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點獎的評選現場依舊是聲勢浩大。
言小諾這一次已經不是作為參賽者來,而是作為評委會主席過來的。
若在以前,她沒有如此的榮膺,皆因這幾年的風霜歷練,輾轉辛苦,才有今日的成就,掌握著無數參賽者的命運。
盛大的開幕式過后,便是緊鑼密鼓的入圍作品登場時間。
言小諾端坐在評委會主席的位置上,頸上那極為通透的冰藍水晶映得她雙眸澄凈如水。
那件名為"極夜"的裙子,出自一個新人之手,衣裙流轉之處,既神秘又華麗,引來全場的驚嘆和眼光。
她靜靜地看著那作品的解說,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件裙子的設計靈感來自于冰島某一天的極光。
冰島,那個承載了她熱切希望和錐心之痛的地方。
極光千變萬化,瑰麗非凡,亙古地存在,正如眼前這一年一度的設計界盛事,不同的只是每個參賽者背后的故事罷了。
所有的作品都一一展示之后,言小諾決定把這一屆的紅點獎頒給那件"極夜"的設計者。
這是她第一次頒獎給別人,與五年前她斬獲紅點獎的那一天并沒有任何的區別。
"言小姐且慢,這只是一個新人,當真要把得主頒給她嗎?"
是著名設計師PETER。
言小諾的聲音十分從容:"不錯,PETER似乎另有人選,不妨說一說你的理由。"
PETER說道:"我只是覺得頒給新人有些輕率了。"
"此言差矣。"言小諾的目光中帶著強大的從容自信,"設計界沒有年齡、國界、出身,而在于作品是否可以打動人心。至于新人么,五年前我拿紅點獎的時候,也是新人。"
PETER并沒有被言小諾的話所說服,而是低低地說了一句:"那時候你是墨西玦的人,而且還是璇璣夫人的徒弟。"
璇璣夫人眉心一擰,冷然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PETER冷哼一聲,"我只是實話實說,并未多說,璇璣夫人已經退居二線,又何必多心?"
參賽者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地看著已經劍拔弩張的評委席。
言小諾冷淡一笑,手指上的經年淚寶石熠熠生輝,恰如她此刻隱含怒意的雙眸,"PETER說的不錯,墨西玦確實是我丈夫,璇璣夫人確實是我的恩師,但那時決定把紅點獎頒給我的,是整個評委會,這也是實話。"
當時的評委會,除卻璇璣夫人退居二線,其他的都在設計界盛名已久,至今執掌設計界牛耳。
這個新秀言小諾看上去風輕云淡的,沒想到是這樣的不好拿捏。
PETER一時語塞。
言小諾又問道:"對于此屆紅點獎得主一事,PETER可還有異議?"
她那雙眼眸已經含了鋒利意味,PETER沉默了。
"既然如此。"言小諾緩緩地站起身來,鄭重宣布,"經評委會一致決定,本屆紅點獎的得主是——'極夜',設計者——周梓茗。"
至此,頒獎音樂響起,不僅那位初出茅廬的周梓茗摘得萬千榮耀,言小諾在設計界的地位也得到了鞏固和加深。
結束后,璇璣夫人仍然心情不忿,"這個PETER,口出狂言,我看他是不想再混下去了。"
言小諾淡然一笑:"何必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我就是看不過去。"璇璣夫人冷笑,"他自己也是從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將心比心,相煎何急。"
言小諾的目光越發沉著淡遠,"正是付出了許多的努力,所以才那樣祈望成功,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得到了比自己更大的成就,便心生怨妒,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何嘗不知呢?"璇璣夫人說道,"就是看不了PETER的那個樣子。"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若是二哥還在,那個PETER恐怕已經在設計界銷聲匿跡了。
想到早逝的墨西玦,璇璣夫人的心里便是一陣尖銳的痛。
言小諾沒想那么多,笑道:"今晚的聚會之后,我想立刻離開。"
璇璣夫人點一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出席,免得那些人又狗眼看人低。"
"白天他們都不敢造次,聚會上就更不敢了。"言小諾不屑地笑了笑,"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沒事。"
晚上,言小諾和璇璣夫人十分準時地出席宴會,卻不見了PETER。
言小諾驚訝道:"PETER還沒來?"
其他人都搖了搖頭,茫然不知的樣子:"并沒有看到他來。"
璇璣夫人正討厭著PETER,對于他不來感到輕松,說道:"已經到了時間了,我們不必等他一個人,今天的評選又見奇才,我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眾人紛紛附和。
周梓茗更是感激言小諾,十分恭敬地走到言小諾的面前,"多謝前輩。"
言小諾淺笑:"我是公正裁決,何須言謝,你天資很好,不要辜負了。"
"前輩才是設計界第一人。"周梓茗說話十分討喜,"能夠得到前輩的稱許和指點,周梓茗非常榮幸。"
言小諾舉杯示意,周梓茗更是大喜過望,喝得十分盡歡。
酒過三巡之后,言小諾已經薄醉,對璇璣夫人笑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璇璣夫人見她臉上的醉意,有些擔心,"我陪你去吧。"
言小諾搖了搖頭,淺笑:"不必,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就轉身去了洗手間。
冰涼的水讓她臉上的燥熱退了很多,也清爽了很多。
言小諾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指間,那枚經年淚的戒指極為耀眼。
記憶紛沓而來,言小諾有些支撐不住,險些被潮水般的回憶淹沒。
她又洗了個臉,水打濕了她身上昂貴的晚禮服。
轉身想要離開,卻在樓梯拐角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背影,正匆匆離開。
言小諾想也不想地就追了上去。
五年來,她從未見過那樣相似的背影。
她穿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就那樣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絲毫不管萬一扭傷便是粉碎性骨折的危險。
"墨西玦!"言小諾喊了出來,"是你嗎?是不是你?"
然而那個背影停下來了,轉過身
來,望著她。
言小諾愣住了,不是墨西玦,而是墨西辰,難怪和他那么像。
墨西辰那雙妖孽傾城的眸有嘆息之色閃過,"還是放不下嗎?"
言小諾癡癡地看著那張分明不是,卻極度相似的臉,眼淚已然滑下,"放下?我為何要放下?"
"你如今已是設計界第一人。"墨西辰說道,"五年便得此成就,恭喜你了。"
言小諾的臉上絲毫沒有得意之色,她輕聲說道:"謝謝。"
墨西辰又說道:"難得小璇也在倫敦,我想請你去參加我兒子的生日宴。"
"你兒子!"言小諾震驚道,"你找到簡茗姐了!"
墨西辰仰頭,將眼中的悲切之意深深掩藏,"沒有,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頓了頓,他說道,"那是我去北美之后,收養的一個孩子,在我的名下。"
"在你名下,便是墨家的第一繼承人。"言小諾說道,"你父親如何肯?"
墨西辰不欲多說的樣子,"父親,極喜歡那個孩子,已經允了,我想請你和小璇一起去。"
"孩子。"言小諾笑容寥落,"墨家的孩子。"她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那個和她緣分極淺的兒子。
"小諾。"墨西辰知道觸動了言小諾的傷口,"對不起,我只是想請你出席而已,僅此而已。"
言小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大哥,你可知道,我真的很羨慕我兒子,可以不用離開他的爸爸,陪在他爸爸的身邊。"
墨西辰無語,不知該怎么開口勸,也不敢開口去勸。
璇璣夫人追了出來,見到言小諾之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小諾,你出來也不說一聲啊,嚇死我了。"又驚訝地說道,"大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墨西辰說道:"剛來了一會兒。"
璇璣夫人問道:"大哥這次回來,不回北美了吧?"
"不回去了。"墨西辰說道,"夜深了,我送你們回住處吧。"
璇璣夫人點點頭,挽住了言小諾的胳膊,說道:"小諾,我們回去吧。"
一起回到住處,言小諾下了車,問墨西辰,"不知道孩子的生日宴是什么時候?"
"生日宴?孩子?"璇璣夫人驚訝地看著墨西辰,"大哥你有孩子了?"
言小諾望著璇璣夫人,眼中閃過迷惑,"你不知道嗎?大哥在北美收留的一個孩子。"
璇璣夫人搖了搖頭。
墨西辰的聲音很沉著,"小璇昨天去莊園的時候,走得太急,我還沒來得及說,她就走了。"
言小諾說道:"我會去參加的,到時候你來接我們就好。"
墨西辰眼底的欣喜之色一閃而過,"好,夜深了,你們也早些歇息,我要回去了。"
言小諾和璇璣夫人向墨西辰道了別,轉身進了房間。
墨西辰看著她們進了房間之后才上了車,車子轉了一個路口就停下了,赫然是剛剛和言小諾相遇的路口。
街頭明亮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極其英俊又有些蕭索的身影。
車窗緩緩落下,墨西辰轉眸,問道:"你還要站多久?上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