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那些蠢蛋‘精’靈?駕!駕!駕!”
隨之寒跑的氣喘吁吁,終于記起身上原來還有一個累贅。這個累贅不管高興還是害怕,表達的語言都是:“駕!駕!駕!
這一路上不到處是‘精’靈嗎?活的死的都有。隨之寒沒好氣地想著,心還是牽掛在安瑟那里,他一路橫沖直撞,想向安瑟而去,卻又怕把怪物帶去,但遠遠望著,卻又揪心于‘精’靈王子的安危。身上小矮人的話,他并未多想,仍是一路觀望。
“人類‘女’人,看,就是那些‘精’靈!”小矮人指向希‘蒙’洛爾的方向:“你要找的!俺們的記憶力就是好!就是那些!”
“閉嘴!”
小矮人指向的方向正是希‘蒙’洛爾所在處。希‘蒙’洛爾單膝跪于地,此時已經十分危險。他一面分出法力,掩護‘精’靈圣禱團與‘精’靈民眾向書樹撤離,一面仍與凌空而立路維希對峙。兩人身形相似,氣質卻迥然相異,如同白晝黑夜,分開兩片天地。
從這里看去,希‘蒙’洛爾已落于下風。安瑟瘋了一樣向希‘蒙’洛爾處靠攏,‘精’靈圣禱團已是強弩之末,但仍為希‘蒙’洛爾撐著屏障。而他身后,之前守護書樹的‘精’靈也沖出來接應‘精’靈民眾入書樹。所有‘精’靈的有生力量都已聚集于此。
“閉嘴!我知道銀‘毛’很好看!但老子又不是要找……”
這是,路維希開口了。
他凌空而立,環(huán)抱雙手,似笑非笑:“你們二殿下曾經與我打了一個賭。我押上魔族的命運,他壓上‘精’靈國的存亡。”
希‘蒙’洛爾以神杖撐于地,勉力抬起傷痕累累的身體。他身后是茍延殘喘的‘精’靈圣禱團和手無縛‘雞’之力的民眾。他單薄的身體是這里最后一道屏障。
他不能退。
路維希哈哈大笑:“他賭,我能不能看透你的心。你猜,結果是什么?”
希‘蒙’洛爾冷冷地看著他:“你的控心術不如我。你還要嘗試嗎?”
“希‘蒙’,吾之摯友啊……二皇子這一局算是輸定了。就算我的控心術不如你的又怎么樣?不用法術,我就能讀懂你的心。”路維希道:“想必,你已經從那個夢境里看到,老師究竟為什么要開啟命運之鑰了吧?”
希‘蒙’洛爾靜靜地看著他,并未言語。
前任大祭司盜取命運之鑰,為的是他的母親。與魔族出逃的母親,在泥潭里化作污泥,以身為血‘肉’,喂養(yǎng)了他。也許老師看他,從不是在看他希‘蒙’洛爾本身,而是透過他,看到了他的母親。也許還有痛心,或許還有悔恨,但當時的前任大祭司,是真的想要扭轉命運。縱然改變了命運,他的母親不會死,但也再不會有他。
“悲憤吧?憎恨吧?你深愛的人,其實只不過是想拿你當祭品,換取另一個人的生命……哈哈哈哈,希‘蒙’洛爾,你以為你與我有差別嗎?同樣是‘精’靈與魔族的雜種,同樣被人厭棄被人利用,事到如今,你還假惺惺地做什么?正是你身后的這群虛偽的嘴臉,‘逼’死了你的母親,讓你在污泥潭里生不如死。 靠著以前虛假的美好活著,不過就是將死之人吊著命,只要你一轉身,你所謂的美好就會捅你一刀。承認吧,希‘蒙’洛爾,你的內心并不無‘欲’無求,你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希‘蒙’洛爾淡淡道:“我終于明白,安瑟為什么與你打這個賭了。魔鏡,你連自己都砍不透。”
路維希沒有說話。
大祭司抬起頭,一字一頓道:“路維希,你的說辭,從一開始,翻來覆去,不過就是這幾句。作為魔鏡,似乎不應該如此不擅引‘誘’”他淡淡一笑:“離開了讀心術,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嗎?真正靠著以前虛假美好活著的人,是你吧?”
“安瑟的賭注,你輸了。”希‘蒙’洛爾微笑,大祭司的笑容蒼白,卻竟透著一種透明和溫暖。仿若數(shù)百年時光被壓成薄薄的一片,而他們仍是當初的少年:“你讀不到的是,我仍把你當摯友——”希‘蒙’洛爾‘胸’前猛地一頓,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口刺出的利刃,他勉力握住利刃,慢慢轉頭向后,那個刺出利刃的人,正是原來書樹的一個守護‘精’靈。
‘精’靈的手多哆哆嗦嗦,嘴‘唇’也顫抖著。此時似乎全世界都靜默下來。
希‘蒙’洛爾沒有想到,最后奪走他‘性’命的,是自己人。
強弩之末的希‘蒙’洛爾拔出‘胸’口刀刃,藍‘色’的‘精’靈之血噴涌而出,化作無數(shù)冰霜利劍。那個‘精’靈向后退了兩步,跌在地上,那些利劍卻沒有向他,而是穿透了周邊怪物的身體,將它們釘死在地上,而剩余的利劍,卻化為了雨,降臨在剩余的‘精’靈身上,化為一層層溫柔的屏障和祝福,為他們將傷口滌‘蕩’。
希‘蒙’洛爾眼中最后的景象掃過路維希,而半空中的路維希面容隱沒在黑暗里,晦暗不明。
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看到路維希身影蕭瑟單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魔鏡的眼睛里有閃過的水光。
大祭司戰(zhàn)死。
剩余的‘精’靈圣禱團幾乎是在瞬間紅了眼,而原先那幾個書樹的守護‘精’靈也是在一剎那逆轉刀刃,向昔日伙伴伸出了利劍。局勢一下子急轉而下,‘精’靈圣禱團腹背受敵,原先接近書樹的‘精’靈民眾一瞬間死傷大半,安瑟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目眥‘欲’裂:“希‘蒙’——”
空中的路維希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身邊。安瑟周圍的怪物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紛紛逃散,年輕的王子撐劍在中央,終于在剎那間惶然:“所有的怪物……是……”
路維希聲音冷漠:“是,從書樹放出來的。”他有些嘲諷地一笑:“正是在你們守衛(wèi)書樹的‘精’靈眼下,一個一個放出來的。‘精’靈國,是從內部開始腐朽的。”
他哈哈大笑,笑聲間卻蕭索:“我的二殿下,你們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停止傲慢?希‘蒙’若不是傲慢地以為看透了我,又怎會一點沒有防備?你們若是不那么傲慢,就該知道,從地下會場以來,‘精’靈國再也不是一條心……或者說,從來就不是一條心了。”
“那個賭注,你輸了。”
安瑟不知道路維希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倒提了劍,跌跌撞撞,走向書樹。在他身后,隨之寒喊他幾乎喊得聲嘶力竭,他卻似沒有聽到一般。
書樹里已經沒有‘精’靈了。
安瑟抬起頭,看向書樹。
那是他們千百年來‘精’靈藝術的巔峰啊。那是他們的驕傲,是從什么時候起,一點一點,固步自封,成為了傲慢的來源?
他身邊殘余的‘精’靈圣禱團將他團團圍起,與叛‘亂’的‘精’靈對峙。怪物們仍在虎視眈眈。
安瑟親手點燃書樹。熊熊大火外,天邊正是一片殘霞。掙扎的日光最后一次噴薄,而后,永遠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希‘蒙’洛爾的尸體仍站在那里,他閉著眼,銀‘色’的頭發(fā)被殘霞輝映,熠熠生光。
安瑟看了看手中拿著那個小瓶子,瓶子中晶瑩的液體在殘陽下亮的刺眼。他沉默許久,最后淡淡一笑,拔開瓶塞,一飲而盡。之后,他提起劍,沖向了戰(zhàn)爭中。
隨之寒不要命地向祭司殿跑去。不能難過,不能傷心,不能放棄……無數(shù)個不能的理背后理由是,他有任務,他有責任,他要打破夢境。
但他絕望。
就像是眼前一片黑,你不知道‘蒙’在眼前的是永夜的黑暗還是僅僅只是一片幕布,但不管怎么伸手,抓下來的永遠都是空的。
他親眼看著希‘蒙’洛爾在他眼前死去。
他親眼看著安瑟喝下‘藥’水。
他拼命喊叫,跌跌撞撞,想要沖過去。但方才沒有靈‘性’只會跟著他跑的怪物不知何時,突然像有了思想,硬生生地圍住他,拉扯他,將他困在原地。
是不是命運如斯強烈,不論他如何挽回,如何扭轉,最后結局都會向一個方向走?
小矮人在他肩膀上大喊大叫:“你去那里!俺們要回去,俺們頭暈……”隨之寒對他的回應就是直接把他扔了出去。
他要去神殿。
蓮鏡無在那里,將命運之鑰刺入‘胸’口,從此長眠,換來‘精’靈國一而再、再而三的夢魘。而安瑟……他的安瑟……他懂,他都懂。
對于他們來說,即使己身為修羅,亦要一己之力,護佑民眾。雖千萬人吾往矣。
時至今日,也許他終于明白了他們的選擇。那么,也到了他該做出他的選擇的時候。
在神殿‘門’口,他停下了腳步。
不出所料,在神殿下,站著一個少‘女’。
他的妹妹,隨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