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由由紅腫的眼睛眼神凜然。
她定然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原因的, 若是有人加害于方閬,她定會讓那人萬劫不復。
綠由由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從地上站起身, 仰起頭, 紅腫的眼睛盯著如墨一般的夜空。
她一人獨自回客棧。
桌案上茶杯壓著一張紙, 借著燭光, 綠由由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潸然淚下。
“很抱歉, 我才將這個事實告訴你。我為我之前對你所做的隱瞞感到愧疚。”
“是的,我不過是你曾經(jīng)救下的一縷孤魂。自見你的第一眼,我便陷入你的柔情而不可自拔。”
“我沒有身體, 沒有臉,但是因為我可恥的貪婪之心, 促使我接近你。從前只是遠遠的看著你, 后來我越發(fā)不滿足, 從而附身了那具名叫方閬的死人身上。”
“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看到你那夜在夜色中尋找我, 我忽而感覺到興奮。”
“也是那夜,我愈發(fā)的想迫不及待的去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看著,哪怕只是在眼前看著……”
那夜,那個闖入她房中的男子竟是他……綠由由抿著唇,繼續(xù)向下看。
“今日在萬德樓看到你哭泣, 我的心都碎了。所以, 我才寫下這些, 望你不要沖動行事。”
“最后, 對不起。”
她將燭臺放在案上, 將手中的紙拿起來,放在眼前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方閬,真的是你寫的嗎?”她的眼眶越來越紅,淚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空蕩蕩的四壁。
“你真的是游蕩的魂魄嗎?”她對著空氣自顧自的說,也許他就在身邊,只是她看不到他,感受不到他。
耳邊有微風略過,如同他的低吟。這好似就是他告訴她的答案,綠由由哭著笑了起來,眼淚打在紙上,將紙上的楷字暈的綻開了墨花。
沒死便好,不管在哪里,只要活著便好。
綠由由擦了擦眼角的淚漬,一下便豁然開朗。
“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曾經(jīng)喜歡的那個花木槿。”他對花木槿的愛,愛的深沉。
只是她已心有所屬,如何也無法再容下他人。
今天奔波過勞,身子早已經(jīng)乏了。知道他安好他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只可惜,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綠由由躺在榻上,安詳?shù)拈]上眼眸。
等歇息休養(yǎng)兩日,綠由由便打算收拾東西離開翼城,離開之前,她想去再看一看涼媽媽。
畢竟算是她救了她半條命,而剩下的半條命則是“方閬”救的,她早應(yīng)該猜到的,只是現(xiàn)在不知道他在何處,不然定要好好答謝一番。
“丫頭,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里面。”大早上袁蘇源便開始敲門。
綠由由煩躁的拿著被褥將頭蒙上,這個袁蘇源怎么找到她住的客棧了。
敲門聲不斷,綠由由騰地從床榻上折起身,兇神惡煞的將門打開,惡狠狠的瞪著袁蘇源:“大早上就打擾別人休息,你想干什么!”
袁蘇源向前一步,在綠由由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把將綠由由抱在懷里,雙臂緊緊縮著綠由由的身體。
“木槿,你是花木槿對不對!”袁蘇源語氣有些激動,他本以為她只是和花木槿性情有些相似,卻沒想到,懷里的人兒是真的花木槿。
綠由由微愣,花木槿?他是如何查到的。
“花木槿……可是……”
“我都知道。”袁蘇源打斷綠由由的話,“從你救我那日起,我便知道你是眾人爭奪的花木槿。”
綠由由驚異的瞪大眸子,干笑:“袁公子,你莫要說笑,我不過是鄉(xiāng)下來的土丫頭。”綠由由說著,將袁蘇源推開。
袁蘇源垂下眸子,隱隱有些懊惱之意。
“我還要休息,還請袁公子回去,不送!”綠由由冷冷的說完,“啪”的將門關(guān)上。
她到底是哪里露出馬腳了?竟然讓他看出來了,看來要早些離開翼城才是。
如果紫絮知道她現(xiàn)在和袁蘇源有這樣的交集,紫絮那種性格必然會找上她的。
綠由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誰會想到曾經(jīng)護她跟護命一樣的紫絮,今時今日為了一個男人恨不得好死不相往來。
近黃昏,綠由由打開門,門口早已經(jīng)沒了袁蘇源的身影,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拿著包裹行囊就要離開。
紫絮和他的事情,她不想摻和。以后他們愛怎么鬧騰怎么鬧騰。綠由由喜滋滋的買了一些干糧,買了一匹上好的馬,直奔翼城城外。
“姐姐。”紫絮站在城門口,看著策馬而來的綠由由臉上綻開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綠由由看到佇立在城門口的紫絮,實在驚奇不已:“沒想到,最后來送我的人是你。”
紫絮笑了笑:“不管怎么樣,你還是我的姐姐,曾經(jīng)救了我一命的姐姐。”
綠由由看著紫絮臉上的笑容,有些恍然。是啊,按她說的,她曾救過她的命。從前她們兩個好似是真的一對親姐妹一般,可如今……
想到此,綠由由抽了抽嘴角,這個世間多么可笑。曾經(jīng)親如姐妹的兩個人竟然會淪為這種地步。
“之前是我對不起姐姐,我想在姐姐臨走之前好好和姐姐談一談。我不希望有遺憾。”紫絮巴巴的看著綠由由。
綠由由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深吸一口氣:“說吧,我還急著趕路。”
紫絮垂下頭,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姐姐……你就這般不愿意原諒我嗎?”
“原諒,你做錯什么了,需要我原諒嗎?”綠由由冷笑,什么事情都是她做的,現(xiàn)在這是想要祈求她原諒嗎?
紫絮將頭埋的更深,綠由由擰著眉,可能她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們姐妹會為了一個男人而鬧成現(xiàn)在這樣!”綠由由想到此,還是很生氣。
紫絮眼眶微紅:“那時候是我傻……是我太自私了……對不起……”紫絮聲音哽咽,再抬頭時,臉頰上盡是眼淚,哭的很是可憐。
綠由由還想說話再狠一點,這樣好發(fā)泄自己這么久以來心中的怨氣。
可是……看到眼前紫絮可憐兮兮的模樣,那些像是刀子一樣的字眼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說不出口。最終,綠由由只得嘆一口氣,摸了摸紫絮的腦袋瓜子,將她抱在懷里。
好生安慰一番,她才算是止住。
兩人都有很多話要說,尋了一處僻靜的茶館,點了幾疊可口的小菜。喝著茶便聊了起來。
剛剛兩人還有隔閡,現(xiàn)在便握手言和了。紫絮那丫頭,年紀還小,一時沒開也正常,綠由由倒是也理解。只是她做出那樣的事情,著實上了綠由由的心。
哪怕再好,也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了。紫絮并不如綠由由想的那般人畜無害。
“姐姐,我要和袁蘇源成親了。”聊的歡快時,紫絮來了這么一句。
綠由由端著茶碗的手一滯,今兒早兒他還抱著她苦情,這一天他就和紫絮定親了?
“紫絮,你可真想好嫁給他了嗎?”綠由由不禁懷疑袁蘇源對紫絮的真情,怕不是什么良人。
紫絮抿了一口茶水:“姐姐何出此言?”
“就是……”綠由由看著紫絮,不知道早上的事情要如何說出口,只得重重的嘆氣:“他不是什么好人,也就你這個傻丫頭為他奮不顧身了。”
綠由由將茶碗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可能也是我不了解,若你真的想嫁,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紫絮是倔脾氣,她倒不如讓她自己去嘗試。畢竟她說多了,紫絮可能又要懷疑她和袁蘇源有一腿了。
“謝謝姐姐。”兩個人默不作聲的喝茶吃菜,氣氛著實有些尷尬,尷尬的綠由由想跑,她們兩個想回到從前是不可能的。充其量會變成遇見會打招呼的人,而不是見面就擁抱的人。
半晌,紫絮目光復雜的看著綠由由,朱唇微啟:“姐姐……”
“嗯?”
“對不起……”碰到綠由由的目光,紫絮慌忙的垂下頭,不敢看綠由由的眼睛。
“姐姐還是呆在這里吧,別離開了。”紫絮抬起頭,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那么一番話。
綠由由笑:“這里沒意思,我還是想出去……”
“姐姐你走不了了!”紫絮拍桌子,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身。
綠由由微愣,隨即擰眉:“什么意思。”
紫絮歪著腦袋,慘白的臉上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說姐姐你永遠留在這里吧。”
綠由由看到她的笑容,頃刻之間明白了所有。
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單手托腮,笑瞇瞇的看著紫絮:“你就那么想讓我死嗎?”
偌大的茶館早已沒了人,她竟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
綠由由心里冷笑連連:“幾日不見,紫絮妹妹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除非你死,不然他永遠不會正眼看我!”紫絮攥著拳頭,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她的語氣飽含著恨意。
綠由由“噗嗤”的笑出聲:“哈哈,傻妹妹,你難道不知道一句話嗎?”看到紫絮疑惑的眸子,綠由由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繼續(xù)說道:“是你的,不爭不搶也是你的。不是你的,哪怕爭的頭破血流,也不是你的!”
只聽見“啪”的一聲,綠由由捏碎了手中的瓷杯,趁紫絮不注意,將碎片砸向她的臉,“啊!”紫絮捂著臉,大驚失色人,她沒有料到綠由由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鋒利的瓷片插入皮肉之中,鮮血順著臉頰如蜿蜒的紅蛇一般蜿蜒而下。
她的尖叫聲,哀嚎聲劃破寂寥的夜空。
綠由由看到臉被瓷片劃破臉的紫絮冷笑:“你對我無情,休怪我對你無意!”
綠由由拿起行禮朝外跑。
“花木槿,你跑不了的!外邊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我要你血債血償!”
紫絮眼眸兇惡的瞪著綠由由,向綠由由飛撲而來。
從紫絮說出剛剛那一番話的時候,她便已經(jīng)料到紫絮這次前來,就是為了將她殺死。她也一定將想要抓她的人和妖都叫來了。
果然,外邊的天陰沉沉的,半面蒼穹都是妖怪,而四通八達的街道亦是被那些人類堵的死死的。
綠由由站在中央,紫絮笑著從茶館內(nèi)走出來,她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扭曲,混雜著臉上的血液,更是滲人,就如同地獄來的惡鬼。
“你如何跑?這些人,可是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了姐姐你。”她語氣得意,也顧不上臉上的傷,她只想看著綠由由死在她的眼前。
“花木槿,好久不見?”站在墨云之上的樓宇居高臨下的看著綠由由,她是那樣的渺小,不知道夠不夠塞牙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