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再一次慌亂起來,眼神四處張望,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原本堅定的想法到了此時也不由得有些猶豫。
可是……這件事情如果她不處理好,小染一定會被牽扯出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染所爲,她一定會受到很重的懲罰,而凌月集團衆人都是工作狂,一心一意只爲公司著想,一定不會對小染留情面。
而且小染並不是主謀,如果真被告上法庭,按她的性子一定會把事情往時依的身上推,這也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時依對沈月蒼來說有多麼重要,她已然明瞭,所以不希望看著他兩面爲難。
只要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不被痛苦難過所牽繞,她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現在的一切因果都是在於她,那麼一切就應該讓她來結束。
重新堅定過自己的想法之後,宗夏眼底一片絕然,不再拖延,趁著天還未亮便摸索出門,跑到了隔壁小傢伙的房門前按下門鈴。
她等了好半天,終於才見到了揉著眼睛前來開門的沈曉可,瞇起的眼睛,機械的步伐,彷彿夢遊一般。
宗夏未待她做出反應便快步走了進去,生怕身後有他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曉可,你家的筆和紙呢?”她藉著微亮的光線望去,屋裡可謂一片狼藉,沈曉可雖在沈家大宅是以軍事化教育長大的,可一跑出來,便樂得清閒,把一切該有的規矩都拋在腦後了。
“你要紙和筆做什麼?”小傢伙的聲音奶聲奶氣,緊接著一個呵欠冒了出來。
“你給我就是了,然後繼續去睡覺,乖……”她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一個慘淡笑容。
沈曉可此刻正值半夢半醒的狀態,凡事也沒往深了去思考,點點頭便從自己書包裡拿出紙筆來,規規矩矩的擺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宗夏,還想開口問什麼,又一個呵欠,倦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她最終還是放棄了詢問,兀自走進臥室去。
宗夏有些顫抖的手指捏住筆桿,撕下一張白紙來,俯身趴在桌上仔細謹慎的寫著。
一頁不算太長的文字娟秀清麗,整齊如一,卻足足熬到天亮纔算正式完成。
此時曉可的鬧鐘也響了起來,巨大的布穀鳥叫聲連她在客廳都聽得一清二楚,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沈曉可從房裡摸索出來,擡眼見宗夏還在,便揚手跟她打招呼。
“夏姐姐,我要出去買早餐,要不要給你帶一份???”曉可倒是貼心,做什麼都不忘算上她一份。
“不用了?!弊谙男牡赘惺艿揭唤z溫暖,她也很想和小傢伙多相處一段時間,可她還有許多正事未完,沒有辦法陪著小傢伙了,“曉可,姐姐先走了……小雪辰以後就多多麻煩你了?!?
“你放心吧,我對它可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呢!”沈曉可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懶貓雪辰此刻還窩在沈曉可替它買的小窩裡做美夢,宗夏憐愛的順了順它脖子上的毛髮,做最後的道別,然後轉身踏出大門。
在人羣逐漸多起來的大街上轉悠了片刻,宗夏看了一眼手錶,估摸著沈月蒼這會兒應該快要起牀了,便從街邊的長椅上站起身來,徑直朝著不遠處的公司大樓走去。
她低垂著頭,生怕自己被人認出來,好在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很久,公司裡的人數並不多,再加上她的刻意躲避,一路上都沒有撞見過什麼人,便來到了沈月蒼頂樓獨享的辦公室。
望著眼前的一幕幕,她回想起自己剛到公司那會兒,什麼苦難都沒有,什麼栽贓都不存在,今非昔比,她如今已經不得不因爲某些事而離開了。
她走到辦公桌旁,正準備放下手中一直緊緊攢著的東西,身後一陣細微響動,嚇得她魂兒都丟了三分,趕緊回頭去看。
門口正走進來一個高挑的身影,待其走近之後,宗夏纔看清來的人並不是沈月蒼,這才放回提著的心。
走進辦公室的男人穿著一身得體的格子襯衫,略顯纖瘦的身材個子卻不低,溫文爾雅的臉上架著一副斯斯文文的方框眼睛,反射出若有若無的光芒,隱藏在眼鏡後面的雙眼沉寂而睿智。
這個人宗夏是認得的,是人事部總監柯書羽,和溫漫一樣,同樣都是沈月蒼的得力下屬,據說三人從最初創業的時候開始就是患難與共,打拼出來的這一份天下絕對脫不了他們的功勞。
所以宗夏對他也是有幾分敬重的。
柯書羽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宗夏,鏡片下的目光略帶詫異,“這不是嫂子麼,怎麼一大早來沈總的辦公室?”
宗夏顯得有些侷促,思量著要不要告訴他。不過正好他掌管人事部,自己這事兒跟他說也符合情理,便走上前去,將手中早已寫好的辭職信交於他的手中。
柯書羽低頭看了一眼她遞來的信封,上面用清秀的筆跡寫著大大的“辭職信”三個字,不由得咂舌,“你這是……?”
宗夏的微笑帶著歉意,“這段日子以來,因爲我的存在給公司添了不少麻煩,發佈會的事情更是與我息息相關,看著大家這麼久的努力付諸流水,我心裡也很不好過……所以也沒有繼續呆在這裡給大家繼續添麻煩的必要,這封信麻煩你幫我交到月蒼的手上……”
她本想著來公司放下信就離開的,她自知再沒有勇氣去面對心中掛念著時依的沈月蒼,更不可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上班工作,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這個。
對著柯書羽鞠躬表達謝意之後,她便如釋重負般掉頭離去。
柯書羽張了張口準備說些什麼,卻沒想到宗夏眨眼之間便跑了出去,愣愣的望著手中的辭職信發呆。
他剛纔就是因爲接到沈月蒼的通知來辦公室等他的,發佈會的事情雖然是溫漫一直在負責,可他身爲公司高層自然也是瞭解過事情的來龍去脈,而這件事情沈月蒼一直親自著手處理,他身爲沈月蒼手底下的王牌,卻一直都沒有把他調出來的打算,想必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今天卻突然打電話叫他過來,顯然是打心眼裡想把這個事情給徹底調查清楚了。
想不到,到處在馬路上隨便救起的一個女人會他讓重視到這種程度,命運這東西還真是可笑……
……
交完辭職信的宗夏步伐格外沉重,滿腦子都在猜想著他看到辭職信之後的反應,是詫異?是生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靜?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怕被自己無情的念頭刺痛。
失神的攔下一輛出租車,她報了外婆所在的地址便靠在後座閉目養息,放棄了理清思緒的打算。
不去看,不去想,不去面對,便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外婆的家很遠,路途要經過郊區的一片野林,而每到這裡的時候,她都會面含笑意的去回憶當初醉倒在馬路中央的事情。
曾經道路兩旁茂密的樹林如今光禿禿,蕭條的樹枝繁雜交錯,露出地面枯萎的草壤和泥土,入眼之處均是一片荒涼,如同她的心境一般。
出租車最終緩緩駛入古香古色的小鎮中,她下車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家鄉的空氣,一身輕鬆的她甚至連行李都沒有帶,一個人,一部手機,其餘的一切都留在了那座城市裡。
行走在石拱橋上,耳畔河流聲潺潺不倦,清脆悅耳。宗夏一路來到外婆的家門前,整理一番自己的儀容,確認沒有哪裡看起來很狼狽之後,伸出手敲了敲,知道外婆行動緩慢,然後安靜的負手立在門邊靜靜等待。
片刻之後,大門打開,腐朽的木屋氣息迎面撲來,卻絲毫不顯得難聞,因爲在這裡住過太久,知道這就是家的味道。
“夏啊,怎麼有空回來了?”外婆見到她很是驚喜,頓了頓,彷彿想起來什麼,目光越過她往外面看去。
宗夏知道她在找沈月蒼,趕緊解釋道,“月蒼他公司最近好多事兒呢,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
外婆雖然覺得奇怪,也沒有過多的懷疑,孫女能後來看她就已經很高興了,她是懂得知足的人,這一點倒是和宗夏一模一樣。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屋,外婆忙著給宗夏倒水,宗夏趕緊自己動起手來,生怕累著外婆。
“外婆……”宗夏抿了一口水,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詢問道,“最近小染有沒有和您聯繫過啊?”
外婆喜悅的神色閃過一瞬的失落,搖搖頭,“這孩子不喜歡寫信,又好久沒有回來過,已經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最近過的好不好,有沒有闖什麼禍……”
彷彿是心虛,宗夏趕緊接過話題,“她現在已經很懂事啦,不會闖禍的,外婆你放心吧……”
外婆瞧著她的神色,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問,點頭贊同道,“也對,在外邊有你幫忙看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嘆了口氣,
“這孩子從小妒忌心和自尊心都很強,像極了她媽媽年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