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這樣一段?
下午帶幾個研究生在圖書館分揀字,跪久了,腰有點疼。下班前睿慈打電話過來邀著一起吃飯,家里就自己,除了見裁縫沒別的安排,我索性應承下來。
睿慈懷孕,博士課題都要放一放了,現在才三個多月,慢慢已經看出了端倪,應該是婚后不久就有了。想起來,在讀女博士也夠糊涂的,聚會那天聽楊憲奕的口氣,可能也是他叔叔家里在催,楊正奕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兩個人書都讀多了,糊里糊涂就晉升了準父母行列。
最近每次想到孩子,總會不禁想起陳家棋,然后就想到楊憲奕,楊家同輩里數他年紀最大,卻是一男半女都沒有,聽說他妹妹憲珍的孩子都快十歲了,可惜是個女孩,姥姥姥爺疼也更催當舅舅的該要了。
晚飯時,跟睿慈夫婦聊了好久,聊孩子的事,聊楊家的事,后來就聊到楊憲奕身上。我總管不住自己的嘴想打探些小道消息,睿慈去廚房切水果的時候,我小心的試探問了楊正奕一句:“當初,你跟陳家棋熟嗎?”
他在幫睿慈收拾桌子,動作不嫻熟,聽了我的話把用過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放,索性坐在了我對面。
“大嫂,你問這個干嘛?”
我拿不出像樣理由,就敷衍著數著散在桌上的筷子,告訴他:“隨便問問。”
“不算熟,她老在國外,大哥陪她出去幾年,后來就回來了。”
“他們……怎么就離了?”
問的突然,楊正奕一愣,我也覺得不妥了,趕緊起來收拾碗筷進了廚房。把東西在洗碗池里放好,看著睿慈仔細的擇草莓,我也過去幫忙。
“反應大嗎?”
“還行,就是能吃了,不怎么想吐。”睿慈看著是圓潤了,我見了都替她幸福,想到一個多月我的結婚儀式反而不及這個小生命的降臨帶來的快樂多。
“睿慈,高興嗎?”
我明明問的傻話,在讀女博士還點頭了。“你呢,若若,大哥對你好吧,大家都這么覺得,也看得出來。”
我心里又說不上的幸福感,又覺得不是那么真實。我希望被這種幸福包圍著,又想走到這層幸福外面,像個殼子似的不讓它破掉。
“真的很好,有的時候我都想不明白,楊憲奕這么好,陳家棋為什么就撒手不要他了呢?我覺得挺冤的,那么多年都過來了,最后說分開就分開了。”
睿慈笑笑沒說話,每段婚姻自己和外人體會肯定不同,她可能給不出什么要緊的線索,我也不想追問下去。從過去的圈子里走出來,我覺得輕松多了,不會時常患得患失的。
這幾個月,比起過去那些年我都覺得快樂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已經忘了關浩的存在,也對馮綸視而不見,我好像沒帶著任何舊債投入到楊憲奕懷里,覺得一身輕松。
“若若,要個孩子吧,早點要個。”睿慈過來接手我的工作,我看她一顆顆洗草莓,寬松的上衣里隱約有了起伏。
“睿慈,你說他對我好只是因為我,不是為了孩子,對嗎?”我心里這個小糾結總是去不凈,每每想到孩子我也動了要一個的念想,尤其楊憲奕已經過了三十七歲生日,是該有孩子了。可細想,兩個人真一起相處到現在也只有幾個月,要孩子還是太匆忙,我怕草率了。
“若若,我知道你跟大伯母相處不容易,有些話其實想告訴你,又覺得不是我們該說的,你全當一聽,別鉆牛角尖。”睿慈說著,好像又猶豫了,回去洗草莓半天不理我。
“什么話?說吧,現在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們證也領了,年底辦儀式,孩子,也許明年就會要吧,我有個準備的時間。”
睿慈擦擦手,拉著我到廚房里側,還特意壓低了聲音說:“若若,說實話,我覺得你得要個孩子,早點要。大哥挺不容易的,那么好的人到現在才安定下來,大伯母也是雄兒子。你不知道,他前妻陳家棋,在國外大哥陪了那些年,也是寵著疼著,為了她跳舞,把兩個好端端的孩子都給做了,后來就落個不能生的病,才不得不離婚,一下子耽誤了大哥好多年,直到了這個歲數。大伯母生氣,也是氣在大哥瞞著家里,再給他介紹又總是不見,直到提了要認識你。伯母怕又是個女學究幾年里不肯要孩子,把大哥一輩子都耽誤了,所以開始不怎么同意。聽正奕說,陳家棋是大伯母朋友的孩子,和大哥也算從挺年輕就一起,兩家走的也好,都覺得他們穩穩就過來了,誰想到在國外生出這些事。開始大伯母是死活不同意離,陳家棋好像她半個閨女似的舍不得。不過最后說出來以后不能生了,兩邊大人也沒辦法了,只能由著他們。聽說是女方提出來,大哥開始一直不同意,就分居耗了幾年,漸漸淡了才最后辦的手續。女人吶,不能為了家把事業全放下,但也不能只顧了事業,把家庭耽誤了。我博導那天還勸我……”
睿慈后面說什么話我都沒聽,聽了陳家棋和楊憲奕離婚的內部除了震驚,我覺得跟我想的知道的完全不一樣,我不敢相信。我在沙漏見過陳家棋,她懷了六七個月的身孕,我肯定沒有認錯,在文件夾里,我看過她上百次上千次,那張臉就深深烙在我腦子里,我敢肯定她能生,而且馬上就要生了。
難道是楊憲奕和家人都被騙了?想到兩個無辜的小生命我心里一陣難受,畢竟,那些也是楊憲奕的骨肉,說什么不該這么殘忍的一夕扼殺了。
回家的時候,坐在出租車后座,我一直在想分居的幾年里楊憲奕在等什么。他是個事事很有信心的男人,他追我的整個過程就想張布好的獵網,我想不掉進去都不可能。他等了幾乎三年,等什么呢?
進門有元帥和將軍,我放了鑰匙就到沙發上躺著,揉了揉酸疼的腰。他好幾天不在,屋里的煙味都很淡了。進門的地方擺著他的拖鞋,我進進出出都看兩眼,臥室他的枕套我留著沒洗,好像還能帶些他的味道。
他滿滿的占在我心里,雖然時間不久,卻把我的過去一筆勾銷了,施小羽、陳家棋也正從我心里一點點消失,他心里也是這樣嗎?
如果有朝一日我需要他等,他也會等我三年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
到底是別人騙了他,還是他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