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透過窗幔透射進來的時候，莫小語幽幽地轉醒了。
眼簾輕顫著，莫小語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她在自己的房間裡。
“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耳邊，一道低啞磁性的男聲躥入莫小語的耳膜。
莫小語轉過臉，看到了睡在她身側，髮絲凌亂、雙目血絲明顯、下巴覆著一層青茬的冷修。
“你……”
莫小語剛張脣，想要說些什麼，一隻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額頭，她聽到他輕吁了一口氣的聲音，“你這一晚都沒有再發燒，應該不會再復發了。”
莫小語聞言微微擰眉，出口的嗓音有些沙啞，“你昨晚一直沒睡？”
“我怕你又發燒。”冷修淡淡地道，其實，擔心她發燒是其一，其二，是他睡不著。
莫小語怔怔地看了冷修幾秒，他此刻一夜未眠的狼狽模樣，加上他的話語，都顯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他在關心她。
可既然如此，他爲什麼要在燕窩裡下那種藥？
抿了抿脣，莫小語很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爲什麼要給我下藥。”
“……”
冷修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莫小語以爲，下藥的人是他……所以，她寧願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浴缸裡，也不願打電話向他呼救……
冷修的一時沉默，讓莫小語以爲他是默認了。
幽幽地，莫小語看著冷修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冷修，我知道你氣我一再地拒絕你。你找那三個女人來出言侮辱我，這點我可以忍，但你爲什麼要下給我下那種藥？”
心下酸楚地，莫小語的嗓音瀰漫著濃濃的自我唾棄，“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喝下那碗燕窩後，看著胖胖的大廚，竟然覺得他好帥好迷人，我差點不由自主地去碰觸他……當廚子手中的菜刀落地，我才清醒過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惡心好齷蹉……你讓我對著一個可以做我爸爸的胖男人發情……你就是想這麼羞辱我，繼而毀滅我的自尊麼？”
“……”
“你
是不是想著，待我所有的傲氣和自尊都沒有了，我會因爲忍受不了體內的慾望而給你打電話、向你妥協？然後，我莫小語就能成爲一個唯你馬首是瞻、什麼自我都沒有的女人了？”
“……”
“然後，待你娶了我的姐姐，你這個姐夫，是不是還想繼續囚著我？兩女共侍一夫，你是不是覺得那樣的日子特別美？”
“……”
眼底慢慢地染上了一層霧氣，莫小語拼命地眨著眼睛，將霧氣眨去，才道，“冷修，我也只不過是個血肉之軀，你總說我脾氣倔，可我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般堅不可摧。我不像你那麼高高在上，有權有勢又有財，我其實除了僅剩的一點自尊，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放我走，好不好……”
她沒有可以回的家，沒有關愛她的人，她除了勉強溫飽，什麼錢財都沒有……她在冷修的腳底下，只不過是一隻驕傲的螞蟻罷了……可再驕傲，不也只是一隻螞蟻嗎？
所以，如果放低自己的姿態能夠得到冷修的同情，她不介意向他乞憐，她只想離開他，她真的只想離開他……
“……”
疼痛，在冷修的心口蔓延，就像一把利劍，貫穿他的心臟、拔出、再貫穿……這種痛，一次比一次劇烈，劇烈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這不是第一次，莫小語哭著求他放她走……可之前，她即便是哭著求他，也會帶著一股子的憤恨和傲氣……可如今，她的語氣中，連一絲一毫的怒和傲都沒有了……
她就像一個什麼都沒有了的小孩，乞求著他放過她，乞求著他讓她走……
他已經，把她逼到這麼絕望又無助的地步了麼？
可他明明、明明沒想這麼逼她的……他只是想，留住她而已……
而且……藥不是他下的，他根本不曾想過要用這種齷蹉的方式得到她……他雖惱她的一再拒絕，但他還是想著，要她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給他……
可如今，他再辯解，她會信麼？她肯定會以爲，他是個敢做不敢當、又將責任推給別人的混蛋吧……
“呵呵……”冷修倏爾輕笑出聲，自嘲地勾了勾脣角，原來，他自以爲對她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容忍，最終她回給他的，只是滿滿的不信任和厭惡……
莫小語聽著他意味不明的輕笑聲，不自禁地蹙了蹙眉，道，“你笑什麼。”
“呵，我笑很多事情……我突然發現自己這陣子所做的一切都挺可笑的……呵呵……”
冷修一直笑著，卻笑得像個失去了自信和光彩的孩子，最後，他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閃著無數令人費解的晦暗光芒，他道，“莫小語，我放你走，今天就放你走，馬上就放你走。”
“……”
“不過，在你走之前，最後吻我一次。從此以後，我保證，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
有些時候，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前一刻，你拼了命地乞求一樣東西，可當你真的三言兩語地就得到了的時候，你會發現，你的驚訝和呆滯，遠勝過喜悅。
就像此刻的莫小語，她完全不能理解，冷修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他之前，不是還死纏爛打、怎麼都不肯放她走、就算放她走了，也在隔天又把她逮回別墅了麼？
而且，他還說，以後，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這樣的字句，真的很絕情……
只是在絕情之前，他又要求她最後吻他一次……
這種矛盾的話語，完全將莫小語的腦袋給弄得打結了……
她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凝著莫小語困惑不解的眼神，冷修多想霸道地加一句，我特麼剛剛的話都是屁話，老子改變主意了，不放你走了！
可他多怕，他這話一出口，她的眼神，會立即從困惑轉爲厭惡……接著，再在他的原罪上，多加一條，說話不算數的癩皮狗……
所以，趁她還困惑著、開心著，他就好好地從她身上拐一個纏綿的、悱惻的、由她主動的熱吻吧……這樣的話，他還可以騙自己，她對他，不是全然無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