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在沉默中開始,肅穆的音樂在靈堂上方回響,身穿黑衣的人們右手放在左手背上置于小腹前,低頭默哀。
葬神社很少舉辦葬禮,但是這次為莫風的葬禮卻是由神秘的葬神社首領親自下令,算得上是葬神社繼上一任首領去世后最隆重的一次葬禮。
不過出于一些考慮,葬神社并沒有讓所有人都前來吊唁,來的只有寧忘川熟悉的幾人,以光明衛老人為首。
光明衛老人此時正站在莫風靈牌之前,正對著眾人,閉目輕聲念誦,手臂上電靈芯片微微閃光,在他頭頂綻放開一片溫馨的光明,隨著他的嗓音照亮整個靈堂,讓人心頭微微一暖。
能夠讓光明衛這樣強大的人親自紀念,想必莫風也會非常高興。
寧忘川和莫秋馨沉默在棺材身旁,寧忘川注視著靈牌前跳躍的燭火,映的他瞳孔發亮。
現在吊唁的是云涯等人,云涯和誅聯盟眾人傷勢都不輕,尤其是云涯,和寧忘川一起坐著輪椅,他受的傷比寧忘川還要重。失去了林月雅,他臉上絲毫看不到以前的光芒,眼神經常失去焦點,盯著某一處發呆。楚雨煙推著輪椅,雙眼通紅,她非常擔心云涯,卻什么也做不了。
云涯等人吊唁結束,云涯抬起頭看了寧忘川一眼,寧忘川也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沒有火花產生,兩個年輕人的眼神非常相像,兩人都承受著巨大的悲傷。
云涯離開,接下來吊唁的是寧天成。
寧忘川瞇起眼,注視著寧天成,看他一步一步從門口走過來。
寧天成卻沒有看他,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穩重,帶著對莫風的敬意。
寧忘川有些奇怪寧天成對莫風的敬意從何而來,但是在莫風的葬禮上他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對莫風表達出足夠的敬意,所以也沒有想太多。
光明衛老人睜眼看了寧天成一眼,重新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
寧天成毫不猶豫地在靈牌前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頭微微低下,禮數挑不出絲毫毛病。
在他吊唁的過程中,寧忘川的目光寸步沒有離開他。
這些天以來,寧天成并沒有再去找過他,但是寧忘川心中卻開始有一絲疑惑。
細細想來,他和寧天成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少,但是寧天成除了面對他的挑釁進行恰當的反擊意外,似乎并沒有對他有過任何惡意。
寧忘川不傻,但是他仍然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一個能夠斬殺親生父母的人,怎么會獨獨對他這個弟弟下不了手呢難道說,真的是自己誤會了他
寧忘川腦中不可避免地出現這樣的念頭,但是一瞬間就被他否決。一年多前那展現在自己面前裸的血腥場面他不可能忘記,父親和母親滿臉是血,倒在寧天成的腳下,而寧天成的電靈長刀正從父親胸膛里抽出來。
寧天成那時宛如惡魔一樣冰冷的目光,這一輩子寧忘川都不會忘。
但即便是那一次,寧忘川以為下一刻自己也會被長刀洞穿胸膛的時候,寧天成竟然翻身跳下窗戶,只留給他一個孤獨決然的背影,讓他一生銘記。
寧忘川心中有疑惑,但是他不會去問寧天成,因為他知道不可能從寧天成口中問出任何事。
他凝視著對莫風靈牌緩緩鞠躬的寧天成,眼睛微微瞇起,決定不去想這些事。
不管怎么樣,就算他真的有什么轉變,他殺了父母是事實,僅憑這一點,就夠寧天成決定這輩子一定要殺他。
寧天成吊唁完畢,站起身,輕輕整理了下衣物,轉身離去,腳步穩定有力。
“還有誰想要吊唁的嗎”光明衛老人睜開眼睛,眼中是溫暖明亮的光。
“我”凌寒大喊著從人群中擠出來,然后意識到自己嗓門太大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聲音太大了,我要陪一陪風叔。”
“還有我們。”張陽和阿杰也說道,兩人當時消耗過度,不過一個多月早已經恢復好,身上其他傷勢比起寧忘川來要輕太多。
寧忘川身邊的人都已經吊唁過,就連梨濤王泠艷都祭拜了。只不過人數比較多,張陽和阿杰才拖到現在。
“不要喧嘩,安靜跪下。”光明衛老人說道。
三人點頭,安靜地跪在蒲團上。
就在這個時候,靈堂門外突然跪下黑壓壓的一片人,每個人都重重地磕頭,頭顱和青石板相碰的聲音聚集在一起像是沉悶的鼓聲,敲打在所有人心頭。
“風叔走好”所有人異口同聲喊道,聲音渾厚沖云霄。
寧忘川心神一動,抬頭望去,發現這群人全都是當初在黑暗星空中一起戰斗過的海盜,獨眼的老蘇爾跪在最前面。
一時間寧忘川心頭情緒涌動,身旁的莫秋馨眼底瞬間浮上一層薄霧,連忙扭過頭去。
凌寒扭頭看過去,雙眼變得通紅,抹了兩把眼睛,拍了拍臉龐,轉過頭吸了吸鼻子,低著頭。
光明衛老人沉默片刻,等到眾海盜的磕頭聲消失之后,才閉上眼開始念誦經文。
寧忘川也輕輕閉上眼,思緒隨著光明衛老人低沉的聲音飄散
吊唁之后,其他人都漸漸離去,靈堂之上終于只剩下寧忘川等幾個人,王泠艷和梨濤卡維幾人多呆了一會兒之后也便回去了。
今天是守靈夜,莫秋馨要守靈幾天,寧忘川自然也要守靈,靈牌前的燭火在輕風中搖曳。
莫云和依蘭兩人也一直站在旁邊,莫云走到棺材前,輕撫著棺材壁,眼眶有些紅腫地說道:“小風,現在你可以安心地走了,這葬禮,配得上你。”
寧忘川低著頭,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希望有這個葬禮,誰管他配不配
只要還活著就好啊。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寧忘川回頭望去,竟然是寧天成。
寧天成走進來,先是對莫風的靈位鞠了一躬,然后看向寧忘川面無表情地說道:“首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