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擂臺重開。鮑大乾與駱賓玉、徐松朋及自己帶來的二十人往平山堂走來。看看快到擂臺,鮑大乾抬頭一望,見工東南大道上來了兩匹牲口,上邊坐了一男一女。鮑大乾不看則罷,仔細(xì)一看,禁不住大叫一聲:“不好了!”
原來,這騎馬的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女兒鮑金花與濮天雕。鮑大乾暗想:“我女兒是個最好勝的人。我若是贏了朱彪,還可以說的過去。如果輸了,她怎么能忍受這口氣?必定是要上臺。一個女人家,倘若有差,豈不讓人恥笑?再說,他二人來了家中的事誰來照應(yīng)?”所以大喊了一聲。那邊女兒還沒作聲,這邊為為著急了,立刻埋怨說道:“你來干什么?”這時,徐松朋、駱賓玉齊聲說道:“姑娘來這兒走一走,老爺埋怨什么?”徐松朋又讓道:“請姑娘到舍下去罷?!滨U金花道:“今日我特來觀看擂臺,看過之后,再造府謁見大娘。
到了擂臺,徐家人將牲口俱往觀音閣寄下,跟隨鮑大乾來的二十人,分列兩邊站立。這時,只見朱彪在臺上喊道:“打不死的匹夫并大膽的英雄,再上來陪咱玩玩。鮑大乾腳尖一縱,早上了擂臺,慢慢說道:“只是我年老了,拳頭棍棒多時不玩,恐怕不記得套路,手腳直來直去,壯士肯讓我三分,我就陪你玩玩吧?!敝毂雽ⅤU大乾上下一看,身長腰大,六十來歲年紀(jì)還非常魁偉,立刻回答:“既然上臺,必然是武藝精奇。何必謙虛?”鮑大乾道:“我今日與你商議明白:我看白打沒什么趣味,必須賭個東道,才有意思?!敝毂雴柕溃骸百€什么?”鮑大乾道:“也不要太大,只賭五百兩銀子吧!”朱彪聽說五百兩銀子,不敢作主。嘴里吱吱唔唔。欒克猛在臺下聽見了鮑大乾的話,就說道:“就賭五百銀子?!闭f完,讓人捧出十大封來,放在桌子上。鮑大乾在當(dāng)中取了兩封看看,卻是足紋。就說:“我是路過,沒帶這么多銀子,拿件東西質(zhì)當(dāng),晚上不贖,就算抵值東西?!敝毂雴柕溃骸澳闶怯檬裁礀|西質(zhì)當(dāng)?”鮑大乾將頭上戴的頂氈帽取下,說道:“就是它如何?”朱彪道:“你是真玩,還是取笑?”鮑大乾道:“誰與你取笑?”朱彪道:“不是取笑,你那破帽子怎么值五百兩?”鮑大乾就指了指氈帽前的那顆珍珠說道:“它不值五百兩嗎?”朱虎不識真假,還要講究。臺下欒克猛早看見那珍珠有蓮子大,光明奪目,價值千金。立刻喊叫說道:“三壯士,就是那帽子當(dāng)五百兩吧,我這五百銀子也話那兒?!睓杩嗣捅響B(tài)了,兩個人才束腰帶。解大衣,丟開架子,開始比武。朱彪看看對方,輕他年老,意欲三五步搶上,就把他打下臺去。懷著這個主意,他一拳緊似一拳,步步緊逼。鮑大乾只是招架卻不還手。嘴里還咕噥道:“你剛才答應(yīng)讓我三分,一動手就不算數(shù)了。唉,我這五百兩銀子眼看要輸了!”徐、駱在臺下看著,十分著急,說道:“你看鮑老爺只是招架,莫不是真要輸了?”為為道:“你們不知道家岳慣用誘敵法,待朱彪力乏時,他就要動手了”朱彪哪里看出鮑大乾的策略,只顧一個勁兒地猛打,打了一個時辰,全是使了些瞎力氣,絲毫也沒傷著對方,拳勢卻明顯地慢慢松了。這時,鮑大乾便抖擻精神,發(fā)了狠力,朱彪哪里能抵擋得???只見鮑大乾一個迎面沖手,拉彪用手招架,誰知道這個沖手動作是假的,一看朱彪來架,就將身子一伏,用手插入朱彪褲襠中,兩邊一擠,朱彪哎呀一聲,跌下臺去。滾在地上大約有兩間房子的地面。鮑大乾看看說道:“也抵得上前日滾的地面了?!边@才走到桌子旁邊,將氈帽戴上,又將衣服并十封銀子捧起,跳下臺來。徐、駱二人連忙迎上,說道:“恭喜,恭喜!”鮑大乾道:“托庇,托庇!僥幸,僥幸!”徐松朋穿上大衣,正要離開,卻聽見臺上又出來一個人叫喊:“那老兒莫要穿衣,待俺朱豹與你玩?zhèn)€輸贏!”鮑大乾一看,見這人有一丈三尺長的身軀,背闊腰圓,豹頭環(huán)眼,就像一個肉寶塔。鮑大乾立刻說道:“我就與你玩玩,再贏你五百兩,一起買好東西吃?!闭f完,將大衣遞與差人,就要上臺,只見女兒鮑金花已經(jīng)躥上臺了。鮑大乾道:“不好了。我原怕她好勝,今日竟自己上臺。如何是好!”隨后抱怨濮天雕,“我將嫂嫂交與你,你怎么不看住她,讓她上去了?”濮天雕道:“嫂嫂并無言語,一躥而上,我如何攔她?”
這時,只見、鮑金花站在臺上,贏朱唇,露銀牙,嬌聲嫩語喝罵道:“夯物,肉貨!怎么敢欺負(fù)我老父親?待姑娘與你比個輸贏!”朱豹一聽,知道她是鮑大乾的女兒,心中想:“我今日不打她下臺,只在臺上弄倒她,豈不照樣羞辱她父親一番,強于打她十倍。”算計完了,大聲說道:“你是女流之輩,若是被我打下臺,扯了衣服,豈不羞死?早早下去,讓你父親上來。”鮑金花立刻說道:“休要胡言,看我擒你!”二人動手比試。金花是名師所授之技,打起來拳拳入妙,勢勢精詳。只是朱豹粗大,拳頭打他身上,像是蚊蟲叮咬一般,實在是打法開局面。鮑大乾一看光景不好,就要自己上去。這時,只見朱豹已經(jīng)將女兒逼到了臺西北角上,身后只有一二尺地面,臺下的鮑大乾的為為都捏起了兩把汗。
這鮑金花看看自己被逼到臺角,暗想:“若是不與他強擋,必然被擠下臺去?!睂⑸碜右环?,假裝跌倒。朱豹以為是真,彎腰用手來按。不料金花就地一躥,意欲從他身上踏過。為了打擂,這鮑金花特意穿限一雙鐵跟鐵尖之鞋,恰恰朱豹按空從頭上過去。鮑金花縱起,他站起來攔截,鮑金花的兩只鞋尖,正好踢在朱豹兩眼之內(nèi),鐵尖竟將他的眼珠勾出來了。朱豹疼痛難忍,心中昏亂,往前一倒,跌下臺來。鮑金花隨即跟隨下來,還想就勢踢他兩腳。鮑大乾連忙禁止道:“女兒不可趕盡殺絕?!滨U金花這才停住腳。臺下觀眾個個伸舌,稱贊道:“真是女中之英雄呀!”這時的欒克猛一看自己請的四個壯士被人家打壞了兩雙,好不灰心喪氣:花錢不說,還要給人家療養(yǎng)傷勢。吩咐家人將朱氏兄弟二人抬回家。這邊徐松朋卻興高采烈,帶領(lǐng)自己的一撥人馬勝利凱旋了。
欒克猛回到家里,聽見朱氏兄弟呻吟叫喊,好不煩躁。立刻吩咐家人:“反正也打不過人家。把那擂臺拆了吧!”這時那朱龍卻不服氣,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大爺何必這么灰心?”欒克猛道:“你們兄弟皆被打傷,一時怎么能行動?干脆咱們認(rèn)輸吧?!蹦侵忑堈f道:“駱家主仆前日也是受傷來,怎么又請人復(fù)擂?難道我們弟兄就沒處請高人么?”欒克猛聽此,便問:“不知道二位請何人至此?要去何處相請?”朱龍道:“我請的人就是我的師父。姓雷名勝遠(yuǎn)。他在峨眉山出家。”欒克猛聽了立刻冷笑道:“峨眉山在四川,離此幾千里路程。往還就得半年工夫?!敝忑埖溃骸澳壳八辉诙朊忌?,現(xiàn)在南京靈谷寺內(nèi)做方丈。大爺備份禮物四色,我們寫一封書,懇求大爺差兩個能干之人,連夜趕到南京去。吾師若是能來,必然可出大爺之氣,復(fù)我們兄弟的臉面?!睓杩嗣鸵宦牐南?,“我再花一萬兩銀子吧。”就讓朱兄弟寫信。朱龍讓華三千代筆,自己說一句,華三千寫一句,不過是些連激帶哀之詞。書信寫好,欒克猛說道:“剛才我看見那打擂者皆非揚州人,若是雷勝遠(yuǎn)來了,他們卻走了。豈不是白費力氣?!苯又透嬖V華三千:“老華,你先到徐松朋家送個信,使他們莫要回去才好。”華三千本不愿意去,但是東家吩咐,不好推辭。只好勉強應(yīng)允:“使得?!本屯旒叶鴣?。
徐大爺正陪眾人飲酒,門上人忽然稟告:“欒家門客華三千來拜見?!毙齑鬆斆碱^一皺:“他來干什么?”門上人未回答,余忠義就說道:“這小子就會搬弄是非,來了沒什么好事,爺們不用讓他進(jìn)來,我去兩巴掌給他打走!”鮑大乾說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此麃碚f些什么?”徐松朋覺得有理,就讓他進(jìn)來。駱賓玉怕余忠義粗鹵,囑咐說:“人來我家,雖然不是好人,也不能得罪,你不要多事?!庇嘀伊x聽了主人吩咐,只得站在二門,怒形于色,華三千看見余忠義的樣子,連忙拱手陪笑:“余賢叔在此么?”余忠義并不還禮,只是說道:“我今天不耐煩說話。你快走?!比A三千進(jìn)了客廳,行禮完畢,說道:“東家有一句話讓小的奉稟:今日擂臺上,令友老先生父女武藝超群,令人愛慕,但恨相見之晚,本想請駕過去一談,諒令友同大爺不肯下降。今天雖然打傷了朱氏兄弟,但我們不怨,反倒起了敬重之心。東家還有一個朋友,武藝高強,五七日間就來到這兒,恐怕令友回家,特意來請問,令友可容納幾日否?”徐松朋聽了,不敢決定,鮑大乾隨后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了。你們東家看見我掃了你們擂臺,心中不服,又要請高明,要得幾日工夫。怕我回去之后,那人白白來了一趟吧!好吧,不管你是請臨潼關(guān)斗寶伍子胥,還是請東洋鬧海的李哪吒,我舍著性命,陪你們玩玩,但我只許你十日工夫。十日之后,我就動身回家了。那時別說我躲而避之?!比A三千聽了,立刻說道:“那我就去回復(fù)東家了?!闭f完,走出門,看見余忠義還怒沖沖站在門口,心想:“阿彌佗佛,可算闖過鬼門關(guān)了!” 不知道下次比武結(jié)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