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不搶攻么,這里,是你的結界吧。”伊吉璃看著握劍而不動的陸亡,緩緩開口道:“還是說,你其實沒法完全掌控這個成型結界的力量?”
“嗯,的確。”陸亡被說中了心事,不僅沒有驚訝,反而還沖著伊吉璃笑了笑:“沒辦法,我剛掌握這個領域,還不太熟悉,要不,你等我先感悟感悟再開打?”
伊吉璃看見陸亡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反而捏不準他到底是不是誘敵之計,再加上她雖然剛剛輕易傷到了陸亡,但說不準這只是人家故意的讓她輕敵之策呢?畢竟這是在陸亡的領域,領域是公認地壓箱底手段,而且千變萬化,有著世上也許有一樣的葉子,但卻沒有一樣的領域的說法,因此她在未完全看穿這個成型領域的效果前,還是有所顧忌的。更何況剛剛她明明全力一擊打中了陸亡,為了確命中還特意放棄攻擊要害,而是鎖定了他的右臂,雖然陸亡的右臂一瞬間被氣化,但此時此刻他原本的手臂處冒出的黑霧,讓伊吉璃感覺到一絲詭異,陸亡在她眼里畢竟是那實力近乎爆炸的上古時期所存的勇者,僅僅是對一條手臂的傷害,可不敢讓她增添多少自信。
于是兩邊各抱著試探和警惕,加上雙方均不愿意以生命冒險,最終竟然達成了一種微妙的氣氛,就這樣靜靜隔著幾十米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睛,如同化作兩座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但兩人心中明白,誰先動,誰的氣勢就先輸一籌,哪怕一點點的劣勢,在這種對決中,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當然,以上這些對于伊吉璃而言的確是需要考慮的,陸亡也是知道的,但陸亡卻沒糾結那么多,在他看來,自己打不過的幾率遠遠大于打得過,所以什么氣勢啊,微小優勢啊這種東西都不被他考慮在內,按照他的話來說,開玩笑,就算現在對面伊吉璃讓他一條手臂,優勢大了吧?但他還是慫啊,更別說現在是自己成了楊過了。陸亡覺得自己現在所要考慮的,只是怎么打才能讓自己不在自己的領域丟了性命,至少,得保持個平局吧?要是能用嘴炮喚醒對面的良知,那才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結局啊!
沒錯,我可是主角!主角可是自帶嘴炮技能成功率加成的。
“這位美麗的鳳凰娘小姐啊,你我兩者相斗,無論輸贏,彼此都得不到好處。”陸亡輕輕搖頭道:“況且,為何心中總想著要征服世界呢?如今的世界上,鳳凰娘一族已經立于魔物娘的頂點,就算你征服了世界,然后呢?難不成你想將世界上所有的種族都消滅,徒留一族么?那樣的話......我覺得生態鏈估計會不允許的。”
“人類勇者的共生想法嗎?幾千年前你們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到如今,你也依舊還是抱著這種想法來勸解魔物娘們的么?”似乎是陸亡的話語有效了,總之伊吉璃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所要的,不是立于世界的頂點,而是永不磨滅的功績,天下生靈,難免會有一死,死后一切都會被時間漸漸磨滅,你可曾還記得魔物娘始祖們的名字?還記得遠古時期你與你一起戰斗的勇者伙伴的名字嗎?千年了,你已經忘了吧。沒錯,忘了......哪怕是擁有遠比我實力強大的存在,也都被遺忘,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身影和籠統的稱呼......但我不甘心,我滿心為了族人成為了巫女,卻發現自己踏入了一條不歸的死路,本想為我族獻出力量,卻反被安排為一個傀儡而身不由己!其中的絕望,你這種被魔物娘寵愛著的勇者又怎么可能理解!如今我終于掙脫了鎖鏈,既然我能做到逆命,我絕不能讓自己和那些愚蠢的家伙一樣空抱著力量碌碌一生,我要讓自己永遠銘記于此世,成為世界的主人......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我是鳳凰娘一族的巫女,我這一生,早已奉獻給了族人,那么,就只能讓我們一族來成為世界之主。”
“可是你說這段話時,我感覺不到你的激昂,只能體會到你的憤怒,真正想要統治世界的反派魔王,說出這種話時也會有著一種令人著迷的邪惡,傲慢,讓人不由自主地心中澎湃,不由自主地成為陰影的幫兇,可......你剛剛......只有不甘產生的報復心吧?”陸亡疑惑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伊吉璃:“你更像是,為了完成復仇而去做的,也許是我不能理解你的憤怒,但是啊,放棄吧,這樣的毫無信念地征服世界,其實一點也沒法帶給你滿足感不是嗎?”
“放棄?真是可笑,勇者,余問你,支撐你跨越千年的勇氣是什么?”伊吉璃突然反問道。
雖然陸亡一時間沒能理解她這話的意思,但大概也明白這又是一個誤會了自己身份的魔物娘了,算了多一個不多,順著她的話說吧:“嘛,還沒活夠?”
“那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活夠了呢?不如說,你覺得你生存的下一秒,已經開始進入無休止的與過往的一切重復后,還有什么能支持你?”伊吉璃不屑道:“你也許可以拋棄親情,友情,身邊的一切,獨自一人忍受著孤獨而跨越千年,你有著這種堅韌的頑強,但你終究會敗在永恒的時間的手里,到那時,你也會和我一樣不擇手段,只是為了讓自己在消失前留下自己活過的印記,每當我看著歷代巫女的遺像,我的心中都會不由遏制的顫抖,一想到未來的我也許和她們一樣,永遠地以這樣的形式塵封在那處幽閉的巫女殿內,那種害怕,甚至讓我連自己的傀儡命運也都忘記了。所以,勇者,你抱著想活下去而戰的想法,是戰勝不了和我一樣的,只是想要證明自己活過而不擇手段的魔物娘的。”
“我明白了......”陸亡說完后沉默了起來,伊吉璃的話語不無道理,自己的時間也許已經是永恒的了,那么,會不會將來的某一天,站在伊吉璃那個位置的人成為了自己,而新的勇者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以同樣的話語來和自己對話呢?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是無論怎么說,伊吉璃是一位可憐的魔物娘,她擁有了他人一生無法企及的實力,卻迷失了自己生存的意義,巫女雖然是龍鳳兩族中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但同樣的,這個身份的背后,是一副鐐銬,一副因祖龍祖鳳的不甘以及復活的愿望,而設下的鐐銬。
伊吉璃從鐐銬中掙脫了,但是,她潛藏于囚衣下的憤怒,悲傷,不甘,也全部因為枷鎖的崩碎而爆發。
她想要統治世界,證明自己這個囚徒改變了世界,而不是以國王的姿態,默默無聞地在那神秘未知的輝煌宮殿,實際讀作為監獄的地方死去。
而陸亡,則是要阻止她,因為伊吉璃的舉動,一定會傷害龍族,傷害到希芙,所以,勇者為了守護,必須向著那可憐之人舉起手上代表著死亡的漆黑之劍。
伊吉璃看著陸亡默然不語,卻重新變得堅定的眼神,以及陸亡那漸漸舉起,指向了自己胸口的劍尖,開口叫喚了一聲:“勇者。”
“嗯。”陸亡知道最后的平靜即將要結束了,于是答應道。
“如果你我兩人的壽命只有如人類般的剎那百年,如果你我兩人的實力不足以撼動世界,如果我不選擇作為巫女而是一只自由的鳳凰娘,如果我們的相遇在你與龍族之前,你還會對我刀劍相向嗎?”伊吉璃突然開口問道。
“不會,因為沒有理由不是嗎?”陸亡很理所當然道:“如果你現在放棄了自己的念頭的話,我也會放下劍的。”
“那么,如果我換個條件,說我不會傷害龍娘和你身邊之人呢?”伊吉璃繼續問道。
“唔......不好說。”陸亡皺了皺眉頭:“但是,你的行為肯定會引起天下大亂,戰爭的火焰波及到的事物,可不是個體的力量可以控制的,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被戰火籠罩,沒有魔物娘天生就應該是一名戰士,哪怕她們一出生就有著這樣的實力,但在我眼里,她們不過是會魔法的女孩子而已。也許我如今會收手而退,但我覺得,如果我現在退了,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在這里相遇的。”
“是啊......是啊......因為你是勇者,過去的勇者永遠都會把自己的劍鋒指向破壞世界平衡的壞人,從來沒有退縮這個詞。”伊吉璃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你也許是最后一個了。可我也是不會放棄的,這是我最后的執念,我犧牲了一切,只是為了活下去,那么,就不能讓自己活的如同死了一般。好了,作為勇者,你應該還有與我之間的最后一句話吧。”
陸亡心中會意,眼神中充斥著惋惜,只見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情感如同被洗滌過了一般,陸亡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淡漠,他緩緩開口道:“記住,退治你的是......勇者陸亡。”
“只是以勇者作為自稱么......那么,自大狂妄的勇者,即將將你的靈魂和肉體一同化為灰燼的,是鳳凰娘巫女的末裔,吞噬了祖鳳力量的第十代鳳巫女,伊吉璃!”伊吉璃說完后,她的周身冒出了一團團金色的烈火懸浮于空中,火焰的熱量將空間都燒得波動模糊了起來。
而陸亡,則是一個滑步向前沖去,左手握住的一念生死爆發出強烈的黑芒,帶著一股蕭然之氣掃向了空中充斥著濃郁生命力的旺盛火焰。
兩者的交戰就從這一刻開始,在這片與世隔絕之世界中,展開的是一場信念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