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昊天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曾大牛罵罵咧咧的起身開了門,下一刻,一個削瘦的身影躥了進(jìn)來,卻是侯三。
李昊天起初以為侯三是來尋他說話的,可侯三那慌慌張張的表情卻明顯不像,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仿佛是為了印證李昊天的預(yù)感,侯三拿起榻上的茶壺一口灌下,然后拍了拍胸口,才半喘著氣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周黑豹又到杏兒家去了!”
曾大牛一聽這話,拔腿就跑出了門,卻是向杏兒家方向去了,全然不顧身后的侯三高聲叫到:“大牛,等等!他們來了十好幾個人了!”
李昊天可不知道周黑豹是誰,但他隱隱覺得不妙,下一刻他拉上侯三便朝大牛追了過去,邊追邊對侯三說道:“怎么回事?給我說說!”
兩人邊追著曾大牛,一邊快速言語著。侯三也是精明之人,沒過幾分鐘就講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村子因靠近一條名為清河的河流而叫清河村,連同附近的五個村子統(tǒng)一歸清河鎮(zhèn)管理。這清河鎮(zhèn)上,一個名喚周天霸的大地主一家獨(dú)大,平時做盡惡事,可是他手下有著約上百號裝備齊全的護(hù)衛(wèi)為虎作倀,也沒人敢治他。
前不久,周天霸外出收租到了這清河村,卻意外看見了柳杏兒,這老貨當(dāng)下色心大起。一打聽之下,柳杏兒的父母早在兵亂中喪生,家中唯有她和一個弟弟,于是周天霸更來勁兒了,隔幾天便派手下頭號打手周黑豹帶人來杏兒家騷擾,逼迫杏兒出嫁。今天這次,卻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一路急追,二人卻是趕不上曾大牛的腳力,等他們到了柳杏兒家門口的時候,曾大牛已經(jīng)和周黑豹一伙打了起來。李昊天也是血?dú)夥絼偅由洗┰角耙彩莻€練家子,沒有猶豫就沖了上去。侯三也想上前,可一看那周黑豹,身長八尺有余,右臉一道兩寸多長的疤痕看上去很是駭人,便呆在原地自我掙扎起來。
場中的曾大牛很是勇猛,兩個鐵錘般的拳頭砸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狼藉。一邊應(yīng)付著周黑豹,曾大牛還找準(zhǔn)時機(jī)放倒了前來偷襲自己的幾個周府家丁。周黑豹一方本來斗曾大牛一人便已覺得吃力,而新加入的李昊天也不是吃素的,幾手散打使用起來雖然招式簡單,但招招制敵。轉(zhuǎn)眼間,場中的周家家丁逐漸減少,最后只剩下了周黑豹一個和三個家丁。
這周黑豹心中暗道一聲不妙,一個轉(zhuǎn)身抓了個手下便向曾大牛扔了過去,而他自己卻是一低頭一抬腳,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了出去。其它周家家丁一見領(lǐng)頭的都走了,哪里還有心思再打,立馬爬起來,捂著身上的傷處掉頭就跑。
“倒叫這鳥廝跑了去,下回遇到,看俺不揍得他連他媽都不認(rèn)識才怪!”曾大牛揮了揮拳頭,語氣很是輕蔑。
李昊天雖然也是打得心中暢快,可是他想的卻比曾大牛遠(yuǎn)的多。這周家即為清河鎮(zhèn)一霸,豈能善罷甘休?怕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又要打上門來吧。不過眼見著曾大牛和周圍圍觀群眾一副很是解氣的高興模樣,李昊天卻把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這之后的十幾天,李昊天和曾大牛侯三等人混在一起,漸漸地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也不再如剛來之時每天深夜都想念起父母親人等。這些個人,除了曾大牛和侯三,還有個名叫獨(dú)孤風(fēng)的給李昊天的印象最深,雖然長相木訥,但那一手射箭的功夫那可沒得說,真是指哪兒打哪兒,活像現(xiàn)代的狙擊手。
然而逍遙的日子沒過多久,這一天周黑豹再次帶上周府幾十個家丁來到了清河村。這一次,周黑豹沒有忙著去搶柳杏兒,而是叫來村長高老漢聚齊大家宣布了一件事:朝廷有令,因北方契丹寇邊,戰(zhàn)事吃緊,每戶人家上交二兩白銀以充軍資,交不齊的人家,家中男子立刻入伍,老幼婦女入軍中協(xié)助軍隊飲食浣洗等。
李昊天一聽這信兒,心下立刻道:“怕是這周天霸假借朝廷之名來剝削百姓了吧!這個年代,契丹雖然常常寇邊,可是后唐似乎還短暫收復(fù)了些領(lǐng)地,怎么會戰(zhàn)事吃緊?交不起就充軍,這清河村能有幾個人交得起?咦,不對!這一招,好像還是沖著柳杏兒來的啊!”
李昊天再看看其它人,一個個臉上露出激憤之色,不少人緊緊捏起拳頭,手上青筋暴起,但是卻無一人上前說話。
“這后唐,李嗣源雖然是為百姓贏得了短暫太平,可官府與那些大戶人家欺壓剝削百姓的事還依舊這樣殘酷啊!現(xiàn)在的大家,怕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厭惡了戰(zhàn)爭想忍得一時太平罷了。如果有人點(diǎn)上這么一把火,怕是大家便立刻反了吧!”李昊天心下立刻作出了判斷。
就在這時,場中響起一聲如雷大喝:“憑什么收稅?隔壁的楊村,柳渡村怎么都沒聽說加稅?這稅,怕是周天霸那鳥廝自己加的吧!”眾人紛紛望去,正是曾大牛這廝。
“胡說,明明是朝廷命令,怎地,曾大牛,你要造反么?”周黑豹一聽,頭上現(xiàn)出幾許冷汗,他可沒想到曾大牛居然看出來了。不過在這清河鎮(zhèn),周家便是天便是王法,他又怕曾大牛做什么。于是乎,周黑豹也是一聲大喝,如此回應(yīng)了曾大牛。
曾大牛陡聽“造反”一詞,一個激靈,揮舞起的拳頭卻是松開放了下去。周黑豹見此,心中不免得意,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笑,淡淡地道:“一群賤民!”
誰曾料想這一句“賤民”卻是徹底激怒了曾大牛,曾大牛一躍而起,直奔那周黑豹便一拳砸了過去。饒是周黑豹見識不凡,卻也沒看過這么粗壯的漢子能有這么快的身手,根本躲閃不及。下一刻,周黑豹**迸出,卻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昊天可是第一次見到別人如此凄慘的死在自己面前,但他不想傳聞中那般惡心的想吐,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種異樣的興奮。
“上啊,鄉(xiāng)親們!宰了這幫畜生們,就讓他們看看我們這幫賤民能把他們怎么樣!”人群中的李昊天見到這一幕,深知不能善了了,當(dāng)下吼了這么一嗓子便朝周府家丁撲了過去。他本想忽悠上幾個鄉(xiāng)親跟上自己就好,殊不知曾大牛這一拳卻是徹底引爆了鄉(xiāng)親們心中長久積下的仇怨,未等李昊天撲向周府家丁,那二十余個家丁已經(jīng)被人海淹沒了。
半個時辰后,周府的家丁們跑了七八個,剩下的卻是跟周黑豹一樣永遠(yuǎn)的留在了這里。李昊天還親手結(jié)果了一個,但他不曾覺得害怕,心中隱隱都是除掉惡人的快意。
發(fā)泄了心中仇恨的鄉(xiāng)親們這刻卻已經(jīng)都冷靜下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處境的危險。那逃走的家丁必定會回去把這事添油加醋的跟周天霸說一遍,周天霸定會把此事告到縣里,如此一來,怕是他們“反賊”的名號算是坐實(shí)了。而反賊?怕是要不了多久,官府就會派軍隊來剿滅他們整個村子了吧!。
清河村的村民們一時無人言語,都深深地沉默起來,連曾大牛這挑事者也不再說話。李昊天的心中,也是各種念頭相繼飄過,心中無比苦澀。
“他奶奶地,剛來這世界才兩天就特么要被當(dāng)反賊剿滅了,真是郁悶啊!哎,不行不行,橫豎自己是一死,反就反了,自己又不是沒死過?只當(dāng)我多活了兩天也是賺了,不過卻不能連累了這些質(zhì)樸的百姓們。”
想到這兒,一股強(qiáng)大的責(zé)任感從李昊天心中升起。李昊天一掃心中陰霾,直起身來,雙眼綻放出耀人神彩!在一旁曾大牛震驚的目光中,李昊天緩步上前,登上了那周黑豹先前站立的講話臺。
“鄉(xiāng)親們,事情到這一步,都怪我們幾個挑事惹禍。這造反的罪名,我們擔(dān)下了!大家不必憂慮,我們幾個立馬離村出逃。要是官府來問,你們只管推在我們身上!當(dāng)今皇上法紀(jì)嚴(yán)明,統(tǒng)領(lǐng)我們魏博的宋王李從厚也是寬仁之人,不會為難大家的。”
“天哥兒,你。。。你這是何苦了?”有村民叫到,李昊天卻是淡淡一笑:“鄉(xiāng)親們,我們?nèi)羰遣怀鰜沓袚?dān),那大家伙都是死。我們走了,反而大多數(shù)人能留條活路!”
臺底下一片沉默,不是鄉(xiāng)親們冷血無情,而是人生在世,實(shí)在是有太多的無奈。此刻,也只有李昊天一伙人主動出來擔(dān)著責(zé)任跑路這一個辦法了。
說動就動,李昊天一伙人開始忙著收拾東西跑路,中間陸續(xù)不斷有人前來將家中值錢的物事贈予他們,柳杏兒也是紅著雙眼帶來些干糧。還有幾個年輕小伙子受了他們感動,又得了家中同意,帶著武器就前來追隨。
一個時辰后的清河村口,在眾位村民含淚的雙眼注視下,李昊天領(lǐng)著曾大牛等十七條好漢離開了這清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