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博有氣無處發泄,處處受肘於人。
幾人剛逃出來,只剩下自己了。
神仙手!
這個無處不在,自己又從未謀面的男人,總是搶先一步。
汽車駛離的地方,一張塔羅牌貼在潮溼得地面。
塔羅牌的反面朝上,羅博拾起來,這是一張愚人牌。
愚人牌正面暗示著你現在不顧風險而有所行動。愚人代表邁向知識、和平和解放的第一步。
這張牌的圖案,是一個身著滑稽衣服的人手持白玫瑰,帶著隨身的行囊快活地站在懸崖邊。這是張有點爭議的牌,一切都不是很明確,好壞相間,有人說愚者有顆天真且純真的心就如同那白色的玫瑰花一樣——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純淨;也有人說他十分愚蠢,缺乏理性判斷的能力,做任何事都憑直覺,沒有拒絕和抵抗的能力,就是愚蠢、衝動和虛無的代表。
輕便的行囊中帶著他過去的經驗與知識,讓他在面對未來時不會害怕。雖然旁人也會不時提醒他將要面對的危險,但是這絲毫不會降低他對未來的好奇心與求知慾。即便這是他的第一步,他都會充滿了信心走下去。雖然他不知道未來,更不知道前方隱藏的危險,所以反面朝上,就是代表死亡,羅博冷哼一聲。
死亡!
面對那麼多次,死掉的,都是對方。
塔羅牌上寫著一行小字。
吙山公園。
這個公園離這裡不遠。
羅博沒有很快過去,居然寫了地址,就是等著自己過去,自己沒去之前,付洛雪和李猜不會有事。
他先去了一趟奈何橋。
孟婆依然在那裡給每一個鬼魂舀湯,看到他來了,手中的工作也沒停下。
一舉一動,沒有任何情感。
駝背,咳嗽,顫顫巍巍,幾千年的蒼老,都是用人間理解的方式表現出來。
一個美豔如花的女子,改變自己的外貌,不能欺神騙鬼,卻騙了所有人類。
因爲,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在人世間。
羅博第一次仔細的看她。
看她的細緻入微,看她改變不了的清澈眼神。
那種假裝出來的老態龍鍾,卻被翹起來的蘭花指出賣,那種故意的顫顫巍巍,卻掩飾不了臃腫布襖下的妙曼。
孟姐姐發覺他來了,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頓。
“淨瓶說她喜歡你。”
“我也挺喜歡她的!”
“她是不是給你說了我的故事,這孩子就會編故事,別信。”
“嗯!聽你的。”
這時候孟姐姐才明顯得停頓一下,“聽你的”那到底是信呢還是不信。
孟姐姐沒有追問,羅博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奈何橋不適合男女對話,更不適合風花雪月,雖說羅博只把他當朋友,但是,前方黃沙,後方忘川,真的帶入不了一絲情緒。
所以她決定談正事,開門見山,“我碰到一個難題。”
“說。”
孟姐姐聲音嘶啞,重複著機械的動作。
“怎麼才能從活人的體內抽出侵入的怨氣?”
羅博繼續說道:“隱藏的很深,我一個不小心會弄死人的,但是卻奪不了控制他的怨氣。”
孟姐姐想了想,乾脆把碗扔下,拉著羅博向前走去。
黃泉路很長。
孟姐姐拉著他,那些鬼魂迎著他們走開,他們逆向而行。
孟姐姐身體從佝僂變得筆直,容顏從蒼老變成靚麗,華髮變青絲,她挽著羅博,走在黃沙撲面的黃泉道。
彼岸花在兩邊肆意的搖擺,那些紅色的葉子和她的嘴脣一樣鮮豔奪目。
羅博不知道她何意,但是她恬靜又安靜的走著,讓羅博不好意思破壞這黃泉紅顏的興致。
孟姐姐挽著他一直走到鬼門關,然後嫣然一笑,“這裡,纔是怨氣開始的地方,”
“所有的鬼魂都有怨氣。”
孟姐姐繼續說道,“它們走過長長的黃泉路,都會回想一生,有的不甘,有的失落,有的謾罵,有的落魄,只有很少是高高心心的,他們記著生前事,這都是殘念,他們走過這麼長的黃泉路,大多數只會讓殘念越積越深,成爲怨氣,有些人就會抓著這些怨氣,在人間爲非作歹,但是隻要在陰間的怨氣,你知道怎麼消失嘛?”
羅博只在感覺她柳枝輕絮般的溫柔,一時間失神,忘了回答。
孟姐姐輕輕的啐了一口。
羅博回過神來,“不知道,這和我問的有關係嘛?”
“既然我是讓別人忘記前世,又何嘗不是讓他們忘記自己的執著呢?”
羅博懂了,“你不就是讓別人忘記怨氣的人嘛?”
孟姐姐又挽著他的手向回走,一路上野鬼浩浩蕩蕩。
百鬼同行,怨氣橫生。
“給你一瓶孟婆湯,既然怨氣控制著活人的身體,那就讓他喝下去,讓怨氣消失記憶,又何來怨氣!”
羅博笑了,笑得很開心。
困擾他多日的難題,終於解開了。
兩人緩緩的折返,就像一對情人,只是陪襯物不是那麼美妙罷了。
奈何橋,古文記載“行十餘里,至一水,廣不數尺,流而西南。觀問習,習曰:‘此俗所謂奈河,其源出地府’。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寒風滾滾,血浪滔滔,號泣之聲不絕。因河上有橋,故名“奈河橋”。
孟姐姐給他盛滿一瓶孟婆湯,戲言道:“現在我們一起轉世,就不會出現君生我未生的情景了。”
羅博不知如何答覆,唯有尷尬一笑,孟姐姐也是一笑,又在忘川河舀上一瓢河水,又送於羅博。
“此水有何功效?”
“殺精!”
羅博駭然,“殺精?”
“殺死那些厲害魂魄之精氣!”
羅博暗自舒了一口氣,“自己可是在這忘川河裡徜徉過,真是殺精的話,自己可是沒治了。”
羅博鄭重的說了聲“謝謝你!”
孟姐姐花早已幻化成爲駝背老嫗,又坐在那奈何橋上,目不斜視,一碗接著一碗的遞給那些鬼魂“孟婆湯。”
奈何橋,忘川河,
一入黃泉,永不相見,
二踏奈何,前世已過半,
三見孟婆,人已相忘,
四喝孟婆湯,記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