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朱邪赤心
看著光王離開,李奏才抬腿進(jìn)了珍王府。
元楨、元橋已經(jīng)穿上孝服,和李辰哥倆正在交接,洛泱身穿素服站在他們身后,見李奏進(jìn)來,大家都拱手行禮。
李奏看了看靈堂,這里大門是不關(guān)的,為了遮擋風(fēng)雪,外面搭了雪棚,門上掛了一道夾絲布簾,既沒有那么沉重,也能擋風(fēng)保暖。
“這里冷,伊陽身上還有傷,怎么也來了?我特意說了族中女子不必守靈.你也不聽?”李奏見到她,既有些歡喜,又有些心疼:
她自己戳那一刀,腹部還是有傷的,雖說傷口不深,很快就愈合了,但在李奏眼里,那是很嚴(yán)重的傷。
“殿下,您來得正好,替我們把她送到老淑人屋里去,我娘說,她在屋里陪著老淑人, 心意也是一樣的。”
五郎說的, 確實(shí)是阿娘交代的話。他不過是順?biāo)浦郏埨钭喟研∶盟瓦^去罷了。
洛泱也不推辭,跟著李奏離開了靈堂。
“傷口怎樣了?你別瞞我,元楓都告訴我了。”
“那天還沒來得及包扎, 傷口就已經(jīng)愈合了。”
婢女在前面打著燈籠, 兩人一前一后錯開半步,慢慢向后院走著, 沒見面時想好的話, 現(xiàn)在一句也記不得。
李奏沒開口,洛泱看著他的側(cè)臉, 欲言又止。
老淑人的小院前李奏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著洛泱,眼里都是暖意,沉默了片刻才道:
“你讓老淑人放心, 宮里的林美人一切安好,為她安胎的太醫(yī)叫喬櫟,昌平郡王跟他很熟。府里報上去的林小娘子和兩個婢女,內(nèi)侍省也通過了,這兩天就安排她們?nèi)雽m。
一切都會好的。你保重”
“你也保重。”
兩人依依惜別,直到看不見洛泱的背影, 李奏才轉(zhuǎn)身往回走。
“殿下, 光王去了薦福寺。這時候去,今晚應(yīng)該回不了藩邸了。”阿冽迎上來, 跟在李奏身邊小聲道。
“他這個月已去幾次了?難道佛寺里面有他的知己?”
自從洛泱告訴他,光王在歷經(jīng)三朝侄兒皇帝之后,自己登上了皇位, 他的一舉一動,便吸引著李奏的注意。
光王平時深居簡出, 沒有必要, 他不會主動跟人接觸, 更不用說內(nèi)侍官, 除了禮佛,他似乎沒有任何愛好。
薦福寺是個大寺, 因?yàn)殡x皇宮近,也算是皇室們喜歡去的寺廟,里面有專供皇室使用的禪房,光王去拜佛、齋戒、祈福, 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李奏只想找出與光王接觸的人, 因?yàn)槁犅邈笳f, 他是因?yàn)檠b傻蒙蔽了內(nèi)侍們的眼睛,這才將他推上龍椅。這個理由, 李奏怎么都不相信。
此刻,阿慕就在薦福寺遠(yuǎn)遠(yuǎn)監(jiān)視著光王。
光王并沒有往禪房方向走, 而是入了大殿。廣延禪師正在大殿禮佛,光王很自然的在他身邊的蒲團(tuán)坐下。
廣延禪師依舊敲著木魚念著經(jīng),就像渾然不知身邊有位親王一樣。
阿慕正躲在大殿外面向里張望,忽然, 一個黑影從他眼角余光掠過,他心中一驚, 微微遲疑, 向著那黑影追去。
夜色中的薦福寺, 鐘聲已逝, 香煙猶在。
那黑影在層層疊疊的寺廟間飛快的跳躍, 阿慕覺得就算與光王無關(guān),這樣的身手絕不是普通飛賊。
那“飛賊”落入一間禪房小院里,阿慕剛跳上屋頂,只見院子里站的的幾個人同時拱手道:
“屬下拜見小郎主!”
阿慕莫名其妙,看看周圍并無他人,誰是小郎主?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笑道:“玄慕,你還不下來嗎?”
這樣指名道姓,阿慕更疑惑了:原來他們是故意引我過來,可那個什么小郎主又是什么鬼?他也不再躲藏,從屋頂跳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六個人同時單膝跪下,雙臂交叉在胸前,再次齊聲道:
“屬下參見小郎主!”
“你們在搞什么鬼?什么小郎主?我不認(rèn)識他。”
“您無需認(rèn)識,您就是他。”那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
“吾乃河?xùn)|代北行營副將康如海,前來迎接代北行營招撫使, 朱邪執(zhí)宜第三子朱邪赤心, 他現(xiàn)在的漢名叫做玄慕。”
“我?朱邪赤心?開什么玩笑!”玄慕不但不知所云,甚至有些光火:
“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 我就只是玄慕,我父親是蘇將軍的舊將玄鐵,我從小在蘇將軍府長大,不是你們找的什么小郎主。”
“玄將軍是您的義父,他和蘇府都是您的大恩人,但您親生父親真是朱邪執(zhí)宜。”康將軍緩緩道:
“十六年前,康某追隨郎主響應(yīng)唐廷號召,協(xié)助李愬將軍攻打蔡州,從代北出發(fā),輾轉(zhuǎn)追擊包圍吳元濟(jì),直到攻入蔡州,我們整整耗費(fèi)近兩年之久。您在行軍路上的篷車?yán)锍錾サ讲讨輹r,已經(jīng)快一歲了。
哪知我們的隊(duì)伍被吳賊沖散,您和乳母坐的馬車受驚失去控制.她的包袱里裝著兩個銀鋌,您生下來就風(fēng)寒發(fā)熱,導(dǎo)致雙耳失聰.”
阿慕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牙縫里擠出一句:“因?yàn)槲沂莻€聾子,所以當(dāng)時我父親放棄找我,那現(xiàn)在又何必虛情假意來相認(rèn)?”
他轉(zhuǎn)身朝院門走去。
“小郎主!這是康某的錯!”康將軍再次單膝跪了下來:
“郎主從未放棄找您,只是當(dāng)時馳援的隊(duì)伍有幾支,其中就包括蘇將軍。
我們找了很久,直到您五歲的時候,我們才找到蘇府。您記不記得,曾有兩個沙陀人把您從府里帶出來?其中一人就是屬下。
屬下愚昧,當(dāng)時見您又聾又啞,就認(rèn)為把您帶回代北,那里的條件還比不上東都蘇將軍府。將軍府里上下待您很好,屬下就自作主張把您送回了蘇府。
回到代北,屬下被郎主罰到關(guān)外去收編沙陀殘部。
得知蘇小娘子把您的聾啞治好了,屬下悲喜交加,她就是康某的大恩人.”
“你們回去吧。我現(xiàn)在也過得很好,小娘子讓我變得既不聾也不啞,齊王把我當(dāng)成心腹來培養(yǎng),蘇府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有再造之恩,我不會拋下他們。”
康如海說的與阿慕知道的完全一致,他幾乎沒有理由懷疑他們的話。
但僅僅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沙陀名字朱邪赤心,就讓他離開蘇府,離開齊王府。
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