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川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喂?夏曲,在家休息嗎?一切都好吧?”
“嗯,是、是啊……挺好的”說到這兒,夏曲不由得朝露臺上的小白望了一眼。
“我今天輪休。如果你方便的話,我上午是不是可以去看望你?”
一聽說吳桐川要來家里拜訪,夏曲激動得心臟狂跳!她竭力把自己偽裝得十分“矜持”和“淑女”,“好啊,不過不會太麻煩你吧……”
電話里的吳桐川輕笑了一下,“你怎么反而比假扮情侶的時候還要客氣?我們現在是在正式交往啊。”
“呃……咳咳……”夏曲干笑幾聲來掩飾自己的羞澀和尷尬,趕緊把家里地址告訴吳桐川。
“好的,現在已經過了早高峰,我走高架的話大概半個小時就可以到。等會見。”
掛上了電話,夏曲心花怒放,甚至忘了剛才小白“背后下黑手”的行為,激動地隔著玻璃門沖它送去一個飛吻。
……對啦對啦!趕緊去梳妝打扮一下!也不能穿睡衣!得找件漂亮的裙子!還要把家里收拾一下!準備點水果什么的……哎呀,只有半個小時!時間緊迫!!
……嘻嘻……太好啦!小白可能真是我的小福星呢!每次它欺負我之后就會給我帶來桃花運!哈哈哈……
然而,夏曲的好心情只持續了一分鐘不到——當她跳著腳跑到洗手間,準備梳妝打扮的時候,在看見鏡子里自己模樣的瞬間,頓時有種被驚天巨雷狠狠劈中的感覺!!!
在她那原本光潔白皙的額頭上,一片紅紅擦傷印跡分外清晰!而且,好像還有點滲出血來了……
大概剛才過于激動,夏曲沒有察覺到自己受了傷。現在看到傷口,她這才覺得額頭處傳來一陣陣綿綿痛感。當然,疼痛在眼下看來只是小事,關鍵問題是——破了相要如何見心愛的入江醫生!!!!這可是兩人正式交往后的第一次約會啊!!!!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夏曲用一分鐘來詛咒石蒼也和吉光羽這兩個不負責任的狗主人,一輩子去廁所沒有紙!而在后面的四分鐘里,她構思了各種挽救措施——涂厚厚的粉底?再用遮瑕膏?趕緊自己剪個齊劉海出來?戴上帽子假裝受風頭疼?或者干脆說自己突然有事,婉拒入江醫生的來訪……
然而經過一番分析和左右權衡,夏曲認為以上種種構想都不靠譜,最后。她不得不采取最正確,但同時也是最苦逼的做法——含恨在自己腦門兒上橫著貼了塊創可貼。
望著鏡子里自己的新形象,夏曲忽然有些恨自己。家里的創可貼都是她買的。為了追求可愛效果,她沒有買普通肉色款,而是買了印有米老鼠唐老鴨卡通圖案的卡哇伊款……雖然已經盡量挑選最“樸素”的花色,但此時此刻,夏曲看著腦門創可貼上那“搔首弄姿”的女唐老鴨。還是有種想自戳雙目的感覺……
……嗚嗚……今年我是不是犯太歲啊……看來有空得到廟里燒燒香了……嗚嗚嗚……
……
如夏曲所預想的一樣,門被打開后,吳桐川在看到夏曲的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大概是考慮到女孩子愛美的自尊心,他只是說了句“很可愛的創可貼”,然后就避免將視線停留在夏曲的額頭上。這令夏曲松了口氣。同時也覺得入江醫生真是貼心……
“我買了點食材,中午給你做飯吧。”吳桐川拎著兩個塑料袋,走進廚房把它們放在料理臺上。
夏曲剛想說——不用麻煩了。木耳已經給我準備好了午餐……幸好她及時反應過來,硬生生將這話給吞了回去。
“好啊,那就麻煩你啦,我還沒有吃過吳大……沒吃過桐川做的飯呢。”夏曲一邊笑嘻嘻說道,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沒說出煞風景的傻話來。
走出廚房來。吳桐川問道,“今天的肢體鍛煉做了嗎?”
“做……”夏曲本想謊稱做完了。可是望著吳桐川的眼睛,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謊話來,只好心虛氣短地承認,“還、還沒做……”
“偷懶可不行,會影響日后下地行走的。看來我這個外科醫生來得正好。”說著,吳桐川便走過去推起夏曲的輪椅,把她運到客廳沙發旁。
“我來監督你。”
看著吳桐川帶著笑意的認真表情,夏曲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郁悶。
……找個醫生男朋友是不錯啦……
……可是可是……第一次約會,為什么寶貴的時間要浪費在無聊的肢體訓練上啊?難道不應該浪漫一些嘛?嗚嗚嗚……
……
中午,吳桐川給夏曲做了酸菜肉絲炒意面,第一吃這種中西合璧的菜,夏曲不顧形象地吃完了第一碗,又厚著臉皮向吳桐川要第二碗。
“好好吃啊,桐川你當醫生真是浪費了,應該到新東方烹飪學校當校長嘛!”
聽了夏曲不著調的恭維,吳桐川一邊把第二碗意面遞給夏曲,一邊笑道,“以前我也是幾乎從來不進廚房的,這點本事還是在美國鍛煉出來的。中國城的真空包裝酸菜味道還算地道,沒想到和意大利面搭配的效果居然不錯。”
“美國好玩兒嗎?”夏曲一邊嚼著面條,一邊問道,“有沒有跟朋友一起去迪斯尼樂園啊?”
吳桐川微微低下頭看著自己那份面,露出個笑容,“去了。不過是一個人去的。”
聽了這話,夏曲有些意外,“一個人?那豈不很無聊?不過沒想到桐川你還會對迪斯尼樂園感興趣啊,呵呵,我以為你只會去圖書館啊、博物館啊之類的地方休閑呢。”
“是為你去的。”
聽到吳桐川這淡淡說出的幾個字,夏曲不由得一愣,嘴里的面條也忘了咽下,含糊不清地反問,“為、為吾……”
吳桐川抬起頭凝望著夏曲的眼睛。“幾年前我們第一次相親的時候,你曾經說過世界上你第一想去的地方是日本的y樂園,第二想去的地方就是迪斯尼樂園。雖然我對迪斯尼樂園無感,但想著或許可以借我的眼睛、我的身體,替你欣賞和體驗那些東西,所以就一個人去了。”說到這兒,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笑吧,是不是很荒唐的念頭和做法?”
夏曲瞬間就被擊中淚點,只覺得鼻子發酸。趕緊胡亂把嘴里的面條吞進肚里,羞澀又感動的垂下眼簾,“……謝謝……”
大概是為了化解尷尬。吳桐川轉移了話題,“對了,還給你帶了份小禮物。稍等。”
走到客廳沙發旁,吳桐川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樣東西,然后又回到餐廳。“雖然當時不知道以后是否還有機會跟你見面,但總覺得既然到了迪斯尼樂園,不買件小禮物回去太說不過去。我沒有給女生選禮物的經驗,就選了一個方便攜帶的。”
在吳桐川掌心,躺著一塊裝在透明包裝袋里的手帕,上面精美印刷著灰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等經典迪斯尼公主。
輕輕接過那塊漂亮精致的手帕。夏曲只覺得喉頭發緊,“……你……當時明知道我們以后可能再不會有聯系了,但還是去了迪斯尼樂園……還給我買了禮物……”
見夏曲眼圈泛紅。吳桐川盡量用輕松語調說道,“有時候男人也會有點小任性吧……喜歡嗎?”
“嗯……”夏曲強忍住眼淚,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來,“好漂亮!這個大小正好可以用來系頭發。”說著,她拆開包裝。把散開在肩頭的長發攏在腦后,用手帕系上。
“好看嗎?”夏曲側過頭去給吳桐川做展示。
“很漂亮。”望著夏曲。吳桐川眼帶笑意。
……很美,你是我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和曾經那張照片上的女子一樣美……
想到自己暗戀多年的那個相片中的女子,吳桐川心頭不由浮現出剛才在客廳鋼琴上看到的齊一川的遺像。不知是忘了,還是覺得沒必要回避,夏曲沒有將遺像收起。于是,他看到了那位素未蒙面的齊老師的容貌。
……齊老師您大概不知道,當年還是醫學院學生的我,在看到您辦公桌上的黑白相片后,就開始了一份漫長的暗戀……
……那女子想必是您的妻子,所以我的暗戀異常辛苦……
……當我遇到夏曲后,曾以為自己終于擺脫了那份無望的情感,可是老天實在是愛開玩笑,沒想到夏曲她……也是您的妻子……
……她們兩人的感覺和容貌都很像,看來您對女人的喜愛類型這么多年都始終如一……當然,我也如此……
……我們愛著同樣的女人,我想,這也是種緣分吧……
……齊老師,以后,就讓我代替您好好守護夏曲吧……
……相信我,我會讓她幸福……
……
午飯后,吳桐川叮囑夏曲睡個午覺好好休息,然后便告辭了。
送走了吳桐川,夏曲忽然覺得房間里的空氣仿佛結了冰,安靜到凝固。
解下頭上的手帕,在床上躺下,夏曲撫摸著這份珍貴的禮物,幸福又有些心酸地嘆了口氣。
……入江醫生一定看到了一川的遺像,不知他當時心里作何感想……不過我想,他是真的接受了這個現實,也沒有嫌棄我吧……
……一川,我現在感覺好幸福……自從你離開后,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受到被愛的幸福,沒想到,老天還沒有遺忘我……
……一川,是不是你讓入江醫生來到我身邊的?讓他代替你繼續照顧我?愛我……
……謝謝你,謝謝你們……
……不管是已經逝去的,還是正在擁有的,我都會用全部生命去好好珍惜、好好守護……
……
下午,夏曲因為擔心齊寂回家后看到他做的午飯沒有被吃掉而起疑,可又不忍心把飯倒掉,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把那份雞蛋火腿腸菜心炒飯塞進了肚子里。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吃晚飯的時候。夏曲完全吃不下去,只好推說自己突然沒胃口,喝了兩口湯就躲回房間去了。
“小曲姐怎么了?是不是白天在家零食吃多了?”望著夏曲坐著輪椅離去的背影,石蒼也納悶的問。
吉光羽因為沒有吃到雞蛋薄餅而不高興,所以沒好氣地回答,“你沒看見她腦門兒的創可貼啊,肯定是生你氣了唄,誰讓你出門前不把狗栓好。”
然而齊寂只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吃飯,“隨她去吧。”
他心里浮現的,是剛才夏曲頭上系著的那條以前從沒見過的公主手帕。還有廚房被使用過的種種痕跡。
……
晚上,夏曲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漫畫——那是小腐借給她的,應她的強烈要求。這次借來的漫畫沒有“黃色畫面”,內容都非常純潔。
“睡了嗎?能進來嗎?”
門外響起齊寂的聲音,夏曲忙收起漫畫坐起身來,假裝在活動肢體,“進來吧木耳。”
齊寂端著一杯酸奶走進屋來。“多補點鈣。喝牛奶你乳糖不耐受,就喝酸奶吧。”
笑嘻嘻接過酸奶,夏曲打趣道,“木耳你站在我床邊的情況好罕見啊,幸好這是小羽房間,不然你現在肯定已經被嚇死了吧?嘿嘿嘿……”
齊寂站在書桌前。一邊擺弄著桌上的哆啦A夢手辦玩具,一邊“隨口”問道,“今天有沒有朋友來探望你?”
一口酸奶差點嗆在夏曲氣管里。她以咳嗽為掩護,腦細胞飛速運轉……什么情況?!木耳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廚房里的廚余垃圾不是讓入江醫生拿走了嗎?木耳他不應該發現啊……嗯,不過這孩子太聰明,撒謊越多越容易被他看穿……
于是,夏曲定定神。故作隨意地說,“哦。小依師姐上午來過,還給我做了午飯。中午她就回去了。”
“是嗎。”從齊寂的表情上,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拼命吸著酸奶,夏曲心神不寧地不敢看齊寂的眼睛。
“你應該知道的,不管是高興的事,還是不幸的事,我都很愿意跟你分享。”齊寂伸手拿過已經被夏曲吸空了的酸奶杯,瞟了一眼從枕頭下露出一角的漫畫書,淡淡說道,“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少熬夜看沒營養的漫畫。”
門被齊寂從外面輕輕關上了,夏曲愣在床上,半天回不過神來。
……木耳他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他都愿意跟我分享……
……難道!他察覺我已經戀愛了,在埋怨我不告訴他??!!
……不會吧?我掩飾得滴水不漏啊,他沒有理由懷疑我……
胡思亂想著,夏曲在床上躺下,望著天花板出神。
……木耳,不要怪媽媽哦,我也是為了你好嘛……
……如果讓你知道我已經有了男朋友,就你那個脾氣,肯定會搬出去住……那樣媽媽怎么能放心呢……
……木耳乖,等你的公司再壯大一些,等你不用再那么辛苦的時候,我會把那個天大的好消息第一個告訴你的,我保證哦……
……
雖然吉光羽這段時間忙于新專輯的籌備和錄制,但為了遵守他對夏曲的承諾,他還是瞞著經紀人大貍,盡量抽空偷偷跑到“曲奇少兒舞蹈培訓班”,給準備參賽的小朋友們排練舞蹈。
為了掩人耳目,第一次去培訓班的時候,吉光羽就戴了假發,貼了假絡腮胡,還用夏曲的眼線筆描了眼線,甚至故意把排練時間定在上午——他是這樣盤算的,大人們又不放暑假,一大早就出現在華聯超市那片商業區的大人們應該是全天最少的。
吉光羽的運氣還算不錯,至少前三次上課都沒有被人識破廬山真面目,但第四次上課時,他卻在電梯里偶遇了一位送孩子來上課的年輕媽媽,更不幸的是,那位年輕媽媽曾是“牧野極光”的粉絲。因此在打量了直冒冷汗的吉光羽半天之后,年輕媽媽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請問……老師您是不是……”
“不是不是!”吉光羽脫口而出,卻發現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于是又忙解釋道,“呃……您是覺得我長得像吉光羽吧?呵呵,還真不是。不瞞您說,因為吉光羽是我偶像,所以我就是照著他的模樣整容的……呵呵呵……”
年輕媽媽頓時釋然了,欽佩地說,“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覺得您和吉光羽那么神似……不好意思啊。”
見暫時度過了“危機”, 吉光羽暗自長出一口氣,心想……整容這招還挺好使,嗯,看來以后可以當做常備方案……
……
由于齊寂擔心夏曲的腿恢復不好,所以在拆石膏之前,一直禁止她到培訓班去。夏曲始終掛念著參賽舞蹈到底排練得怎樣了,可吉光羽卻說比賽之前要對她保密,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從吉光羽那兒刺探不到情況,夏曲只好悄悄給其他老師打電話詢問,誰知其他老師居然眾口一詞——吉光羽給孩子們排練的時候是要“清場”的,不許任何人觀摩,因此她們也不知道詳情……
雖然對吉光羽的舞蹈功底并沒有疑慮,但他這樣神神秘秘的,卻令夏曲總放不下心來。
……小羽這家伙,不會排出了很奇怪的舞蹈來吧……
……唉,沒辦法,既然是有求于人,我也不能過于苛求……他排成什么樣就什么樣吧,反正今年也沒指望能獲獎,就當帶孩子們出去體驗一下比賽環境好了……
……
轉眼暑假過去,A市少兒舞蹈團體大賽終于拉開了序幕。這次比賽沒有初賽決賽的設置,報名的團隊在登臺表演后,將直接由評委評選出各獎項。
因為石膏已經拆掉了,所以夏曲堅持要拄著拐杖去觀摩比賽。齊寂擔心人多把她擠倒,所以比賽當天他沒有去上班,而是陪夏曲一起來到了A市中心大劇場。
為了避嫌,教練吉光羽老師并沒有趕來,孩子們是由培訓班的其他兩名老師負責帶領的。當夏曲在劇場前廣場偶遇“小曲奇舞蹈團”時,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拄著拐幾步跳到孩子們面前,扯著最前面那個孩子的演出服失聲叫道,“這是什么!!!!這演出服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