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叔數著來的摩托車,來了十三輛,因爲年關的原因,來的他孃親一色都是年輕人。頭髮染得五顏六色,殺馬特站了一大片,見了窗戶站著的夏錦榮,張口就喊,叔,爺,你沒事吧。
一個十五歲天天上網吧登陸草榴小男孩跳出來喊道:“大侄子,你沒事吧。叔來救你了。”
夏錦榮一臉不高興:“沒事。叔,我沒事。”
建國叔問我,咱們這算不算入室綁架啊?
我沉思了一會,你覺得他會報警嗎?
夏錦榮是明白,道,不會,我請你們來,不過就是一場法事,因爲報酬問題起糾紛,我沒必要報警。夏錦榮說完,又對樓下喊道,沒事,你們在外面蹲著,我一會就出來。樓下叫嚷的一羣人立馬安穩下來。
出於安全考慮,我給沈易虎打了電話。沈易虎接了電話,說自己在辦案,聽了我的話,讓我自己看著辦,這種事情說好處理好處理,說不好處理,也難辦,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現在都快要哭了,七具屍體都不見了。”沈易虎說完。丟了兩句屁話就把電話給掛上了。
我有給軍哥打了電話,軍哥說了兩句,讓我把電話給夏錦榮聽。夏錦榮半信半疑接過我的電話,口氣變得像個小學生連忙承認錯誤,說原來是軍哥的朋友,我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
說了兩句客套話,才把電話掛上。
夏錦榮神色是更加難看,早年夏錦榮過江城玩,被軍哥救過,江湖上面,講的就是一個義字,關鍵是軍哥走江湖,不靠人多,但是狠人。
夏錦榮想到這裡,頓時嚇得一哆嗦,兩方面爲難,活活地把自己鱉哭了,眼睛通紅,用手不停地撥頭髮,事情鬧大,都不能收拾。
我倒也沒有想到,軍哥的威懾力會有這麼強。聽說當年,軍哥因爲一個女人後來洗白專門修車的。
建國叔屍山血海也見過:“蕭棋,你跟他說什麼廢話。你給他下個毒咒語,擺個風水陣,讓他家破人亡,靈魂不超生,不就是了。”
夏錦榮終於開口道:“別。我只是一時貪心,沒想到要害你們。”建國叔有點不高興,沒想害我們,把我師弟安排棺材裡面睡覺。
夏錦榮有苦說不出,我先把小弟們給送走吧。
我點點頭。夏錦榮開了門,又把大鐵門打開,怕自己叫來的人不放心,喊了幾個沉穩一點的人跟了進來,其餘的人都散了。
夏錦榮忐忑不已,跟我說了起來。
夏錦榮道:“七隻鬼是幫我幹活的。有個道士告訴我一個法子,抓一些過路的鬼魂,用中指的鮮血灑在他們身上。鬼魂就乖乖聽我話,幫我幹活,三年後給他們吃一頓飯,然後就把他們送走。”
我問道:“昨天晚上我就是那一頓飯嗎?”
夏錦榮只能承認地點點頭:“我沒想到你如此厲害,一個人對付七隻鬼。我之所以找劉道長,是知道他是個假道士。”
我冷笑一聲:“我沒有對付他們。他們乖乖在牀上睡覺。據我所知,這種讓鬼幫你幹活的禁術,對主人的傷害也很大的。現在他們沒吃飽,就會過來找你麻煩。”
夏錦榮終於察覺到問題的嚴重。建國叔才明白過來,根本不是給死去的夏耕田過生日,而是給七隻幹活的過路鬼找一頓食物。而建國叔要把我叫來的時候,夏錦榮並沒有阻止,他的想法是給七隻鬼找兩個人。
建國叔笑著問道:“要是被七隻小鬼吃飽了,會怎麼樣?”
我記得《集成》裡面有過用鬼來幹活的民間秘法,和養鬼一起的,還有用屍和種畜。養鬼御鬼之術十分麻煩,因爲鬼魂幹活多半是靠著念力,所以對鬼魂的本身傷害很大,三年期滿,必須用上好的青壯年餵養,活人身上所有的生氣和魂魄都被吸收之後,就會枯萎乾涸而死。
我道,會死的。
夏錦榮道,我老老實實全部說出來了,這樣可以了吧。
我搖搖頭道,不夠。棺材是誰做的,那壁畫是誰幫你畫的。你還要跟我隱瞞嗎,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夏錦榮腦門子的汗大把地往下流,才說出了事情。差不多一個月之前被人佈局,欠下了兩百萬錢,後來才知道是翻戲黨作局騙自己,爲首是鷹飛集團的人。
有個年輕的道士出面幫夏錦榮擺平了這件事情。然後讓夏錦榮幫忙,把房間改成一件棺材,還在牆面上畫上壁畫,裝上銅皮然後再塗上白灰。
他的目的就是要請建國叔過來幫忙。
建國叔愣了一下,找我?
夏錦榮點頭道,小道士就是那樣說的,找劉建國過來幫忙,然後讓他會請幫手來,讓他的幫手在房間裡面睡一晚。
我艸,原來是衝我來的。
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爲了害我嗎?這個小道士會是誰?幫夏錦榮養鬼的道士是誰?
我問道,你這麼害怕,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嗎?
夏錦榮苦笑道,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話,我兒子就會遭殃,我沒有辦法,只能答應他,兩位大師,你們高擡貴手,不要說是我說的,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冷笑啊,你別跟我裝,七鬼幫你幹了三年活,你到底害了多少人了。是誰幫你養的鬼?
夏錦榮沉默不語,卻是默認了。
我嘆道,你是作死,我幫不了你了。我不問你幫你養的鬼。最後,我問你一遍,哪裡可以找到那個小道士?
夏錦榮跟一灘爛泥一樣,完全沒有當初的不可一世的氣焰,反而變成了可憐的蟲子,我差點就心軟了。
夏錦榮搖頭道:“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他。”
我從廚房裡面找了兩瓶醬油,陳醋,建國叔把兩包大米提起來,拿著拖把上了二樓的棺材房。
我先把醬油陳醋倒在牆上面,用拖把在壁畫上一拖,把壁畫給毀了,用長刀劃上幾道,將飛天的魔女和眼珠子全部劃的稀巴爛,原本暗黑和幽紅交錯的藝術品壁畫,現在就好像一塊抹布掛在牆面上。
再讓建國叔進來,把兩袋大米潑在地上,密密麻麻撲滿了,地面上一地的絲襪也被陳醋潑上,七零八碎。
建國叔道,莫非七鬼也是絲襪控?
我苦笑一聲,半仙,你別那麼黃好不好?
又讓夏錦榮弄了幾大公雞,放在了房間裡面,把門裝好,我弄了雞血在門上面畫了一個符籙,專門是鎮墓所用,畫完之後。
再用黑狗血和黑雞血,加上陳年老墨,在鎮上面弄了一個木匠用的曲尺和墨斗,在門上面彈出一個五角星在上面,標上金木水火土在門上面。是一個五行捕鬼符籙。
小賤站在門口,叫了起來。不過一會,從屋裡面傳來低鳴慘叫的聲音,我看不到裡面發生什麼,但從叫聲裡面也能聽出些動靜。
棺材出口,就是我門前的這扇門,也被猛力地撞擊著。有幾次已經變形,墨斗彈出的封印隱隱作響,把裡面的東西逼回去,叫聲更是慘烈。
夏錦榮癱坐在地上,這是一間什麼房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門縫下面,鑽出了一隻還剩下三條腿的蜈蚣,跑得很慢,一出來就被小賤咬碎在地上面。
建國叔大氣也不敢出,看著我。
我看著夏錦榮,三年前幫你養鬼的道士,是不是很變態,會穿一件黑袍,常年提著一個黑色密碼箱,偶爾還會備著一個招文袋,最愛的朋友是蜈蚣。
夏錦榮嘆了一口氣,說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到了中午,我把門打開,房間白米到處都是腳印,絲襪已經完全是撕碎了,牆上面還沾滿了大大小小的手印。
建國叔四處看了一遍,嘆道,蕭棋,你怎麼能這麼狠,這是魂飛魄散的殺伐決斷嗎?
我說,你還不瞭解我嗎?
在門口放在的醋瓶裡面,已經變成一團烏黑的氣焰,把蓋子蓋上了。
我指著瓶子說道,都在瓶子裡面,我太善良,下不了手,所以給她們留了個瓶子。半仙,你還是不瞭解我。
建國叔有點歉意,我不瞭解你,或許你自己也不瞭解自己。
是的,人渴望被瞭解,可自己都不瞭解自己,又何必要求別人瞭解自己。
哲學家張三說,世界只有一個人瞭解我的思想,他就是李四,但是他對我的瞭解也是錯的。
把醋瓶子蓋好,退出來,已經把門關上。
夏錦榮過來求我,讓我一定要救他。
我拒絕了他,自古多行不義必自斃,天要收你,我怎麼敢插手。
我帶著小賤、和建國叔要離開。
夏錦榮看著我離去,竟然沒有追出來,難道真的是爲了兒子,不忍把小道士的事情說出來。
剛出了綠港,一個牙齒掉光的老頭蹣跚地過馬路,衣服烏黑抹七,一看是流浪小鎮上面的老乞丐。
我趕緊剎車,老人要是倒在地上,我倒要猶豫要不要過去扶。
老頭看了一眼我,喊道,小先生,你過來,我跟你說電話。
我愣了一下,怎麼要找我說話。
跟著老頭拐到小巷子裡面,他不太結巴地說道,我跟你講,人都變成畜生了。
巷子口閃過兩個殺馬特,老頭又瞧著竹竿往前面走,行行好,行行好。
人都變成畜生了,難道是說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老乞丐的口音好像是安徽那邊,斷然不是綠港本地人。
莫非,意思是?
我催促建國叔趕緊上車,溜溜地開了出去。
建國叔坐上摩托車,跑了一會,喊道:“尿急了,靠在旁邊的仔豬廠,我蹲牆角尿一泡。”
我剛把車子停下來,建國叔一拳打過來,罵道,蕭棋,你個小王八蛋,夏錦榮該死,但是他兒子是無辜的。
我跌倒在地上,幾顆牙齒都被打鬆了,吐了一嘴的血。仔豬廠今天新了一頭種豬,是不是叫喚兩聲,該是雄風大展。
我一聲不吭站了起來,劉建國,別以爲我打不贏你,要不是我,你估計早就完蛋了。
建國叔悶聲不說話,過了半晌,語氣和緩,那個蕭大師,咱不賭氣,夏錦榮是王八蛋,但是孩子是無辜,咱該幫忙還是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