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寂離開家的這段日子,夏曲過得很不開心。她很想找到齊寂向他道歉,然后勸他搬回來,可是每每拿起手機望著通訊錄中“木耳”兩個字,她又實在沒有勇氣將電話打出去。
見不到齊寂的面,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甚至連短信都沒有一個,夏曲就像是破了個小洞的皮球,一天天泄氣、萎靡下去。
齊寂離開家兩個星期后的某天早晨,吉光羽和石蒼也在廚房里低聲聊天。自從齊寂搬走,吉光羽就盡量抽空多在家呆著,免得夏曲覺得寂寞。
“我看這樣下去不行啊,不是長久之計,齊寂那小子到底還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時候?你看今天小曲姐又不下來吃早飯了,長此以往,人將不人啊!”石蒼也語氣沉重地說。
吉光羽沒精打采地翻著鍋里被煎糊了的雞蛋,“昨晚我給他打電話了,人家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住得風生水起啊,好像相當愜意呢……氣死我了!他跟夏曲鬧別扭,結果害得我沒雞蛋餅吃!夏曲那丫頭也真是不敬業,就算是沒心情,至少也應該把我的雞蛋餅給弄好吧?”
“得想個辦法讓小曲姐振作起來,老這么低落會變成抑郁癥的?!笔n也若有所思地用小勺挖著果醬吃,“唔……我想想看……”
“哎,我看干脆來硬的——咱倆上網買副手銬,把他倆騙到一起一銬!反正分不開,就讓他們好好把話說清——以后到底是當戀人還是當母子,給個痛快話!這么下去太折騰人了!”吉光羽憤恨地把黑乎乎的煎雞蛋弄到盤子里。
石蒼也皺皺眉頭,“這辦法有點過激……弄不好最后倒霉的還是咱倆……哎?!對了!我突然冒出個靈感!”他興奮地湊到吉光羽身旁,“睹物思人這詞兒聽說過吧?我覺得緩解相思之苦并不一定非要見到本人嘛!”
“你什么意思?”吉光羽不解地追問道。
“我是這么想的——我在公司的時候找機會偷了齊寂的新家鑰匙,私下配一把,然后讓小曲姐趁齊寂白天上班的時候呢。到他家去看看。她不是很擔心齊寂一個人生活不好嘛,讓她去他家看看估計能起到點安撫作用?”
吉光羽想了想,覺得此計似乎可行,不過又很快擔憂起來,“可是萬一齊寂那家伙發現家里來過人的痕跡……”
石蒼也大咧咧擺擺手,“不會的!讓小曲姐到時候小心點,別亂碰他家里的東西?!?
兩人正在廚房里狼狽為奸嘰嘰咕咕討論這個計劃的種種細節,夏曲已經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昨晚她又因為想心事想到了凌晨才勉強睡著,剛剛做了個噩夢——她夢見地震了,齊寂一個人在家被壓在水泥石板下沒有人救他……
從噩夢中渾身是汗地驚醒后。夏曲便做出了一個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木耳那孩子一個人生活,萬一出點什么事將來我怎么對得起天國的一川?!不管怎樣,我得先去看看他現在是怎么過的?。?
經過一番左思右想。夏曲終于想出了個既可以避免她和齊寂見面尷尬,又能了解他生活狀況的“妙計”來!
“小也!”夏曲一走進廚房就看到石蒼也正和吉光羽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么,她也不顧上那么多了,開門見山道,“小也!交給你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兩天之內幫我弄到木耳新家的家門鑰匙!”
望著突然出現在背后的夏曲。石蒼也簡直懷疑她是不是一直在門外偷聽!“小、小曲姐!你……”
夏曲以為石蒼也不明白,所以解釋說,“我不放心木耳,所以想趁他白天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去他家看看,你幫我搞把備用鑰匙吧?!?
“呃……”石蒼也和吉光羽飛快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地打算隱瞞下他倆剛才的“主觀能動性”——就假裝這個點子是夏曲一個人想出并且提出的好了。這樣萬一以后齊寂發火追究起來,他倆也算是“局外人”……
“好吧小曲姐,這事我盡量幫你想辦法?!笔n也故意面有難色?!皞溆描€匙可不好搞,萬一不行你可別怪我啊……”
“沒事的小也,姐姐我不會埋怨你。”夏曲用力拍拍石蒼也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萬一事情不成功。我是絕對不會把你上次在樓下和一個遛狗的性感女孩搭訕搭得火熱的事告訴小腐的?!?
石蒼也嘴角抽搐了一下,“行!全包我身上啦!小曲姐您就踏踏實實等著到齊寂那死孩子家參觀指導工作吧!”
……
石蒼也果然很適合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當天晚上回家后,他就頗具英雄氣概地把一枚鑰匙往夏曲的梳妝臺上一拍。
“得手啦!”
“哇!小也你太厲害啦!怎么拿到到?”夏曲驚喜地拿起鑰匙。
石蒼也想想中午的事,忍不住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夏曲床上,“唉,小曲姐你以后可別讓我再干這種事了——中午我趁齊寂到樓下吃飯,跟他助理說有份重要文件忘在老總辦公室了,這才進了他屋里。幸好他助理對我這個副總沒什么戒心,我就偷偷從他包里把鑰匙給順了出來?!?
“啊?這是木耳的鑰匙?那他今晚怎么回家啊?”
“小曲姐你聽我說完嘛!中午我把鑰匙順出來之后吧,飯都沒顧得上吃就趕緊去配鑰匙!還挺巧,正好趕在他回辦公室之前把原版鑰匙給放回去了……真險?。 笔n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行了小曲姐,小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剩下的事你一個人能搞定吧?哦對了!這是地址。”
夏曲從石蒼也手中接過一張便簽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地址,捏著這張小小的紙片,夏曲似乎能感覺到一股暖流正透過指尖傳遞全身。
……這就是木耳的新家啊……
……木耳一個人的家……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等著我哦,我就要來看你啦……
……
第二天上午夏曲興奮得連學校也不去了,在收到石蒼也發來的“目標已在公司出現”的匯報短信后,她立刻按照石蒼也提供的地址。打車趕往目的地。
齊寂臨時租住的這套房子距離他公司不算太遠,也就兩公里左右。雖然不算新小區,但各方面維護都不錯,所以夏曲走在小區里總算稍稍松了口氣——她原本還擔心齊寂會為了省錢而租很簡陋的房子(其實齊寂這種注重生活品質的人怎么會像她那樣是個吝嗇鬼)。
這段時間物業正在統一更換樓下門禁系統,所以雖然沒有門禁卡,夏曲也還是很順利的進入了公寓樓。
乘坐電梯到了8層,夏曲站在801房間門口,握著鑰匙的右手心里已經全是冷汗。
……沒出息!緊張什么?。慨斈锏膩砜纯磧鹤拥募姨旖浀亓x,我干嘛做賊心虛?不要怕!上!
經過一番心理暗示,夏曲做了個深呼吸。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門緩緩被推開,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面積不大,但收拾得干凈整潔的舒適小客廳。因為是小戶型的房子。所以無論是沙發、電視柜還是餐桌都比較小巧。
……還不錯啊……小是小了點,但一個人住也夠用了……
夏曲一邊想著,一邊在門口脫下鞋,光腳走進了客廳。
客廳北邊就是廚房,也被齊寂收拾得很干凈。夏曲打開冰箱檢查了一番。食物并不短缺,看來齊寂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不好好吃飯。
從客廳東側的小走廊過去,左邊是浴室,右邊有兩個房間——小書房和臥室。
站在臥室床前,夏曲望著齊寂用過的被單枕頭,終于忍不住撲在上面。把臉埋進枕頭……唔……這是木耳的氣息……好懷念啊……其實也才兩個星期沒見面,但為什么我感覺像是離開他半輩子似的?真舒服……再好好吸兩口木耳的味道……
……乖乖木耳,上次是麻麻不好。冤枉你了……可是麻麻實在沒勇氣主動找你道歉,木耳啊,要是咱們母子倆心有靈犀,你就主動來找我好不好?家里沒有你簡直不像個家的樣子,木耳你早點回家吧……
蜷縮在齊寂的床上。夏曲抱著被單,把它想象成她最親愛的木耳。
……
這天晚上。當齊寂結束了加班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后,一進客廳,他就覺得似乎哪里不太對勁——那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在濃厚的迷霧中行走,憑借第六感察覺出前方可能有不明物體的存在,但對方究竟是什么,卻完全不得而知……
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齊寂終于在兩分鐘后得出了結論——沙發上的靠墊位置不對。
因為是個很講究“平衡美感”的人,所以即便是對待沙發靠墊,齊寂也堅守著完美的平衡法則。沙發上有兩個靠墊,他總會將沙發長度三等分,然后把兩個靠墊分別擺放在三等分的兩個分隔點上。
然而現在,右邊那個靠墊的位置向左偏移了大概四五厘米的位置。雖然只是幾厘米的細微差距,但對齊寂來說,沙發上的“平衡性”就被打破了,難怪他一回家就覺得不舒服。
走到沙發前,齊寂一邊把“跑偏”了的那個靠墊擺回原位,一邊納悶……奇怪,今天房東來過嗎?不是說過幾天才會來裝新壁掛爐?而且他應該不會沒和我打招呼就過來啊……
這個謎團尚未解出,新的謎團又出現了——當齊寂走進洗手間想要洗手的時候,他注意到鏡前擱架上的洗手液也出現了“異常狀況”!
每次按壓過洗手液瓶子的泵嘴,當洗手液被擠出之后,泵嘴口處一般都會殘留些許液體,有時一不小心還會低落一滴到瓶身上。齊寂在每次使用過洗手液后,都會毫無例外地將殘留在泵嘴口的液體拭去,保持泵嘴的干凈——可是現在,泵嘴的地方明顯有一小團洗手液沒被擦掉。
……怎么回事?家里來過小偷嗎?
這么一想,齊寂立刻向臥室走去,他的一些重要證件都放在床頭柜里。然而剛推開臥室房門,他就愣住了!
床上“一片狼藉”!
當然。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這張床,絕對不會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夏曲白天離開前已經認真收拾過被她躺亂了的床鋪了,目前床鋪的狀態對她和普通人來說都已算是十分整潔。但是這種程度的“整潔”對齊寂來說,依然可以被毫不客氣地劃歸到“狼藉”范疇。
枕頭沒有被擺放在床頭的居中位置;被單雖然也被疊成了四方形,但本應整齊重疊的四個被角現在是交錯疊摞的;床單就更不用說了,床邊處有許多細小皺著沒有被撫平,看著就讓齊寂不爽……
走進“犯罪現場”,齊寂皺著眉頭從枕邊右側的床單上拈起一根頭發——細長,絕不是他自己的頭發!
……好啊!原來是那家伙……
看到頭發的瞬間,齊寂便一下子明白“非法侵入民宅”的“罪犯”是誰了——不是夏曲還能是誰?
……真是服了……她到底從哪里搞到了我的鑰匙……
這時齊寂突然想起。昨天助理曾提到過石蒼也在午飯時間到他辦公室找重要資料……
……原來如此……石蒼也,你可真是你小曲姐的忠實走狗啊……真不知道是他倆誰想出的這個主意,為什么我身邊的人凈是些思維方式奇怪的“異類”呢?當時我爸跟她在一起時難道就沒有一種和外星人結婚的感覺?唉……
想清楚這些事之后。齊寂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開始重新整理被夏曲弄“亂”了的床鋪。
……
偷偷潛入齊寂家之后的第二天,夏曲一直過得提心吊膽,生怕從石蒼也那里得到齊寂察覺家里異樣怒不可遏的的壞消息。然而這一天十分太平,石蒼也回家后說齊寂在公司沒什么反常表現??隙ㄊ菦]發現夏曲偷偷去過他家。
聽到這話,夏曲一下子踏實了,晚飯也比平時多吃了不少。石蒼也見狀心里頗為得意,覺得齊寂這個一家之主不在家,自己也終于成為替小曲姐分憂解難的重要合作伙伴了。
因為有了這一次成功潛入的經驗,夏曲變得大膽起來。她隔三差五的就會偷偷溜進齊寂家去,看看他冰箱里的存貨還多不多,有沒有她能不著痕跡幫忙做的家務之類……
就這樣。夏曲“非法侵入民宅”的“經驗”越來越豐富,而齊寂也越來越頻繁地在家里發現“田螺姑娘”出現過的痕跡,只不過這“田螺姑娘”在家務方面幫不上他任何忙,反而好吃懶做。
——遙控器的位置放錯了,她偷看過電視……
——雞蛋少了一個。油壺口也沒擦干凈,她居然還偷吃了個煎蛋……
——雜志報紙沒放整齊。那家伙看得懂《21世紀經濟報道》里的文章才怪……
——為什么淋浴間里會有沒干的水漬?難道那家伙還偷偷洗了澡?。∠淳拖窗?,竟然還不把纏在地漏上的長頭發清理干凈……
雖然對夏曲這位“田螺姑娘”的幫倒忙感到無奈,但因為齊寂心里明白她的小心思,所以也就默認了她的不請自來,繼續假裝對此事毫不知情;而且說實話,每次在整理清潔被夏曲弄亂了的物品時,齊寂心里總會飄散著一種淡淡的溫馨氣息,這感覺令他不舍得狠心驅散……
連石蒼也和吉光羽都不會知道,齊寂在搬出來獨居的前一個星期里,幾乎每天晚上都嚴重失眠。雖然當時主動提出離開的人是他,但此時他才發現——承受一個艱難決定生效后的種種煎熬,要比做出這個決定時的瞬間痛苦更折磨人。
就像上次在夏曲外地學習期間一樣,他總會在不經意間發現自己的思緒一次又一次圍繞著她而盤旋,她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是不是還在為他的離開而傷心?會不會遇到什么困難卻無人傾訴幫助……
如果說之前的那一個月牽掛因為她的學業結束而顯得指日可待,那么眼下,當他從那個充滿各種回憶的家里決然出走,他的這些牽掛就變得遙遙無期了,仿佛在沒有邊際的汪洋中漂流,絲毫沒有停靠上岸的可能……
幸好,她來了。如同海洋中不可思議浮現的一塊小小島嶼,讓他疲憊不堪的牽掛終于可以稍作停留、小憩片刻。雖然未曾見面,但她在這個空間里留下的種種痕跡依然令他感到踏實,這是他們之間的隱形聯絡,或許也是心照不宣的透明暗號……
隨著夏曲在家里出現次數的增加,齊寂也開始做出“反饋”和“回應”。
他會在家里放一些她喜歡的小甜點,為了掩飾那是特意為她準備的,他會故意買大包裝,讓她可以放心偷吃,不必擔心被他發現數量少了……
他把電視機開機后的前三個頻道都調成她喜愛的臺。方便她在他家里偷看腦殘韓劇和娛樂選秀節目……
他把洗手液、洗發水、沐浴露都一樣樣換成了她喜歡的牌子和香味,這樣萬一她要使用就會感覺比較舒服……
他甚至還硬著頭皮買了個“白臉死貓”玩偶鑰匙鏈,貼上從超市贈品上揭下來的“贈品”標簽(標簽當然要狠狠貼在“白臉死貓”的臉上)。將這小禮物偽裝成“贈品”后,他就將它“隨意”放進鞋柜上放雜物的抽屜里——果然,不久之后那個“贈品”就如他所愿不翼而飛了……
……
其實他想為她做得更多,只是擔心做得太明顯而被她察覺,因此只好適當克制。不過即使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已然很是歡喜了。他與她之間的這些“隱形互動”,他誰也沒有告訴,仿佛那是他們兩人之間心有靈犀又不可言喻的小秘密,也是隨時可能永遠消失不見的秘密……
……總有一天,她會不再出現吧……
……等到她終于適應了沒有我的生活,等她終于遇到了她的Mr.Right。她就會逐漸放下我,放下我們之間這種的奇怪關系,走進屬于她自己的全新幸福生活……
……看來離開她。是明智的決定——雖然這分開后的適應期顯得有些漫長而難熬……但是不要緊,我想我們都會逐漸適應對方不在身邊的生活……
……
A市的夏季已經正式到來,隨著氣溫的升高,夏曲對“非法潛入他人民宅”這一游戲的熱衷度也是有增無減。這個周末的上午,夏曲從石蒼也那里得知齊寂要加班開會一整天。所以她便背著一個大書包屁顛屁顛又去齊寂家“做客”了——書包里是各種瓶瓶罐罐,從洗潔精、潔廁靈到沐浴露、衣領凈。一應俱全!
上次離開齊寂家之前,夏曲就已經給他家里的各種日化用品拍照“留念”了,她是這么考慮的——木耳平時上班那么忙,一個人也未必有時間總往大超市跑;她按照他家日用品的牌子從超市買來一模一樣的,把新品里的液體偷偷逐一倒進半空的舊瓶里作補充,這樣他就可以少跑幾趟超市了……
于是,夏曲這位“田螺姑娘”這次就像圣誕老人一樣,背著沉甸甸的大背包進了齊寂家。
進了屋,夏曲先像往常一樣先還上自己帶的拖鞋,然后用吸塵地認真吸了遍地板(雖然地板原本就十分干凈),又從茶幾下的置物盒里翻出她喜歡的零食吃了兩小袋(其實那就是齊寂專門為她準備的),然后便摩拳擦掌開始正式“工作”了。
蹲在浴室往洗發水瓶里灌新液體,夏曲嘴角浮現出得意又欣慰的笑容……嘻嘻,木耳根本就不知道他用的這些東西其實都是我買來的……唉,有什么辦法?可憐天下父母心吶!為了孩子,父母真是什么麻煩事都愿意去做……
結束了對洗發水瓶的作業,夏曲正想開始罐沐浴露,外面客廳竟忽然響起一陣開門聲??!于是夏曲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壞了??!他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