辦法了,咱們家還有兩樣東西……”

她在枕頭下摸出一個小檀木盒子,打開后,里面是兩枝紫光艷艷的玉釵,遞給-紗道:

“這一枝是我的,一枝是三姊帶著私逃出去一度賣在外面,被賈大姊又買回來送給我的,剛好配成了一對,我想這是僅有的一對,大姊跟二姊她們的玉釵聽說都早已流失不知去向……”-

紗詫然地道:“小姐,你要把這個賣掉?”

霍小玉一嘆道:“如果能找個地方典質一下,固然是好,實在不行,賣了也好。”

“這是你最喜歡的紀念品……”

霍小玉笑道:“我現(xiàn)在想開了,紀念品最好是留下不值錢的東西,那樣才能保留永恒;像這樣貴重的東西當作紀念品并不適合,折損了心疼,而且也容易啟人覬覦之心,幸好我是放在床頭下,否則二姊看見了,想盡方法她也會弄了去的,這是上好的紫玉,舉世再無的了。”-

紗想想也沒有別的辦法,這兩枝玉釵的價值她是知道的,如果變賣了,可以償清宿欠還有余,如果只是典質,也只能將就維持而已,因為質典只能得到東西的六成價值,人家還得費神替你把東西保管好,過了一定的時限才能變買,無形中等于把錢壓著一段時間,要是賣斷了,人家可以立刻就轉賣,立刻就能賺上一筆。

以目前的情況,并不是還了宿欠就能了事的,藥還想繼續(xù)抓下去,一個小丫頭,一個老婆子,開門七件事還得撐下去,-紗當了家之后,才知道這份擔子的沉重。

她沉吟了很久,家中除了這對玉釵之外,可以說別無長物了,當然,她自己還有些頭面首飾以及衣服,只是都不太值錢,時節(jié)近年關,大戶人家都往里添置新裝,小家小業(yè)的,也都要想法子添置一兩件衣衫以應景,這時候如果賣掉幾件穿不著的衣服,倒是有個好價錢,只是不能這么做,因為在這個時節(jié)賣衣服,那就是到了窮途未路的狀況了,門口掛著“隴西李寓”四個字,誰都知道這是李十郎在京師的寓所,李十郎寓中可丟不起這個面,看來只有把兩枝玉釵送去典質一下,最好能找個熟識的地方,多通融一下,度過這個年再說,過了年,李益也該回來了,即使不回來,也該送錢來了。

因此她接過了木盒道:“好,我就先找個地方典質下,度過了這一陣子再說。”

她懷著木盒出了門,倒又怔住了,聽說京師有著這種店鋪,可是她卻沒有去過,那些典質的情形她是聽人說的。

這會兒輪到自己真要去上典店了,倒是有點兒發(fā)慌,一點兒門路都沒有。而且也有點膽怯。

想想還是得找到后面賣豆腐的王大娘去,因為她家漢子好賭,經(jīng)常拿了家里稍微值錢的東西往典店里押上三五十個錢,然后把票據(jù)塞在婆娘的針線匣里,然后王大娘再化錢去贖回來,她的門路是挺熟的。

來到后面,王大娘剛好要出門,見了她忙打招呼道:“小娘子,你來得可巧,我要出門去,無法陪你聊天了。”-

紗有點失望,王大娘接著揚揚她手里的一張紙單道:“我家那個天殺的,賭昏了頭,把家里那對錫燭臺拿去典了五百,我這會兒才知道,得趕去贖回來。”-

紗一聽卻又正中下懷,連忙道:“那正好,我反正是閑著沒事兒,就陪著你一起去走一趟見識見識。”

王大娘陪笑道:“小娘子,別的地方你去走走不打緊,這種店還是別去的好。”

“為什么,那兒不能去?”

“那倒不是,像你們這種人家不會上那兒去沾一身霉的,都是倒了霉的人才往那兒去。”

“我倒不信有這種事,一定得跟去看看。”

王大娘嘆了口氣:“小娘子,你是有福氣的人,霉氣是沾不上身的,只是萬一讓什么認識的人看見了,還以為你是去典質的,那可太沒意思了,長安的人口舌多,你們家李十郎正在當紅的時候,萬一招惹這些話上身,不是太冤枉了嗎?”-

紗聽了臉上一紅道:“這跟我們家爺有什么關連?爺是爺,我是我。”

王大娘見她似乎堅持著要去,忍不住道:“小娘子,那實在不是什么光采的地方,你為什么非要去不可?”

看看瞞不過了,而且遲早也要告訴她的,倒不如先說了,也好請她代為幫忙言語兩句,于是嘆了口氣道:“這都是我家小姐良心好,把錢周濟了親戚,落得自個兒過不了年,得拿東西質抵去。”

第二十一章第 八 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二章內 容 簡 介第十七章第二十二章第三十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三章第 十 章第三十章第 一 章第十九章第三十一章第十二章第 二 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十一章第三十一章第十六章第十四章第 二 章第 十 章第 三 章第十六章第十一章第 一 章第三十章第十八章第 一 章第二十五章第 六 章第 五 章第 七 章第 五 章第十二章第十五章第 九 章第 一 章第 四 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六章第 七 章第十一章第 八 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第十五章第 二 章第 五 章第 六 章第 八 章第三十章第 四 章第 二 章第 七 章第 九 章第十一章第十四章第 五 章第十一章第 七 章第 十 章第 九 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三章第 十 章第 二 章第 九 章第 十 章第三十章第 十 章第十八章第 八 章第十八章第 八 章第 一 章第 十 章第十五章第 一 章第十三章第二十章第三十章第 七 章第 一 章第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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