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餘忠義在前,駱賓玉、濮天鵬在後,直奔平山堂而來。徐鬆朋不能行走,只好坐一頂轎子跟來。到了觀音閣,徐大爺早已通信和尚,和尚已經伺候。駱大爺到了老太太靈壇之前,雙膝跪倒,哭道:“苦命的娘呵,你一生淨做好事,怎麼臨終如此?乍得叫你孩兒獨自,依靠何人?”餘忠義亦放聲哭道:“老太太,出去時節,你還憐我小的無父無母之人。”主僕二人跪地哀哀慟哭,把個陪客濮天鵬也吊下淚來。他雖然知道事情是假的,而他們主僕二人卻是真哭。濮天鵬暗想到:“怪不得花振坤與老嶽這兩個老孽障都沒有兒子,好好的人家,叫他們這一計,弄得披麻帶孝,主哭僕嚎。”欲要說出真相,恐怕老岳父回去又要讓自己受悶氣。只得硬心腸來勸:“駱大爺莫要過哀。人死不能復生,你要保護身子要緊。”正勸著,徐鬆朋的轎子和祭禮到了,叫人將祭禮擺在靈前,亦勸道:“表弟莫哭了,聞得很多親朋知道你回來,都辦香紙來上祭,後面就到了。你要預備迎接招待。”未有片刻,果然幾個親朋來到靈前行祭。駱賓玉在一邊跪拜陪祭。徐鬆朋就吩咐備了兩桌酒席,款待上祭之人。凡是來上祭的,一律入席。這時,濮天鵬想:“我也是來上祭的,現今徐大爺催促上席,我還沒祭拜,哪兒能先上席呢?還是先行禮吧!”又一想,“不對,這磁壇裡不是駱老太太的骨灰,說不定是哪家的死乞婆,讓我下跪叩頭,憑什麼?”欲要不行禮,又怕失禮,心中不由地進退兩難。最後,還是走向靈前,就要行禮。這時,駱賓玉說道:“隔江隔水,濮兄駕到,已經是盛情之至,怎麼敢勞行此大禮?”徐鬆朋也說:“正是,遠客不敢過勞,只行常禮吧!”濮天鵬將計就計,說道:“既蒙吩咐,遵命了。”向上作了三個揖,就到那邊入席了。駱賓玉看到這兒心中暗怒道:“這個匹夫,怎麼這麼**?若不是看在鮑老爺面上,將他推出門,連金子也不收他的。”餘忠義發恨道:“我家老太太贈送你120兩銀子,才成全了你們夫妻,今日你在老太太靈前應該哭奠一番纔是,連頭也不磕一個,只作三個揖,成什麼體統?等客人散去,看我不打他兩個巴掌!”
餘忠義怒衝衝來到東廊房坐下,小和尚送茶來。餘忠義就問小和尚:“我家老太太靈壇放你廟宇中,可有人來行祭否?”小和尚想了一想道:“就是徐大爺那天送太太回去之後,有一頓飯光景,來了四五個人,都笑嘻嘻地說道:這是駱太太之靈,我們也祭一祭。但是並無金銀冥錠,香燭紙錢,就是腿中燒紙幾張,燒了燒。”餘忠義道:“那些人多大年紀?怎麼打扮?”小和尚說道:“五人中,年老者有六十年紀,俱是山東人打扮。”餘忠義又問:“燒紙時,他們說了些什麼話?”小和尚說道:“只說了兩句話:能令乞婆充命婦,致使親兒哭假娘。”餘忠義聽了這話,暗想道:“這五個人一定是花振坤姊舅了。拿草紙行祭,又說發這兩句話,這壇內必定不是老太太骨灰。想前日在龍潭鎮,鮑大乾說他的朋友可以起死回生,今日濮天鵬行祭,揖而不拜,種種可疑,其中必有緣故。待我將靈壇推倒,追問這濮天鵬便了。”遂走到靈案之前,將靈壇子擡起往地下一摜,跌得粉碎。駱大爺一看此景,立刻舉拳要打,又罵道:“好畜生,了不得!”徐鬆朋也發怒道:“好大膽的匹夫,該死,該打!”濮天鵬心下明白,連忙上前架住駱賓玉的手,說道:“駱大爺,我知道你心中發怒,但莫要屈打了餘忠義大叔,我有隱情相告。”隨後說道:“這老太太的骨灰,是假的。”遂將鮑、花二老之計說了一遍。“特叫小的陪同前來。恐怕大駕傷體,讓我勸解。如果是真的,我祭奠時,豈能只揖不拜?”徐鬆朋又問餘忠義:“你怎麼知道是假的?”餘忠義將小和尚之言說了一遍。駱賓玉才知道母親現在山東,改憂爲喜。吩咐家人多焞美酒,大家暢飲一回。駱賓玉更換衣巾,與大家同飲。也有人在席上責怪花振坤愛女太過,因爲婚事不諧,直費了這些手腳。
酒席罷,突然不見了餘忠義,駱賓玉連忙呼之不應。著人出廟宇尋找回來,家人回答:“已經一擂臺了。”駱賓玉只得與徐鬆朋的家人趕緊來擂臺觀看,只見餘忠義與朱龍正比試,好一場廝殺!
行者出洞頭一衝,二郎雙鐗要成功,叱高吒下之勾勢,下僕英雄埋能風。入水走脫沙和尚,六路擒拿怪魔熊。兩人會把衝雲去,個個猶如行雨龍。
比試多時,不見勝負。餘忠義使個雙耳灌風,朱龍忙用雙手招架。不料餘忠義左腿一起,照朱龍右肋一腳,只聽見咕咚一聲,朱龍跌下擂臺。正跌在濮天鵬面前,濮天鵬又就勢一腳,朱龍落了個仰俯塵埃,只是哼哼而已。臺下衆人看到這兒齊聲喝彩:“還是我們餘大叔不差!”餘忠義滿腔得意,纔要下臺,只見臺內又走出一個人,大喝道:“匹夫休走,待二爺與你見個高下!”餘忠義道:“我就同你玩玩。”二人又丟開了架子。只見:迎面只是一拳,崩對不可停,進步撩擡打,玩將十字撐。虎膝伏身裡,封目快如風,白鶴雙亮翅,野雞上山登。
比試多時,餘忠義使用了一個仙人摘頭,朱虎用了個雙耳灌風。這是餘忠義的熟悉招數,好不捷快,用手一分,只右腳一起,正踢在朱虎小腿,“哎呀”一聲,又跌了下來,正跌在駱大爺面前,駱大爺照大腿上又是一腳踢去,朱虎疼的喊叫不停。欒家著人將朱龍、朱虎擡回去了。衆人又喝彩道:“還是餘大爺替我們爭光。”餘忠義在上面得意道:“還有人嗎?如果有,請出來玩玩。”只見臺內又走出一個人:一丈身軀,卻骨瘦如柴,面黃無血,就像是害了幾個月癆病剛剛出來的樣子,他看見餘忠義,不緊不慢地說道:“好的都去了,落下我個不濟事的,少不得屆同你玩玩。”駱大爺暗道:“打敗兩個,已經爲全臉面,就應該下來,他還興氣逞強。”但這是衆目所視之地,不好讓他馬上下來,只得由他。這時候徐鬆朋雖然在廟宇中等候,心卻在擂臺上,不時著人探信,聽說打敗了兩個,還在臺上,便說道:“終久弄個沒趣就罷了。多著幾個人探信,隨時讓我知道消息。”
餘忠義一看上來一個癆病鬼,哪裡還放在心上,打算用三五仰止回合,就將他打下臺去。誰知道這朱彪別看生得瘦弱,兄弟四個中卻唯他是英雄。他練就的手腳厲害得很,被他碰一下,則肋斷骨折。餘忠義拳腳來時,他不躲閃,反而迎來隔架。比了五六回合,餘忠義仍然用前次腳法來踢,被朱彪照他膝蓋上一斬,餘忠義喊叫一聲,跌在臺上,復又滾下臺來。駱賓玉同濮天鵬、徐府家人連忙往前扶架,哪裡能扶得住。可憐餘忠義疼的難忍,二目圓睜,喊叫如雷,在地下滾了有一間房的落地,衆人急忙擡進了觀音閣。
這時那欒克猛、華三千俱在看比武。看見朱彪打餘忠義下臺,向朱彪喊道:“臺下站的那個方面大耳者,就是駱賓玉;旁邊那個大漢,就是向日拐我寶刀的濮天鵬,爲什麼不激他們上來比試?”朱彪聽了他們的話,立即大喊:“姓駱的,你家打壞我們兩個人,我尚且不懼;我現在打敗了你們一個,你就不敢上來了,非好漢也!”駱賓玉本欲同濮天鵬回觀音閣看餘忠義之腿,再同徐大爺商量個主意,忽然聽見臺上指名道姓而辱罵,哪裡容納得住,立刻脫下大衣,束了一束腰帶。濮天鵬連忙來勸。駱賓玉卻喊叫一聲:“好匹夫!莫要逞強。待大爺會你!”說完,雙腳一縱,早已上了臺。正是:英雄被激將臺上,意欲替僕報不平。
駱賓玉上了臺,與朱彪走勢出架,走了二十多回合,不分勝負。你強我盛,臺下看得人無不喝彩。就介一首《西江月》形容的:
二雄臺上比試,各欲強盛不輸。你來我架似風呼,誰肯絲毫差處。我欲代兄復臉,他想替僕雪辱,倘若有些懈怠空,霎時性命難顧。
二人鬥了多時,朱彪故意丟了一空,駱賓玉一腳踢來,朱彪仍照膝下一斬,駱賓玉大叫一聲,也跌下臺來。濮天鵬與徐鬆朋家人連忙擡起來往觀音閣去。朱彪衝濮天鵬大喊:“姓濮的,不敢上來麼?”濮天鵬道:“今日免鬥。”
回到廟宇中,只聽見駱賓玉與餘忠義疼得喊叫不絕。這時天已經下午了。徐鬆朋說道:“在此年諸事不便。”就借了和尚兩扇門,僱了八個夫子,將他主僕二人擡起。從西門進城,來到徐鬆朋家裡。徐大爺吩咐急忙準備薑湯,並調山羊血。哪知二人吃了,皆盡吐出來。徐鬆朋見此情景,想起蔘湯可以止痛,又讓家人弄了蔘湯。哪知道二你喝了依舊吐出來。嘴裡疼的直喊:“沒有命了!”畢竟二人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