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耍無賴
戴著陪嫁的翡翠手鐲的胳膊,一只又一只,輕而緩的像瓶口中插蘭花,那纖長的手指利落得沒有任何金屬物留下的痕跡。凝宣站在玄關那里悄悄數著,一,二,……每到三時,她的手就會定住,懸在半空中輕輕的撫摸那一高一低二支橙藍相間的花。凝宣走的那天,她把插好的花又都拔了出來,最后挑了一只顏色不算飽滿,姿態卻傲然挺立的插進花瓶。把那幾支握在手里回了房。她沒有看見凝宣躲在玄關那里,許多年后她才找到一個可以形容那日母親眼神的詞匯??凜冽。
凝宣一個人把東西都搬到大門口,她不準備迎接梁語天進屋。他不也說了,時間緊嗎?順水推舟,免去接待的緊張尷尬。
她蹲坐在門口階梯上,等待招領。
梁語天大老遠看見她,按響喇叭。她穿著及膝白襯衫,扎著黑的絲綢腰帶,牛仔褲。蹲在門口,拄著下巴,臉上的肉被拖到一起鼓鼓的。像一只別人丟出家門受了氣的小白貓。凝宣的眼睛很有特點,她雖然近視度數很高,眼球卻不突兀,像新生兒似的,很白分明,亮且干凈。很吸引人想多看兩眼。
聽見汽車聲,凝宣慢騰騰的直了直腰,朝聲音的方向張望。
梁語天看她那副憋屈表情,動了惻隱之心,“怎么,被掃地出門了?”
“沒。”她蹲著沒動,坐得時間長了,腿失去了知覺。
“你就這么接待客人?”梁語天看她坐著一動不動。
“不是,凡哥,你進不進去坐?”
梁語天局促的笑一下,“不了,時間不夠了。走吧。”
凝宣踉蹌起身。
“東西自己搬!”梁語天根本沒看她徑直朝車旁走去,背身對她擺擺手。
“哦!”凝宣真是被欺壓慣了毫無怨言的默默搬行李。
梁語天不是不幫忙,他坐在車里吹著空調喝著咖啡,津津有味的看小丫頭干苦力。梁語天就是喜歡看她受了委屈也不說話的那張氣鼓鼓的小臉兒,微抿的薄薄嘴唇,和那稚童般無辜的雙眼。不過今天他又找出了以前一直從凝宣身上形容不出來的感覺。高貴!就算搬東西干苦力,那自幼培養出來的平和坦蕩與世無爭。
凝宣氣喘吁吁的搬完最后一個箱子,站在梁語天的副駕駛車窗旁。“當當當!”敲玻璃。
梁語天點頭,凝宣上車。梁語天開了暖風,遞給她面巾紙,“穿這么少不怕感冒啊!我們這兒可是東北亞熱帶氣候,說冷一下就冷了,我說你帶厚衣服了嗎?”
凝宣看著自己汗噠噠的樣子,尷尬的說:“要不我回去換一下衣服吧,出汗了。”
“回工作室再換吧,大家等著選題。”
梁語天遞給她一瓶水,一路無話。凝宣抱著那瓶水,時不時的抿兩口。后來也許是收拾東西搬箱子折騰得累了,她在梁語天車上睡著了,要命的是那瓶水沒擰緊,“咕嚕咕嚕”流了出來,灑了梁語天一褲子。
會議凝宣被禁止參加,被扣了一百塊錢,被罰給梁語天洗衣服褲子。
那一百塊凝宣掏得真不甘愿,梁語天自娛自樂的定了個條約,會議遲到,罰五十,無故缺席,罰一百。
凝宣有理由不參加,是梁語天讓她把衣服送干洗店的。路費自己掏不說,還被罰一百。這狗屁條約到夏初這里就是不平等條約!跟最終解釋權歸“XX公司”所有一個道理。
梁語天親自動手收繳了凝宣的一百大洋。滿臉軍閥統治的奸笑,對凝宣說,“送完衣服回來找我!”
會議凝宣沒有參見,殊不知會議的方向從選題策劃宣傳,已經上升到了一個生死存亡的高度。梁語天拎著凝宣那只兔子的兩只耳朵走進會議室時,行澈皺了皺眉頭,她恨不得把梁語天的耳朵扯成那只兔子那樣。
“Van,今天練習生又走了好幾個,而且有幾個我們已經著手包裝了。”小澈攤開文件夾,推給梁語天看。
“隨他們的便。”梁語天靠著椅背,把兔子墊在腦后,歪著頭說。
“他們帶著廣告走的啊,這不等于拱手讓人了嗎?”企劃焦躁的看著他。
“我們把合約改一改吧,你不簽讓別人簽走了,不還是一樣嘛。他們那公司還不如我們呢,那才是賣身契!”
“他們來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講好,她們是自由的。”梁語天不緊不慢的回答。
“Van,簽他們也少不了什么!無非一張紙錢!”
“我看算了!”梁語天坐正身體,凝宣那只無辜的兔子坐在了他懷里,“一個人的誠信很重要,這種見利忘義的人留下做什么,到最后還不都是一樣。是吧,兔子!”他得意洋洋的側過頭看那只眼睛永遠直視前方的兔子,伸出手拍拍它的頭。梁語天說的沒錯,可與市場經濟規律相悖。人家都算計著圈地,忙著畫押。他梁財主了,發財立品,開倉放糧舍肉舍粥。
“無規矩不成方圓,合同就是約束,這以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讓我怎么帶?”小澈左右為難的望著梁語天,滿腔怨氣。她可是憋了一上午氣,等著來討伐他的。可他心情好得行澈的這點情緒根本影響不到他。
“我又沒怪過你。”梁語天微笑著對她說。
大家看著梁語天吊兒郎當的樣子,怎么說都油鹽不進,死性不改。心里不免打鼓,這掌門梁語天,怎么和演員梁語天,歌手梁語天相差甚遠?他到底靠不靠譜?
“我不是怕你怪我,我要做錯了,怎么做我都會接受。可這么弄,公司會怪我,我對不起大家。”
“公司是我的,怪也應該第一個怪我。”他來回擼著長長的兔子耳朵,好像也沒太在意自己到底說了句什么!
行澈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說:“可公司上上下下哪個不拖家帶口,你把他們帶了出來,你就得有路走下去。”
“我不會餓著他們,公司也沒你想得那么慘象環生。”
“Van,你冷靜下來為自己和公司想想,練習生不會懂你,他們才多大啊懂什么,他們只知道哪里可以出名,哪里可以一步登天,大紅大紫!那里多給他們一塊錢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去那里!”林翰說。
“你還相信他們?是什么能讓你敢不簽合同?不能那么意氣用事!”小澈氣得對他喊。
“練習生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留下的,我會讓他們紅得發紫!他們不就是想這樣嗎?”梁語天也生氣的對他們說。這句話一遍遍在他耳際盤旋。而他心里并不好過。頻頻為他們爭取尊重。最后只是自討苦吃。弄了一身的牢騷。
林翰看著兩個攜手并肩的人,為公司的事吵翻了天,嘆口氣說:“小澈,我們先去給練習生開會,這事兒以后再議!”
“我去開!會我去開,好好看看他們長什么樣子!記住了下回再跑揪回來,省的惹小澈生氣!”
臨走時,行澈開著梁語天,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可真招人煩!”
梁語天樂顛顛的走了,笑行澈說:“女人啊!總把事情搞得雞飛狗跳的!”
“給凝宣,落我車上了!”
離開后他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內心也久久不能平靜。他從沒想過,在別人心中,自己是這么一個不值得信任的角色。他不抗拒壓力,不憂患慘敗,但他容忍不了別人不把他當個頂天立地說一不二的男人看,他不是那么沒有擔當。他相信自己可以把公司管理好,帶大家走向康莊大道!他不說,不代表心中沒有藍圖,沒有思量!
凝宣從干洗店回來去找梁語天,路過會議室看見澈姐站在門口,“澈姐,站這兒干嘛呀?”
澈姐攔住她,伸出一只手指擋在嘴邊:“噓……開會吶!”說著二人一起向里面瞄梁語天,凝宣才發現下面一片端坐著的練習生,滿面紅光的望著他,凝宣嘲笑著和澈姐說:“他……還會開會?怎么了今兒是?”
“呀!兔子,我的兔子!”凝宣看在被行澈文件夾擋住一半的寶貝兔子。
“澈姐,我的兔子怎么在你這兒啊?”凝宣晶亮的大眼睛,一句話說得像小孩兒念童謠似的,全是喜悅。
“小點兒聲,里面開會呢!收好了,你剛才落凡哥車上了!”
凝宣接過兔子,抱在懷里,認真的摸摸這兒由捋捋那兒。行澈看她一眼又轉向玻璃門里的梁語天,自言自語的說:“真是對兒極品!”
凝宣安靜下來,聽見梁語天說:“我不把你們看做賺錢的工具,也請自己高看自己一眼兒,不要因為掙一個三流雜志的B版,自相殘殺。”
“那樣的結果就是這條路剛開始走,就袒胸露臂了,以后就得一直脫下去,脫到一絲不掛,你跟臭肉有何區別?”
“自己不尊重自己,別人只會把你看得更輕!別指望自己出去干了什么事,還不會被發現!別總怨現在的娛記,狠!狂!是你自己沒做到,沒看清自己,沒把自己看得重要!知道你們忙,你們都是紅導演紅歌星!比我還紅!比張哲騰還忙!”
梁語天最不愛開這種嚴肅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可是有什么辦法?沒規矩無方圓,小樹不修不直溜!
公司的最頂層除了錄音室,都被改造成了“某某家”。梁語天說這樣開會可以隨叫隨到,提高工作效率。
到底是娛樂公司,人人都很有娛樂精神,小澈姐的“清澈家”,林翰導演的最形象,太愛泡澡了,起名“男湯家”,企劃的案子總是被斃,圖個吉祥,叫“不必拘禮家”。
凝宣看見自己的房間也被掛號門牌,她撫摸著“summer家”的名牌,想想以后這就是自己的家了,新奇和親切感油然而生。
她也不急著回自己家,興致勃勃的順著門牌一一看下去,真不可思議,這些人也太能折騰了,重新鋪的地板還換了防撬門,常住的能有誰啊?
過不了幾天就會恢復原樣了,導演,澈姐的家離這兒都近,梁語天那個不要命的工作完一杯酒天都亮了,凝宣想著,走到梁語天他家門下,看見他那名字。凝宣指著門牌,咆哮般的笑了出來。
“凡人家!”凝宣脫口而出,聲音洪亮。只顧發泄,忘了“煩人”此刻在家。
“煩人”把門拉開一條門縫,伸出脖子皺著眉,無辜的看著她。
凝宣剛才樂的太夸張了,雖然盡力收斂眼神變得嚴肅拘謹起來,可臉上還帶著融融笑意。哭笑不得的表情對著比她高出二十多公分的“撲克臉”,自己就像一只叮了人沒來得急跑的蚊子,隨時會被怕死。
“很好笑是不!”
凝宣看了他一眼定了一下,又“嘻嘻”的笑了起來,拿手捂著追黏黏的叫他,“凡哥!”
梁語天眼睛上扎了一根紅顏色的道具領帶,還摳出兩個洞,突兀的露出兩只碩大的眼睛,乍一看跟忍者神龜似的。梁語天把門拉開,拽下領帶:“進來!”
凝宣看見他屋里鋪著嶄新的雪白的地毯,拿眼睛四處掃了掃沒拖鞋可以換換,站在門邊進退兩難。
背對著他往屋里走的梁語天,回過頭。看她一眼又折回來,把自己趿著的拖鞋退在她腳下,自己光腳站著。看她左右為難的樣子,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造次,插在褲兜里的手摸著頭說:“那個,我剛穿兩分鐘,襪子進屋才換,要不就光腳進來吧。”
凝宣沒看他,專注的把腳伸進去。趿著這雙對她的腳來說巨大無比的棉拖鞋,在摩擦力很大的地毯上踉蹌前進。梁語天要是大點聲兒對她說點什么,敢保證她肯定得載到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