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又在做夢,那種身臨其境的詭異的夢。
一開始,她發現自己走在一個通道里,晃悠悠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向四壁,暗沉的光線下隱約能看出全都是一種黏糊糊異常惡心的東西,這些黏液似乎還在緩慢的蠕動,讓她想到了動物的腸道,而她就赤著雙腳站在這上面。
滑膩膩的,讓她聯想到了鼻涕蟲,惡心的差點想吐。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不妨礙她想離開的心情。唐虢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真實的感覺,向著通道的前方走去。
看不見盡頭的令人惡心的通道,昏暗的環境還有森冷的仿佛能夠透骨的寒意,這一切都催促著唐虢加快自己的腳步。
只是一個夢而已,但為何感覺如此真實?
她漸漸感覺到自己腳下的觸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那種滑膩膩的惡心感,卻也并不令她感到好過些。
形狀不一,非常冰冷,卻不是完全僵硬。她盡量避免自己踩到這些怪異的東西,但在行走了一段時間后,她卻發現自己一直在避免碰到的那些東西好像在發生變化,并且在像她靠近。
身子越來越沉重,仿佛背了很多的東西,可她一直都只是空著雙手,身上除了一件白色的長裙,什么都沒有才對。
唐虢低下了頭,然后與一雙大大的,看不見眼瞳的白眼珠對了上。
“……!”渾身的寒毛在一瞬間全部豎起,唐虢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每一聲都像是有人用錘子砸在上面,幾乎要讓她承受不住的癱坐在地上。
那個有著白眼珠的頭顱嘻嘻的笑了起來,這涼涼的笑聲來自很多地方,唐虢扭頭四顧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何時已經被一群大小不一的肉塊包圍了起來。
這些肉塊很明顯都是女子身體的某一部位,然后就著這些部位長出了其他的部分,像是一個有一個畸形的人。而趴在她胸前的那個,正是一個長著完好的頭顱和特別細小身體的部分。除此之外,她的身上不論前后,都已經爬滿了這些肉塊。
不知道是從哪里生出的力量,唐虢狠狠拍開了趴在身上的這些東西,它們就像是真的活人一樣,在被唐虢一巴掌打飛的同時還會發出驚呼和痛叫聲,地上包圍她的那些肉塊想要乘機跳到唐虢的身上來,也全都被唐虢或躲或打了開去。
這些地上的肉塊在增多,有的嘻嘻笑著,有的尖聲在哭,但最后,這些肉塊的臉上全都變成了僵硬的蒼白,睜著大大的白眼珠子看著唐虢,并且質問起來。
“我們都是一樣的,你為什么要打我?嗚嗚……”
“你為什么要打我?”
“為什么……”
“乖乖的變成我們中的一個不好嗎?”
“不要反抗了,乖乖的變成我們之中的一個吧……”
“我們都是一樣的……”
唐虢狼狽非常,覺得自己好像要被這些扭曲的肉塊淹沒了,她的心中充滿了怒火,真想一下子把這些東西全都燒了。
想著,她的手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了個火把,她用激動壓抑的顫抖的手,克制著自己,點燃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肉塊,肉塊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化成了一捧灰燼,消失了。
“終于……消失了……”唐虢咬牙看著那些花容失色的肉塊,仿佛潮水似的尖叫飛退,嘿嘿笑了起來,表情有些扭曲,“TMD全都欺負我失憶了是不是?看我不燒死你們!”
……
唐虢醒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看這房間的結構,應該是個賓館之類的地方。搖了搖頭,夢里面那些肉塊的尖叫聲還在耳邊回繞,這個夢可真比上次那個看著還要刺激。上次那個搞的像是改編現實版的預知夢,結果這一次就變成了恐怖夢,真真要人命啊,難道那些失憶的人,都會做些類似這樣奇怪的夢嗎?
唐虢靜靜的躺在床上,保持著筆挺的身姿,雙手交疊至于腹部的姿勢,睜著眼睛思考了半晌,直到開門的聲音響起。
“你醒了?”磁性的聲音,說的是中文,有種熟悉的感覺。唐虢望去,從床上坐起身來,“醫生?”眼前這個有著一雙鳳眼卻不茍言笑的男子,不正是自己在東京做手術醒來時看見的那個主治醫生嗎?醫生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靳齊玨坐到唐虢的身邊,伸手握住唐虢右手手腕,抬指壓上關寸指三處,少頃收手,道:“你已經沒有什么問題了,記得不要做過于激烈的運動,姑娘家還是早點回去的好,不宜在男子房中逗留過久。”
唐虢:“……”醫生說話還是這么的古風古韻啊,比起這些日語,她果然還是覺得醫生說的中文更有親切感——雖然醫生看起來是那種很難親近的樣子,不過唐虢現在不是很想離開。
唐虢:“原來我撞到的人是醫生嗎?還真要謝謝醫生你呢,不然那些追著我的人,可能就要把我帶到富江那里去了。”
靳齊玨像是想到了什么,問:“富江?可姓川上?”
唐虢:“這個不是很清楚,她是突然出現在鎮子上的,現在是織田夫婦的養女,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姓什么,只知道她叫富江。”想了想,唐虢又道,“醫生,我做過手術之后,對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你能給我說一些嗎?大家好像都不愿意跟我說以前的事情。”
靳齊玨:“我對你曾經的事情也不甚了解,不過……”靳齊玨頓了下,想到今天遇到唐虢時追在唐虢身后的那群少年,以及唐虢提到的富江之名,也許都是巧合,但還是說,“你的心臟用的是一名名叫川上富江女子的,她是一個剛剛有些名氣的女明星,前途無量,卻出了一起車禍,還沒有送到醫院便死了。血型剛好與你吻合,也正好那天你做手術,醫院里找不到匹配的心臟,便用了她的。只是……太平間的同時說,富江的尸體后來不見了。”
唐虢:“……”不要跟她說那個川上富江詐尸,跑到這個小鎮上來當織田夫婦的養女了。
靳齊玨:“鬼神之事不可盡信,天已不早了,唐姑娘還請快點回家吧。”
古板的靳齊玨帥哥,永遠無法理解一些小女孩的心思,無情的把已經沒有問題了的唐虢非常有風度的請出了門去。
唐虢站在門外,盯著已經關上了的門默默無言,再次為醫生的“不客氣”嘆息三聲,真真是不解風情啊。就算她對醫生有再多的好感,也都要被醫生自己扼殺在搖籃里了。
她還沒來得及問醫生為什么會從東京跑到這個地方來呢。
不過就算問了,醫生也不會回答的吧,還有醫生的手機號碼……她懷疑醫生身上會不會有手機這個東西存在。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唐虢抱著這種想法,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被她放了購物袋就跑了的商店,雖然已經快到關門時間了,但那家店的老板依舊在等著她去拿那五個大袋子,唐虢感動的提起袋子往回走,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好人比較多啊!
唐虢好不容易回到家時,遠遠的就看見了大媽C站在她家門口,而她家對面的織田夫婦家門外,卻停了很多警車,附近的鄰居也在織田夫婦家門外圍了好大一個圈。
大媽C見了唐虢,趕快走了過來,把唐虢上下看了一遍才放下心來,“小唐啊,還好你沒有事,我都擔心死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唐虢手里的袋子被大媽C拎過去兩個,頓時感覺輕松了不少,一邊跟著大媽C說自己沒事,一邊將眼睛轉到了織田夫婦家那邊,問道:“大媽,織田家怎么圍了這么多的人?是你們有人報警了嗎?”
大媽C深深嘆了口氣,“那些不良少年都是鄰里鄰居家的孩子,誰會報警呢?這警察來啊,聽說是富江在臨死之前報的警,造孽啊。”
唐虢的眼睛一閃,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富江死了?”
大媽C跟唐虢走到了家門口,望著織田夫婦家的方向,“聽說啊,織田夫婦家里的那些養女都是被織田夫婦自己殺了的,里子是幫兇,會在這些養女的食物里放一些藥物給她們吃。這富江就被喂了藥,身子虛弱的很。”
“織田老爺也不知道這一次是發了什么瘋,先是殺了自己的妻子——織田夫人,又去殺富江,結果卻被里子發現了。唉呦,這織田老爺啊,真是失心瘋了。”大媽C唉聲嘆氣、感慨萬千的把唐虢送進了家里,最后叮囑道:“雖然這富江死了,織田家也沒有人了,不過為了安全考慮,最近這一段時間還是小心點比較好,不要隨便出門了。有什么事情都記得跟大媽說啊,大媽現在就先回去了,我的兒子村下,唉,那些小兔崽子好像都不愿意相信富江死了的這件事情呢。”
大媽C走了,唐虢關好門,來到二樓的陽臺,望向織田家里的方向,那被包圍起來的龐大建筑下有許多的人,指指點點的,還有許多少年呼喚富江的聲音,龐大的建筑只是沉默的立在那里,比以往更加的陰森暗沉。
她覺得織田家的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但真相到底如何,也都隨著這一家人的死亡,全都埋進了地底。
這一次的事情,便這樣草草的結束了,而她從頭至尾,都沒有跟富江直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