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就是京裡來人傳旨,將沈演革職除籍,永不敘用,理由則是“助紂爲(wèi)虐,心懷叵測”這些虛詞,也沒有舉出任何事實。
宣旨時,王興在場,他觀察沈演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聽完旨意,臉色臘黃,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瀟灑和從容,只是叩頭不已,嘴裡不停地說:“微臣有罪,微臣領(lǐng)旨。”
宣旨?xì)J差將他官服剝掉,頭上烏紗摘去,沈演根本不敢朝王興這裡看,只低頭對在場的山東官員和昔日同僚作了一個團(tuán)圓揖,說了一句:“草民告辭。”
以袖掩面轉(zhuǎn)身狼狽而去。
待宣旨?xì)J差走了,錢士完、李長庚、汪有功等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最後還是錢士完問王興道:“王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殺人也得有個理由吧?怎麼能無緣無故就把沈大人的職銜革去?”
“呵呵,錢大人,這事我也不知底細(xì),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沈演應(yīng)該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皇上呢,爲(wèi)了維護(hù)朝庭體面,不想揭開他做的醜事,而沈演也心知肚明,所以他根本沒有自辯,羞慚離去。”王興答道。
錢士完等人聞言點了點頭,從剛纔沈演的反應(yīng)來看,王興的說法是可信的。
其實,王興基本已經(jīng)確定,皇上肯定是知道了李彬的事,弄不好,這個李彬已經(jīng)落在了皇上手裡,這才以這種方式將韓爌和沈演逐出官場,而韓、沈二人則肯定已知東窗事發(fā),心裡有鬼,能落這麼一個下場就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敢喊冤?
……
還別說,事情的真相還真讓王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宮裡有四大高手,專門負(fù)責(zé)暗中保護(hù)皇上安危,這四人分別是無影、無痕、無血、無傷,李恩派去暗中保護(hù)王興的,就是無傷。
卻說泰安民變那日,無傷發(fā)現(xiàn)了暗中潛伏的張計緒,遂用劍逼住他,讓他說出了要行刺欽差的緣由,當(dāng)然也包括京裡來的林師爺。
無傷聽說這個林師爺跟京裡有聯(lián)繫,立即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他不敢把一個活著的張計緒交給王興,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事來,所以把張計緒殺死,並留信示警。
隨後,他就趕去董家,尋找林師爺,並一直尾隨他到了欽差行轅,在那個林師爺趁亂想逃時,被無傷擒住,一掌打昏,放到一個隱蔽之處,然後再次來到行轅觀察戰(zhàn)事。
他的本意是,如果亂民衝進(jìn)行轅,就先救王興,林師爺?shù)氖峦岱乓环牛吘雇跖d的安危纔是最主要的。
沒想到王興先用疑兵計迷惑,再用張計緒的人頭立威,又用錦衣衛(wèi)馬隊衝鋒,緊接著九個家丁接連殺了幾十個盜匪,一個子就震懾住了亂民,穩(wěn)定住了局勢,他心裡不禁暗服。
一直等到劉招孫帶領(lǐng)大隊人馬趕到,無傷才放下心來,背上昏迷的林師爺,連夜縱城而出。
等他回到京城,立即向李恩進(jìn)行了彙報,李恩沒有驚動任何人,隨即命令無傷親自審問。
一開始,李彬也確實信守了自己的諾言,無論無傷如何拷打,都死不開口。無傷無法,只好請來二哥無痕,無痕是內(nèi)家高手,一指點在李彬涌泉穴,一股真氣輸入進(jìn)去,李彬立即感覺全身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噬咬自己,既疼且癢,那種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啊!癢死我了!好爹,好爺爺,好祖宗,求你饒過我吧,饒了我吧……。”李彬慘叫不已,痛苦得臉都變了形,連聲求饒,爹呀、爺爺?shù)膩y叫,身下屎尿亂流。
無痕大概心理非常扭曲,折磨人是他的樂趣之一,看到李彬不停地慘叫,心裡非常興奮,他纔不管李彬是不是招供呢。
“嘿嘿,小子,硬氣一點,你可別招啊,老子還沒玩夠呢,一會兒再讓你嚐嚐老子的其它手段。”無痕獰笑著說道,也不管屎尿的臭氣,捉住李彬的腳,又是一股真氣輸入!
這一下,李彬的意志完全垮了,“我招,我招,不要,不要啊。”
無傷掩著鼻過來,對無痕說道:“二哥,行了,他不是要招麼?你不嫌臭啊?”
無痕把李彬的腳往地上一扔,道:“晦氣!這麼膿包。”,然後對臉色灰敗的李彬說道:“好孫子,千萬別全招了啊,讓老子一會兒再玩玩。”
無傷一聽樂了,心說二哥你這是怎麼論的輩啊?
李彬心裡那個罵呀,哪有這樣的?還有勸人不招的?還讓你玩?你殺了我算了!
當(dāng)下,被摧毀了意志的李彬再也沒有隱瞞,把自己的身份,以及韓爌交待給自己的事全招了。
……
正如王興所判斷,朱由楫的死,的確在朱翊鈞心裡沒有激起絲毫漣漪,聽了太醫(yī)的稟報,說是因病而薨,他也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唉,又是一個無福的孩子。”然後這事就放過了,根本沒有想過其它原因,甚至伺候朱由楫的宮女、太監(jiān)也都沒有過問。
在他心裡,一個不受喜愛的孫子,還不如王興重要呢。這不,當(dāng)李恩拿著李彬的口供給他稟報後,朱翊鈞當(dāng)即大怒:“王興在外爲(wèi)朕排憂解難,背後竟有小人暗算。如不懲治,豈不寒了忠臣之心?擬旨,韓爌、沈演身爲(wèi)大臣,心術(shù)不正,溺辜聖恩,立即……”
他本來是想說捉拿歸案,交大理寺、都察院審讞,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削職爲(wèi)民,永不敘用。”
之所以改口,他主要是顧慮兩點,一來這是一件醜聞,如果審問清楚,案情大白天下,韓爌、沈演固然身敗名裂,朝庭的臉面也全丟盡了,也顯得自己無識人之明;二來,總是沒有給王興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要是王興知道了案情,還能安心在泰安呆著嗎?
卻也難怪,朱翊鈞壓根就沒有把王興被刺和朱由楫之死聯(lián)繫起來,他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爲(wèi),韓爌之所以先薦王興擔(dān)任賑饑欽差,再謀劃行刺,其動機無非就是嫉賢妒能,怕王興將來的成就在他之上罷了。
可是,他這樣一遮羞,卻是把朱由楫之死的幕後真兇,徹底掩蓋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