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曲穿著比基尼還沒走到齊寂的涼亭前,就被一個金發外國男子叫住了,“嗨!消街!恨告行油見刀逆!”
夏曲想起這不就是她昨天在健身房摔倒時遇到的男人嘛,后來他還幫她把忘了的墨鏡送了過來。“哈、哈嘍,你好啊……”因為英文超級爛,所以夏曲一面對外國人就緊張。
誰知這金發男子似乎很喜歡講中文,繼續鍥而不舍地用語調奇怪的中文和夏曲攀談起來,態度還挺熱情,好像兩人是老相識一般,弄得夏曲想抽身閃人卻苦于找不到合適時機。
當金發男子開始描述他那優雅迷人的中國外祖母,以及他從年少時就開始的東方夢時,夏曲忍不住偷偷向齊寂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巧的很!齊寂恰好也正望向她!
……哇!一川也正在看我!!他一定是看到有外國帥哥向我搭訕所以吃醋了吧???嗯,嗯,就是這樣,目光要一直落在我身上哦,不許再看其他女人……嘿嘿嘿,這個外國帥哥來得可真是時候!我得好好利用利用才行——要讓一川明白我其實也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呢,他可得好好看護著我,小心我被別人搶走……
這么一想,夏曲對待金發男子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開始熱切回應對方的話題,并對對方提出的各種關于中國的問題給予耐心和詳盡的解答……
吉光羽一邊往身上涂抹防曬霜,一邊遠遠觀察著夏曲。
……這丫頭可以啊,什么時候英文練得這么溜?居然能和外國人聊這么久?難道人在失憶的時候智商會有所提高?嘿嘿,不過看她那夸張的樣子,八成是故意做給齊寂看的……
……話說齊寂這小子也真是放心啊,任由夏曲被金發帥哥“調戲”了這么久,他居然忍得住?難道這小子真對他面前那個什么鐘總監動心了?嗯。有意思,搞不好成了三角戀……
夏曲站在大太陽底下陪金發男子聊天聊得兩眼發花、口干舌燥,而對方居然還沒有結束的意思,甚至還發出邀請,想請夏曲到街邊酒吧喝一杯。
第一次被外國人邀請,夏曲嚇得趕緊婉拒,她推脫說自己已經約了朋友得趕緊走了,這才灰溜溜地一路小跑逃回到了吉光羽身邊——再和金發帥哥聊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因為齊寂已經和鐘黎租了沖浪板,跟著兩位教練一起到海里沖浪去了。自始至終。他似乎就看了夏曲那么一眼,然后就再沒關注她……
見夏曲回來后一句話沒說,先咕咚咚灌下大半瓶冷飲。吉光羽“同情”地調侃,“不容易啊,穿著比基尼、冒著被曬傷的危險陪國際友人裸聊了這么久,你這也算是為中外邦交做出了杰出貢獻。”
夏曲摸摸被曬得發燙的肩膀,哭喪著臉說。“我還不是為了引起一川的注意嘛,誰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居然自己玩兒去了,也不怕我被外國人勾引走……”
吉光羽把手里的防曬霜遞給夏曲,“再抹點吧,別回國以后你們學校的小朋友以為換了非洲新校長。你在這兒歇會兒吧。我也找個教練陪我沖浪去。對了,等會兒太陽會照過來,你記得自己移動一下躺椅位置。”
“哦……”夏曲有氣無力往躺椅上一躺。重新戴上太陽鏡,“對了,你要是在海里遇到一川,記得告訴他我躺在這里休息啊,或許他會偷偷過來看我穿比基尼的模樣……”
“好吧朱麗葉。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等你的羅密歐吧。”吉光羽笑笑,便起身去找沖浪教練了。
6月的巴厘島正值旱季。最高氣溫也就是28、9度,所以空氣顯得涼爽清透,只要不站在太陽下暴曬,體表感受還是非常舒適的。夏曲獨自躺在涼亭下,靜靜欣賞著藍得不像話的天空和大海,庫塔海灘非常熱鬧,可置身在這片美麗又熱鬧的海灘上,夏曲卻覺得好寂寞。
……唉,如果是單獨和一川來度假就好了……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會來打擾我們……我可以牽著一川的手在沙灘上散步,可以讓一川教我游泳,可以讓他帶我到夜市里吃海鮮大餐……
……可惜,我只能全程裝作不認識他,嗚嗚嗚……
閉上雙眼,夏曲用裸露的皮膚感受著世界,把輕輕撫起發絲的清爽海風想象成“一川”溫柔的手……
……
雖然是第一次沖浪,但齊寂身體的平衡感和協調性都非常好,所以在教練的指導下,他只稍加練習便已經玩兒得很好了。而鐘黎因為從耶魯大學畢業后曾在美國東海岸某城市工作過幾年,所以也不是第一次接觸沖浪。兩人在海里玩沖浪玩了很久,直到鐘黎說要回去休息并補防曬霜了,他們這才拖著沖浪板回到岸上。
鐘黎的防曬霜忘在了酒店房間里,所以趁她回房間的功夫,齊寂見周圍暫時沒有認識的人了,便向遠處夏曲所在的涼亭走去——其實剛才沖浪的時候他一直在遠遠關注她,她倒是挺乖,一直在躺椅上休息,哪兒也沒去。
“嗨,怎么不移一下躺椅位置?都曬到后背了。”走到涼亭邊,齊寂發現夏曲趴在躺椅上,而陽光已經照上了她的整個后背。
然而夏曲好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也不回應齊寂的話。于是齊寂俯下身拍拍她的腦袋,“喂?睡著了?醒一醒……”
“嗯?”夏曲終于被喚醒,睡眼惺忪擦著口水望向齊寂,“一川……一川!你終于來看我啦!”突然想起來自己還穿著比基尼,夏曲立刻羞赧不已,也顧不上展示自己的身材了,趕緊拽過扔在一旁躺椅上的長裙遮住身體。
齊寂知趣地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假裝欣賞遠處海景,“我只能坐一小會兒,等會兒大家會在這邊海灘集合,然后一起去吃飯。”
“哦……”夏曲一邊站在齊寂斜后方飛快往身上套衣裙,一邊“賢惠”地說。“你們去吧,中午小羽會帶我吃飯的。我覺得他們這兒的印尼炒面還挺好吃……哎,小羽也沖浪回來了!”
吉光羽扛著沖浪板走到涼亭旁,解開纏在腳踝上的繩索粘扣,“太爽了!沒想到沖浪這么好玩兒!要不是大貍之前威脅說如果我被曬傷了就宰了我,我還想再多玩會兒呢!怎么了朱麗葉?你穿上衣服干嗎?不是一直叫喚著要在你家羅密歐面前展示你的性感身材嘛?”
夏曲怨毒地瞪了吉光羽一眼,心里暗自詛咒他最好被曬得臉部脫皮毀容!
齊寂假裝沒有聽清吉光羽的玩笑話,他站起身來看看夏曲,“我得走了,你在飲食方面自己注意點。別暴飲暴食,也別貪涼喝太多冰飲。”
“嗯,我知道了。一川你也注意休息啊……”戀戀不舍地目送齊寂走遠,夏曲有氣無力坐在躺椅上,這才感覺到自己后背火辣辣的疼著。
見夏曲情緒低落,吉光羽好心說道,“讓你記得挪一下躺椅位置。誰讓你犯懶,曬壞了吧?沒事,我帶了蘆薈修復凝膠,回去借你涂點……”
“煩人!小羽你最討厭了!”夏曲把悶氣都撒在了吉光羽身上,“你剛才當著一川的面說性感身材什么的!這不是故意諷刺我嘛!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A杯怎么啦!就是A杯也比你大!!”
吉光羽一陣無語,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結實的胸肌。心里暗想……這可憐孩子,估計還真沒我的大呢……
……
當天晚上,齊寂婉拒了鐘黎一起泡吧的邀請。不到九點就回到了自己房間看書。誰知他剛看了沒兩頁,就聽到手機短信鈴響起,他拿起手機一看,是夏曲發來的。
——“一川,我可以到你房間來嗎?有急事。”
齊寂想了想。發去一條回復。
——“可以。走廊沒人時敲門進來。”
于是兩分鐘之后,夏曲果然出現在了齊寂房門口。她一邊走進屋。一邊可憐兮兮向齊寂訴苦,“一川,我的背好像曬傷了,嗚嗚嗚,特別疼,剛才洗澡的時候都沒敢用溫水,火辣辣的,連穿上衣服都覺得摩擦會疼……”
齊寂這才注意到夏曲“千年難遇”地穿著吊帶背心——以前,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這種吊帶背心對她來說都是只能在臥室里穿的“內衣”……
“我看看。”齊寂湊到夏曲身后看了看,從后頸、雙肩到后背,她那原本白皙的皮膚都通紅通紅的,還有很多紅色小點點,“唉……果真是曬傷了。你也是,怎么不挪一下躺椅位置……”
“我不是睡著了嘛,小羽又沖浪去了,沒人提醒我啊……嗚嗚嗚……怎么辦啊?好疼啊?會不會脫皮?”夏曲走到鏡子前,背過身使勁兒扭頭看自己的背。
齊寂嘆了口氣,“過兩天脫皮是肯定的,你等一下,我記得石蒼也給我了一瓶曬后修復凝膠,說是小腐團購買多了。”
很快,齊寂從行李箱里找出一瓶碧綠碧綠的東西,“就是這個,你趴到床上去,我幫你抹上。”
“好……疼不疼啊?現在一碰就疼,一川你可得輕點……”夏曲憂心忡忡脫了鞋,在床上趴下。
“疼也只能忍著了,這次長點記性,下次自己對自己的身體多操點心。”齊寂沒好氣地擰開瓶蓋,湊到床邊俯下身。忽然間,他覺得這個場景是如此熟悉,好像似曾相識……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年的他還是大一新生,夏曲因為在草原落馬導致背部受傷,回家后,他買來進口除疤藥幫她涂抹。當時,她也像現在這樣趴在床上……
那時的她是那樣無憂無慮,對吳桐川的感情也才剛剛萌芽;而現在的她,經歷過海誓山盟的愛情,也經歷過刻骨銘心的背叛和絕望——此刻她仍像多年前一樣,靜靜趴在床上,等待著他的手溫柔撫摸在后背,可是她卻全然忘記了時間的手是如何翻云覆雨,從她生命中奪走了什么……
望著夏曲瘦小的后背和清晰可見的肩胛骨,齊寂忽然感到一陣灰蒙蒙的傷感涌上心頭。他明明答應過父親要替他保護好她的,可還是眼睜睜看她受傷了。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身體上的,她的任何一點傷痛都會令他產生深深的歉疚和負罪感……
“一川?怎么了?”發現齊寂忽然沒了動靜,夏曲扭過頭納悶地問道。
齊寂努力掩飾好自己的情緒,“沒事,剛才在看說明書。”他望著夏曲的吊帶小背心,盡量語調自然地說,“你得把背心掀起來,或是褪下去,不然會把衣服弄臟。這東西好像黏糊糊的。”
“是、是嗎……”夏曲的聲音明顯很尷尬,但她很快說笑著化解了有些凝固的氣氛,“可不能把這件小背心弄臟了。我可是按商場原價買的,更可氣的是剛買完一周商場就打折了,害得我當時心疼好久呢,呵呵呵……”說著,她背對齊寂直起身。把肩膀上的吊帶脫下。在將背心褪到腰部后,她重新趴下來,“這樣應該不會弄臟了吧?”
望著夏曲背后的無帶式文胸,齊寂無奈地說,“不好意思,后面這個帶子有點寬。我得暫時把它解開……”
“呃……好……”夏曲頓了幾秒鐘,隨即把臉埋進枕頭里,含糊不清地回答。
……真是的。又不是沒有見過你后背,有什么害羞的……真要覺得害羞就別穿比基尼啊……
齊寂沒好氣地把夏曲的文胸扣解開,開始幫她輕輕涂抹修復凝膠。
“……呦,涼絲絲的,還挺……哎呦你輕一點啊!疼!疼的呀……嗚嗚嗚嗚。一川我的背不會被曬出皮膚癌了吧……”
在夏曲大呼小叫的背景音下,齊寂像是故宮博物院里修復瓷器的專家一樣。小心翼翼做著涂抹工作。
在適應了齊寂的手法和力度后,夏曲總算是踏實了下來,不過她也就安靜了幾秒鐘,就忽然想起白天的事來,不由得問道,“一川,白天有個外國男人跟我搭訕,你看到了沒?”
“看到了。還是個金發帥哥。”齊寂不動聲色地回答。
“那你怎么一點都不吃醋呢?”夏曲納悶地追問,“你就不怕我被壞人騙走?”
齊寂被夏曲認真的語調逗樂了,輕笑一聲,“放心,壞人都覺得騙你這種人太沒技術含量了,不屑于對你下手。”
“什么嘛……一川你也太不在乎我了!這可是外國哎!萬一我被拐騙走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哦……”
見夏曲側過腦袋,撅起嘴表示抗議,齊寂笑著解釋道,“我剛才是開玩笑……其實那個法國人是個瘋狂迷戀中國的家伙,因為外祖母是中國人,他從小就對中國文化很著迷。明年他就要到中國去工作生活了,所以他現在在拼命練習中文,就連到巴厘島度假,只要遇到中國人他就會湊上去拉住對方狂練口語。在你來之前,我們每個人幾乎都被他拉住聊過……因為我知道他跟你搭訕只是為了練口語,所以才沒有太擔心,而且當時小羽他不是也在附近嗎?萬一有什么意外情況,他也會過去幫你的。”
聽了事情原委,夏曲頓時泄了氣,“這樣啊,原來是把我當口語陪練了,我還以為自己頗有些魅力呢……唉……”
察覺到夏曲情緒有些低沉,齊寂不免有點心疼,便輕聲安慰她道,“你是很有魅力,魅力大到齊一川死心塌地的一直愛著你,至死不渝……”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情話”讓夏曲激動得心臟一陣狂跳,立刻就紅了臉。
見夏曲害羞不已,齊寂便換了個輕松話題,“對巴厘島印象如何?雖然我沒法整天陪著你,但還是希望你能對這次度假感到滿意。”
“嗯,我很滿意的!”夏曲用力點點頭,“景色美得沒話說,天氣也特別給力,酒店豪華又舒適,吃得也非常棒!雖然不能每時每刻都和一川你在一起,但這種遠遠偷看你的感覺也挺新鮮的,嘻嘻,有時候隔著人群碰巧和你四目相對,那種眉目傳情、欲言又止的感覺好來電!一川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齊寂不置可否地笑笑,“反正你喜歡就好……”
夏曲幸福地長嘆一口氣,感慨道,“你知道嗎一川,我覺得啊,這趟旅行簡直就好像度蜜月一樣,不過是很特殊的浪漫蜜月……對了!等我們以后結婚了,還來這里度蜜月好不好?故地重游!”
這是齊寂最恐懼的話題,他盡量配合夏曲的情緒,“……這里是不錯,不過應該還會有更好的度假勝地……”
夏曲已經開始了美滋滋的白日夢,“嗯,也是……其實只要是和一川在一起,不管到哪里度蜜月都會是最幸福的……”
齊寂的手輕輕撫摸在夏曲光潔的背上,心里卻飄過一片薄薄陰云,揮之不去。考慮了幾秒鐘,他決定問一個試探性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后你……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了更愛的男人……”
然而不等齊寂把話說完,夏曲已經捂著胸口半側過身盯著他,“一川你說什么呢?什么叫我遇到更愛的男人?”
齊寂忙安慰夏曲不要緊張,讓她重新趴好,“我都說了是如果……以后的日子還那么長,我們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我知道你愛齊一川,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齊一川并非你的真命天子呢?如果你的真命天子還在未來的某個地方等待著你……”
夏曲猛地爬起身,她不顧背上涂抹的凝膠還沒有晾干,背對著齊寂胡亂穿好了衣服,然后轉過身,目光認真而真摯地凝望著他的眼睛。在她的瞳孔中,閃耀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一川,你聽好了,也記好了——齊一川就是夏曲的真命天子,你就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男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我有這個信心。不管你是不是愿意以同樣程度的情感對待我,也不管將來你會不會變心離開我,剛才我說過的話,都絕不食言,至死不渝。”
望著夏曲黑亮瞳孔中堅定而執著的異光,齊寂覺得好像有一團吸滿感情的潮濕海綿塞在自己喉頭,一時之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爸,你聽到了嗎……她剛才的誓言……
……至死不渝,你對她是這樣的情感,而她對你……也是如此……
……為什么在這世界上,明明相愛的人卻不得不分開?不論生離還是死別,任一樣就足夠教人心痛終生,可偏偏那么柔弱的她已經經歷了兩樣……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塵世間因七情六欲而生起的種種痛苦,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真的無力掙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