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成衣店以后,鳳時錦發現君千紀仍不是往城門方向走,一問之下君千紀才道:“要往東海去,要先下淮南,走水路比較通便,然后再走陸路。”
于是師徒倆便去了秦楚河那邊的碼頭。
碼頭十分的大,舉目看去,江面亦是十分的開闊。碼頭那里??恐凰宜业拇?,有龐大的貨船,也有形狀稍小一些的客船。只是這客船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甲板之上的船身,分上下兩層,每一層都并列著一個個房間,看起來能容納不少人。
這碼頭鳳時錦來過一次,就是摸黑救柳云初的那一次。只不過這一次再來,還即將要坐船南下,心頭的感覺就截然不同了。她忍不住感慨,心里的感覺猶同即將被放入這浩瀚江河中的一條魚,又猶同即將放飛藍天的一只鳥,很是雀躍。
只沒想到,原以為今天師徒倆會不被打擾地離開這里,正要上船時,身后有人喚她的名字。她回頭一看,竟是蘇顧言。
他是來送他們的。
江風撩起他雪白的衣袍,那微微凹陷的雙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沒有帶人來,站在碼頭上就只有他一個。
鳳時錦和君千紀走了過去,問:“你怎么會來這里?”
蘇顧言看她道:“來送送你不可以么?”
鳳時錦抿唇,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會從這里走?”
蘇顧言道:“雖然夜旋族很神秘,但聽說是避世在東海。從這里到東海,首先要走水路,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料得可真準。
蘇顧言轉而又看向君千紀,道:“你打算帶她回夜旋族,然后呢,是打算娶她么?”
“是又怎樣。”
蘇顧言沉默良久,道:“既然這是你們自己做好的決定,我無法阻攔。只是你既然要帶她離開,往后就要保護好她照顧好她,你若是讓她受委屈和傷害,就是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帶回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
風吹起鳳時錦的發絲,沾上了嘴角。她伸出手指勾了勾嘴角的發絲,抬眼看了一眼天高云淡。
“但愿你的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你能護她到永遠,給她一生幸福?!碧K顧言已無話可說,物是人非,眼下除了放她去尋她想要的幸福,興許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他面對鳳時錦,也只是苦澀地笑著,縱然不舍,又能怎樣呢?
“時錦,你能夠原諒我嗎?”
鳳時錦道:“我又沒怨過你,談得上原諒不原諒的嗎?”
“是嗎,那祝你一路順風,什么時候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
鳳時錦撇撇嘴,道:“其實這上京,已沒有什么可值得留戀的,我估計以后都不想再回來。只不過還是謝謝你來送我?!?
蘇顧言道:“若是時寧能夠出來走動的話,她也會來送你的?!?
君千紀和鳳時錦登上船了,江風大了些,吹翻了鳳時錦的裙角,美得像一朵盛開的花。她回頭觀望,蘇顧言仍還站在那里,除了衣袂翻飛外,一動不動。
鳳時錦別開頭沒去看,因為蘇顧言站在船下的那一幕總是不知不覺帶了點離別的傷感。
船家過來問他們要什么樣的房間。蘇顧言定了一間船上最豪華的房。
這客船也和客棧是一樣的,房間分為上中下三等。
船家因著鳳時錦和君千紀進去房間,發現里面十分寬敞,東西面各有一扇窗,通風之余還將江景一覽無余。房間內的擺設亦十分講究,靠窗有茶桌,屏風后有一架足以容納一人橫躺的浴桶,還有床鋪寬大睡上三四個人都綽綽有余。但鳳時錦看見就只有一張床時,還是很尷尬。
彼時三圈一被放進去,就像得了自由,滿屋子亂竄,東聞聞西嗅嗅,新奇得不得了。鳳時錦唯恐它跟在自己家似的,見著床柱子就啃,到時候船家不還得找他們賠錢?
鳳時錦問:“師父,我們不能再叫一間房么?”
彼時君千紀幽幽在窗前的桌邊坐下,抬手斟了一壺剛送上來的熱茶,道:“上房就只有這一間了,聽說中房已經沒有了,只余下幾間下房,”他幽幽看過來,“下房在最底下那一層,你要去下房么?”
鳳時錦:“這……”這里這么好,當然不愿意去下面。
君千紀又道:“一間房也無妨,你我在一處也好相互照應。到淮南也要不了太久?!?
鳳時錦沒出過這么遠的院門,對距離沒什么概念,便問:“要不了太久大概是多久???”
君千紀欣賞著窗外的風景,道:“大約……一個月吧。”
鳳時錦:“……”也就是在這大約一個月的時間里,她要和師父在這一間房里同吃同住,夜里還要睡同一張床?!
鳳時錦忽然有些頭暈目眩,同床共枕……貌似發展還快了些。
這時碼頭開始鳴號角、收船索。船夫皆集結于甲板上,要開船了。他們一個個身強力壯,很快各就各位,去到甲板下面。從船身兩側伸出來許多如觸腳一樣的船槳,便是由船夫在甲板下面一人掌雙槳開始劃船的。
船槳整齊劃一地拍打著水面。
巨大的船身突然晃了一下,鳳時錦猝不及防,身體也跟著搖晃了一下,君千紀連忙牽住她的手把她拉來身邊坐下,道:“要起航了,坐著比較好。”
鳳時錦透過窗戶,果然看見船正一點一點地離了岸,往江河中心游去。江河中心的風比岸邊還要大,一旦船駛入了航道之中,便要開始揚帆起航,用不著那些船夫再費力劃船了。
鳳時錦對一切都感到很新鮮,外面還時不時傳來船夫嘹亮粗獷的吆喝聲。鳳時錦道:“他們正在干什么?”
君千紀道:“揚帆?!?
“我可不可以出去看一看?”
不等君千紀回答,鳳時錦就興沖沖地跑了出去,趴在欄桿上,往高處望。只見船身正中央的臺子上,有粗壯的桅桿,那些船夫正把碩大的帆布升上去,根據風向及時調整方位。即使在這早春時節里,他們依然光著膀子,油光滿面的。
等揚好了帆以后,他們又是順流南下,速度一下就顯得快了許多。江面兩邊的風景正往后溜去。
起初鳳時錦的注意力被揚帆這件事給吸引了去,后來船迅速往前飄,兩邊的風景往后倒流,在欄桿旁站得久了,就覺得寬闊視線反而變得有些狹窄起來,眼前暈暈乎乎的。
君千紀適時在身后道:“外面風大,還是進去坐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