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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唯可讚歎的是香港的機場夠大,航班夠多。

我直接要了一張最快可以回法國的機票。

在等機時還害怕與將會忽然來到。現(xiàn)在真的害怕見到此人,連此人生長的地方香港,似乎也變得陰森恐怖。

通過此事,我算真正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以往爸爸教導(dǎo)的種種,說我自大又愛耍弄聰明,原來字字箴言。

下了飛機,也不打電話叫司機來接,自己招手要一部出租車,說了家裡的地址。

遠遠看到熟悉的房子,冷冰冰的身體才溫暖了少許。

看到車來,忙打著遮陽傘出來開大鐵門的菲傭用流利的英語問候我。

這才感覺自己回家了。

大鬆一口氣。

進了大門,幾個僕人上來問好,爲(wèi)我提箱子。

到底是華人,即使身在法國,老媽還是時刻坐在麻將桌旁,一看見我進來,詫道: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連麻將也不打,站起來摟我一下。

“媽….” 我叫得可憐兮兮,所有委屈涌到喉頭,但廳裡還有幾個富家太太正坐在麻將桌旁等我媽下場,只好忍住。

原來我還沒有長大,真是獨子容易嬌生慣養(yǎng)。

“哎呀!生生,你的臉怎麼了?” 開始以爲(wèi)我撒嬌的媽,一擡頭看見我的額頭,立即大叫起來,緊張萬分的摸著我的臉。

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呢S潤手指,小心翼翼又心疼地?fù)嶂鴤冢D時讓我溫暖不少。

天下最好的始終是自己的父母,真真沒有錯。

我強笑: “媽,沒有事。不過留個小疤,頭髮一遮就看不見了。”

其實傷疤不算小,並不能完全遮擋,到底也算破了相。

我一勸,媽的眼淚更加流了下來: “這可怎麼好?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一出去就弄成這個樣子,都怪你爸,答應(yīng)讓你自己去什麼香港,好端端的家裡就不能住嗎?我小心翼翼地照顧你,十幾年都沒有一點傷,今天………”

媽的話比眼淚更多。

我哭笑不得,本來應(yīng)該是被人安慰的,現(xiàn)在卻不得不打疊起心思安慰起媽來。

“生生回來了?” 爸從二樓走下來。

“爸。”

爸走到面前,皺起眉頭: “你又哭什麼?小孩子不能嬌縱的,唉,慈母多敗兒。” 轉(zhuǎn)頭也看見我額上的傷,當(dāng)場愣了一下。

我在電話裡輕描淡寫,他可能沒想到居然破了相。

爸心疼地望了望我,嘴上卻罵道: “叫你讀書不好好讀,偏要去香港渡假。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弄成這副樣子。” 又跺跺腳: “還不快點回房間洗個澡?看你一身汗。”

唉,我家老頭,什麼時候都要擺個樣子給人瞧。

我巴不得離開媽哭哭啼啼的淚臉,低著頭乖乖上樓。

媽抹著眼淚喚僕人: “王媽,幫少爺放洗澡水!” 又開始對爸轟炸。 “都是你!你看看生生的臉,他以後怎麼辦?如果不是你………”

進門前,又聽到爸一迭聲使喚人: “去!查一下法國最著名的整容專家是誰?快去…….”

總算回家了。

望著才離開不到數(shù)月的房間,彷彿隔了一個世紀(jì)。

與將,你真厲害,我佩服你。

摸摸額頭上的傷痕,我懶洋洋把自己浸在溫?zé)岬乃小?

絲絲熱氣從水面飄起,將整個浴室弄得朦朦朧朧。

冷靜下來,很多事情可以慢慢回想。

雖然想起的時候,會引起強烈的痛覺。

其實,與將的策略並不算一等高明。

真的是有跡可循。

只是我瞎了眼睛………

我閉上眼睛,把頭也伸到水底。

耳膜受到水壓的作用,感覺嗡嗡作響。

這樣的感覺,讓我想起被與亭壓在身上的時候,也想起知道與將真面目的時候。

嗡嗡、嗡嗡…….

我猛然從浴缸中坐起,惶然四望。

“磕、磕。”

有人敲門!

我睜大眼睛,畏懼地伸手護在胸前。

“生生,出來吃飯了。怎麼洗個澡這麼久?你沒有事吧?”

是媽。

我鬆了一口氣,彷彿經(jīng)歷生死關(guān)頭: “我沒事,就出來。”

餐桌上,大家都默然。

也許是因爲(wèi)我不說話,父母惟恐胡亂說話觸我情懷,只用心疼擔(dān)心的眼光輕輕撫摸我。

母親目光明目張膽,恨不得我開口訴苦,可以立即抱著我再哭一場。

父親目光躲躲閃閃,每次都想裝出嚴(yán)父的模樣。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到底是心疼的。

我感傷,原來家有這般好處。

與將從小,也許從來沒有嘗過這般溫暖的滋味,飯桌上,只怕要拼命掩飾自己才華,防著被榮家人洞悉真心。

又咬牙切齒恨起他來。

爲(wèi)什麼總算有個黃生對你真心真意,卻不知珍惜。

一頓飯吃完,我找個藉口,急忙溜回房間。

在牀上翻來覆去,幾次迷迷糊糊入夢,又幾次驚醒。

總習(xí)慣性望望牀頭。

溫馨甜蜜和恐怖交錯的感覺,激盪在心裡。

我將被子拉過頭,把自己蒙個嚴(yán)實。

閉上眼睛,黃生,閉上眼睛吧。

在家鬱郁不歡,悶了幾天。

媽每天補品不斷,似乎盼著可以憑這些讓我傷口消失。

整容專家已經(jīng)來過,表明我的傷疤無法消除。

這結(jié)果我早已知道,只有父母傷心而已。

爸問我: “生生,你是不是吃了虧?不妨說出來。”

我默然。

與將厲害的地方,就是你吃了虧,也無法說出來。

真正的啞巴吃黃連。

連續(xù)幾期的刊物都看見與將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封面。

我越發(fā)知道自己不會看人。

原來身邊竟然是個如此厲害的人物。

其實,就算沒有我,榮氏也早晚屬於與將。

與亭怎是此人對手?

但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如果他不是與將,我也許會吞這口氣。這麼厲害的對手,誰肯自己招惹?

可他是與將。

天下衆(zhòng)人都可負(fù)我,惟獨他………

一日飯後,我與爸一同在書房閒聊,談起最近榮氏業(yè)績飆升,股票大賺。

“爸,既然有這麼多榮氏股票在手,爲(wèi)何不再進取一點?如果黃氏和榮氏合爲(wèi)一家,誰可抵擋?”

“哦?生生,好象開始振作了。”

“爸教的,再戰(zhàn)江湖,纔是最快意的時候。”

爸抽著菸斗,瞇著眼睛不說話。

我知道已爲(wèi)榮氏製造了一次大危機,乖巧地離開。

接下來,公事特別繁忙,爸連續(xù)幾天沒有回來吃飯。

媽說: “也不知道忙些什麼,幾十歲還這麼拼命。”

我說: “男人都愛爲(wèi)事業(yè)拼命,也不一定是爲(wèi)了錢,而是爲(wèi)了面子。” 也許爸已隱約猜到內(nèi)情,故而大費周旋爲(wèi)我討公道。

商場上的恩怨,自然要從商場上討回。

媽又摸上我的額頭: “只知道生意生意,也不管管兒子。如果他對家裡多用點心,你又怎麼會這樣?”

話裡已經(jīng)帶了鼻音。

我嚇了一跳,怕她又哭出來。

天啊天啊,怎麼女人總有這麼多眼淚?爲(wèi)老公流,爲(wèi)兒子流。

我雖被與將整得很慘,卻還沒有流淚。

急忙安撫老媽,又找個藉口,躲到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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