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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對賀書亭到來的盼望,已經成爲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另外一個滿是光芒的世界似乎在向我招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上賀書亭,由於環境的不允許,他沒有對我說一句表白的話,也沒有任何越軌的動作。

我只知道他的眼睛望著我的時候會發亮,有時候普通的詞在他嘴裡說出來,總帶著某種別有深意的味道。

也許只是我的錯覺,但我還是頑固地堅持著這種感覺。

與將很守信。

那晚過後,果然親手下廚,爲我仔仔細細做了一道酸菜蝦米湯。

把湯小心翼翼端到我面前,他說:“如何?手藝不錯吧?”

熱氣騰騰,帶著點醬色的酸菜在湯裡半浮半沉,可以望見湯底紅色的大蝦米。

我沒有胃口,只是抵抗不住與將熱切的眼神,低頭喝了一口。

他問:“好喝嗎?”神情象極盼望鼓勵的孩子。

確實不錯。

心裡忽然酸酸的,也許是咀嚼酸菜的緣故。

我不願鼓勵,給他一個勉強的笑容:“太鹹了,不知道我媽是如何做的,味道總是說不出的好。”

存心刺激他,不過是爲了不讓自己再見他親切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刻薄。但若他得了獎賞,隔三五天就來爲我這心虛的人洗手做羹湯,教我如何能抵?

最不能接受,最沒有防備能力的,是與將的溫柔寵愛。

象一個美麗到極點的夢,時刻囧囧你跳入這溫柔鄉。

偏偏又明白告訴你,這不過是夢,不過是幻覺。

讓我在相信與不信間日夜徘徊,是與將最殘忍的地方。

若你露出猙獰面目,將我打進十八層地獄,絕了我的希望,那有多好。

“不好喝?”與將露出失望的神色,自己勺了一點放在嘴裡,皺起眉頭,旋又釋然:“可能你大病剛好,胃口還是偏重。生生,吃得太鹹不好。”

居然拿著銀勺,一勺一勺餵我。

我心裡忽然好痛,說:“我自己來。”

“不,”他堅定地否決,輕聲在我耳邊道:“我喜歡餵你。”

沒有辦法,只好張脣,有一口沒一口,磨磨蹭蹭地吃著送到嘴邊的美食。

其實與將手藝不差。

我吃慣名家,自然知道這湯用料十分講究。常人總以爲人蔘燕窩製作難,哪知道這種味淡又夾雜海鮮的湯才最考工夫。

唯其這樣,心裡才越不是滋味。

木著臉吃了兩口,想起賀書亭,一陣無力。靜靜往後一靠。

與將適時將身子捱到我和沙發中間,讓我靠在他懷裡。

與將的胸膛很結實,我瞬間感覺充實和安全。

舒服地嘆氣。

“與將,一輩子都這樣多好。”

與將毫無所覺地回答:“當然是一輩子。”又是一勺。“生生,再喝一點,蝦裡有豐富蛋白質。”

營養學。

我想起賀書亭,再次心煩意亂。

轉頭看與將關懷的臉,如果知道我想逃跑,會變成什麼臉色?

還是依然戴著這面具,微笑著把我毀得更徹底?

受不了了!

光是想著離開與將,僅僅只過一天,就已經覺得堅持不住。

我一定中了他的毒。

只有早日離開,纔是生路。

時間在煩躁不安中度過。

我在房間中踱來踱去,將身邊的僕人罵得狗血淋頭。

無論是送飯的、爲我準備衣物的,都有說不完的不認真和懶怠。

周恆敲門進來問:“黃先生心情不好,是否要出去逛一逛?如果要,我立即準備車。”

我冷笑:“心情不好?你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對了,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榮家的僕人是不可以隨便罵的。你打電話給榮與將好了,讓他來對付我。”

周恆臉色不變,低頭關了門,讓我獨自對著空空的房間。

與將晚上回來,摟著我問:“怎麼心情不好?”

我冷冷一笑:“當然,病好了,中氣也足。若是嫌我太難侍侯,就不要管我。”

“生生,你向來體貼周到,心腸又好。你罵他們,必定是他們不對。”

不知道與將說這話是真是假。

我偷看他的臉色,只見到一臉甜蜜。

似乎就這樣摟著我一同坐在沙發上眺望榮家天下,已是人生極致。

再度心痛如絞,自亂陣腳。

幸好,賀書亭很快又來看我。

一聽周恆說有人來訪,幾乎立即跳起來。

書亭還是老模樣,進門道:“門外那人說你近日很大脾氣,要我小心說話,不要氣著了你。”

我臉色好了許多,笑了一笑。

他問:“身體好點沒有?”

“你不是醫生?還要問我?”

其實書亭就是最好的良藥。

我有心病,他是心藥。

一來一往說的都是閒話,面裡漫不經心,實際上眼神交撞。

臨別,又是一張紙條迅速塞到手心。

我緊緊握著,轉手一按,把自己的紙條塞到書亭手中。

書亭一愣,讚賞地微微一笑。

來而不往,非禮也。

到了安全的時候,按捺著興奮打開一看——“我想救你”

短短四字,我看得委屈直冒,幾乎要哭出來。

我給書亭的紙條上,實際上也是四字——“求你救我”

自此,一來一往,我們談著不切實際的話題,做著刺激又危險的事。

每次只能交換一張紙條,因爲我不知道房中除了囧囧器,是否還有其他設備。

只有在浴缸中,纔是打開紙條的地方。

與將總不能讓周恆等監視我洗澡吧?

“我在想辦法,你不要急。”

“與將厲害,你要小心。”

“榮氏雖大,賀家也有後盾。”

………。

一張一張的紙條,傳遞著希望。

知道總有一日,會逃出生天。

這小小紙片,是暫時支撐我的氧氣,以免在機會來臨之前,我已窒息而死。

一晚,與將在牀上抱著我,說:“生生,我好想你。”

我嚇了一跳。

這一句話,和我要和你囧囧根本就是同一個意思。

也不能怪與將,自從我生病,他再也沒有強求過我。

日日同牀共寢,想要也是應該的。

我不說話,張大眼睛瞪著他,惟恐他真的拿出一副手銬來。

又想:這般壞人畜生,爲什麼書亭還不快點行動,救我出火海?

與將見我神色,嘆氣說:“算了。”摟著我的脖子,閉上眼睛。

我鬆了一大口氣,隱隱感動,對他的摟抱反而覺得舒服安心。

不料,他一心想入睡,卻總是動來動去,煩躁不安。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當然知道他現在很不好受。

我忍著心腸裝睡,見他到了半夜,還偷偷爬起來喝水,伏下身審視我的睡臉。連連長嘆,象極想要的東西就在面前,卻沒有辦法得到一樣,爬上牀,又摟著我睡了。

這回輪到我睡不著。

其實多日沒有近身,倒真的有點不耐。

絕對不是思念與將的擁抱,他在牀上的舉動,與囧囧無異。

只是我也有生理需求罷了。

而且…….

還有多少機會和與將纏綿,聽他情動之時,不斷喚我小名,把汗水顆顆滴在我額前胸上?

對自己警告再警告,莫再中這柔情之蠱。

無奈,我不忍。

我翻過身,望他睡中隱隱皺起的眉。

好好的一張臉,爲何在夢中也顯出苦態?

與將,誰虧欠你?

絕不會是我。

情不自禁,伸手撫摸他的臉。

很光滑,一點鬍子渣也沒有,比得上我。

驀然心軟,低聲嘆氣,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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