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電話。”
我呆立了一下,接起電話,那頭是三井興高采烈的聲音:“仁美,你什么時候過來,我去接你。”
猶豫了一下,我低聲說:“那個,健一回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只聽到呼吸的聲音,我壓住心跳,等待著。
“那么,你又改變了,是么?”
“只是很突然,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再突然又如何,需要準備什么?仁美,你能不能為我堅定一次?如果說過去是因為我的父親傷害過你,但是到后來,我們都很清楚,已經和從前無關了。你有選擇權,你可以選擇一條路,不要老是被人操控著?!?
“我明白。”
“我很累,仁美,我不知道這樣我還能撐多久?!?
“對不起?!蔽規缀跏强拗f。我確實虧欠三井太多了,再三的背叛,貪婪,拖延,遠遠超出了當年的事情,三井卻一直不離不棄的守在我的身邊,我內心已經無法承受這種內疚和羞愧。我必須做一個決定。
半夜,健一回來了,無視客廳里等待的我,徑直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我心里極其難受,還是鼓起勇氣走進他的房間,他脫掉衣服,關燈,上床,仿佛我是空氣般。
“健一”黑暗中我的聲音顯得十分脆弱和無力:“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但是,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于是越來越錯,我很愛你,如家人如愛人,可是,我想我無法在這段感情里安心,所以,所以……”
“想分手是嗎?”冷冷的聲音刺到我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
我咽了口唾沫,想說是卻又不敢。
“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币廊皇呛翢o起伏的聲音,這陣聲音過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我站在那里,渾身發冷,只好退了出來。
一夜無眠,睜著眼輾轉反復,熬到了天亮,便爬起來親手為大家做了早點。
“姐姐,難得你親自做一次早點啊。”一家人圍在飯桌前,梨乃笑嘻嘻的說道。
“秀吉,多吃一點,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吃完了姐姐帶你出去買新年禮物?!?
秀吉眨巴眨巴眼,可憐巴巴的說:“媽媽新年會回來嗎?”
我笑笑,摸了摸秀吉的腦袋:“秀吉,乖,聽姐姐的話,媽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暫時見不到,秀吉乖乖的,媽媽才會高興哦?!?
健一在一邊冷笑了一聲:“你總是很擅長這種善意的謊言。”
梨乃看了看健一,又看了看我,捏了捏秀吉,兩個人默默的低頭吃東西。
我咬咬嘴唇,忍住氣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到時候會帶著秀吉去看有紗的?!?
“是嗎?看墓碑嗎?”
所有人都猛的抬頭看著健一,秀吉哇的一聲哭起來:“姐姐,媽媽是不是死了?”
我急忙起身抱住秀吉,給他擦去眼淚:“秀吉乖,哥哥騙秀吉的,媽媽好好的。回頭姐姐讓媽媽給秀吉打電話啊?!?
我示意梨乃將秀吉帶回房間,然后面帶怒氣的對健一說:“秀吉還是個孩子,你干什么要嚇唬他?”
“嚇唬?”健一拿起紙巾擦擦嘴,嘴角又露出笑意,只是這一笑意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優雅的惡魔:“我從來都不嚇唬人,我只做事,說實話?!?
我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顫抖著指著健一:“你,你,…..”
健一點點頭,看看手表:“按這個時間看,我應該沒有撒謊。”他起身,拿起衣服,準備出門,仿似只是說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撲上去,拽住他:“你,為什么,你是不是瘋了!有必要致人于死地嗎?”
健一轉身,輕皺著眉頭:“你總是希望在摻和到所有的事情以后還能保持一個無辜的身份,好像一切都和你無關,有可能嗎?”
“這個事情不是你起的頭嗎?不是你趕走了有紗嗎?不是你告訴社團的各位長輩,有紗已經死了嗎?我只是幫你坐實了,而已?!?
我渾身發冷,猶如墜入了冰窖,屋外的白雪似乎變成了挽歌。
“健一,過了一年,你怎么……?”
“我從來都是這個樣子,沒有改變過,是你,該醒醒了,看清楚你自己,不要以為自己還是單純無辜的白雪公主,你一再背叛我,腳踩兩只船,還當過竹內的情婦,你沒有直接殺人,可人人卻因你而死。你有多無辜?”健一冷笑著,試圖將我的手拉開,我死死的拽住他。
“你不準走,說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干的,對不對?”這次,我并沒有流眼淚,倔強的仰起頭盯著他。
健一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這個眼神,讓我想起了嬸嬸?!鞭D而又冷漠的說道:“可惜,你比嬸嬸差太遠了。你就給我呆在家里,哪里也不準去。我會派人看著你?!?
“憑什么?憑你是我哥哥?憑你是社長?笑話?你不在乎,你又以為我會在乎什么?”我拍開他的手。
“你翻臉起來還真快,真無情啊?!苯∫荒笾业南掳停p眼露出不屑的眼神。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健一,我不欠你的,你心里清楚。”我再度拍開他的手,同樣冷冷的語氣說道:“社長的位置,你坐,我什么都不要?!蔽铱戳怂谎?,轉身回到屋內,心痛的快要死去一樣,一天之內,我的健一的關系便從親密到幾乎敵對。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中午的時候,三井打電話來,我聽得說出來他語氣里的輕松是勉強的偽裝,于是告知了他這一天內發生的事情,但過濾了涉及到殺人的事件,所以三井并未想很多,只道是我為了他堅定的和健一翻臉了,電話那頭的語氣又變成勉強忍住的開心,我卻并沒有他的輕松,忍不住心理的心慌
“三井,我有些擔心,心理很不踏實,總有點不好的預感。”
“傻瓜,難道你還擔心健一會對你怎么樣不成,你什么都讓給他了,他也該知足了。”三井開心的說道:“哈哈,可憐的小仁美變成窮光蛋了。要對我好一點知道嗎,我可是將來要養你的人?!比畼酚^的話讓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新年,氣氛很壓抑,敏感的梨乃和秀吉感覺到了,也都各自十分小心翼翼的說話,做事。健一就像一個專制的家長,在他的眼皮底下,誰都大氣不敢出。
我一旦倔勁上來了,也一發不可收拾,我拒絕和健一講任何一句話,拒絕去假裝和平,既然被指責裝無辜,那就干脆徹底真實。
夜晚,健一走進我的房間,我看了他一眼,立刻轉頭面對墻壁,幾天前的對話,讓我很受傷,讓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過兩天成人禮,社團會幫你慶祝,衣服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不要,我不參加?!?
“你會參加的,到時候我有事情要宣布。”
“什么事情?”我轉過頭,盯著他。
“宣布我們結婚的事情。”健一冷靜的說。
我眨眨眼,反應過來后跳起來,大聲怒道:“誰說我們要結婚?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我有同意嗎?”
我震驚了:“需要你同意嗎?這不是兩廂情愿的事情嗎?”
“我的字典里,沒有兩廂情愿,只有我想要。”健一依然保持著優雅的風度,他在面對任何事情,永遠都是從容不迫。
“哼,你想要,你想要的,我不是都讓給你了嗎?公司,房產,夜總會,社長的位置,我什么都不要?!蔽乙蛔忠痪涞恼f。
“對,還差一樣,你。”三井面帶微笑的說,似乎在極力挑戰我的極限。
我果真爆發了:“你混蛋,你自己清楚你為什么要跟我結婚,難怪父親反對,你根本就是利用我,我都讓給你了,你還需要我干什么?”
“兩碼事,社團是社團,你是你?!?
我有些抓狂,健一明明對我就十分冷淡,根本就不想看見我,為什么還要結婚?我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可能的,我不會結這個婚。”
“因為三井?”健一依然微笑著,似乎帶著一個可恨的面具,讓我很想將其撕下來,看看他的內心到底是個什么樣
我打定主意,決定和健一抗爭到底,堅決不去參加成人禮。在成人禮的前一夜,森田打電話給我,讓我火速去一趟社團,我本想推辭,可森田的口氣不容拒絕,于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趕往了會所。
會所掛著停業的招牌,屋內一片黑漆漆的,我忐忑的走進去,燈突然全部亮了,會所里被裝飾一新,掛著慶祝仁美,成人禮的牌子,健一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
“怎么樣,這是為慶祝你的成人禮裝飾的,明天會有很多人來,你的衣服已經叫人送到家里去了……”
“……我不會參加的,如果你要我是來看這些的,那我就回家了。”我轉身欲走。
“走了你會后悔的,跟我上來。”健一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二樓的VIP包廂里,立著健一的幾個貼身親信,森田,青木,全都在。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健一在桌子的一邊坐下,對我做出請的手勢。我在另一邊坐下,懷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森田拿出一摞文件,擺在我的面前:“大小姐,這些是放棄社團繼承以及財產轉移的文件,請您挨個在上面簽字。”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健一:“你就這么急?我說了給你,不會反悔的?!?
“那你就簽吧。”
我怒氣沖沖的看著面前淡定自若的健一:“我讓出的是我那一份,不包括梨乃和秀吉的。但是如果我現在簽字,這些全部都是你的了。不行,文件要修改?!?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你沒有任何資本來要求我?!?
“健一,你太過分了,你或許會照顧梨乃,但是秀吉怎么辦,他好歹也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又來了,你那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和你的行為真是不搭調?!?
健一揮揮手,他背后的簾子被拉開,三井被繩子綁住了手腳,臉上被打的鼻青臉腫。我尖叫一聲跑過去:“三井,怎么回事?!?
森田趕緊將我拉回來,低聲對我說:“別惹大哥生氣了?!?
我閉上眼,因憤怒和不敢相信渾身不停的打哆嗦,當我再次睜開眼,健一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健一。
“如果我不簽……”
“三井馬上就會躺下?!?
“我簽?!蔽腋纱嗟暮灹怂械奈募?,憤怒的扔掉筆。準備起身去拉三井。
“等等?!苯∫徊痪o不慢的聲音響起:“還有一件事呢?!?
“還有什么!”我牙齒咬得緊緊的,從牙縫中擠出聲音。
“結婚?!?
我怒極反笑:“哈哈,你覺得,我們這樣,可以結婚?你太可笑了?!?
“我覺得一點都不可笑,明天上午我們去注冊,然后參加成人禮的慶祝會,你和我一起宣布結婚的消息。”
“如果我拒絕呢,你又拿三井來要挾我是不是?”
“不,不,這個事情沒有剛才的那么嚴重,我不會要三井的命,只不過,會要他幾根手指頭而已?!苯∫欢似鹁票瑤е⑿攘艘豢?。
我看著他,胸腔中一股怒氣噴涌而出,真想立刻撲上去撕了他,我終于歇斯底里的爆發了:“佐藤健一!你為什么這么卑鄙!我什么都給你了,你為什么還不給我一條退路?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
“你當然欠我的,所以你需要還。”
“你別當我是傻子!你殺了涼介,殺了有紗,殺了淺田前輩,殺了父親,你和岡本在荷蘭的時候根本就是做戲給我看,你一直和他保持聯系!前年我的車禍根本就不是有紗干的,是你想要害三井結果陰差陽錯撞了我!你從那個時候就已經計劃要占有我,還在我學校里散播流言,讓三井的父親趕我走??!你做這么多事不如干脆殺了我!多省心!!”
我尖叫著把面前的桌子掀翻,所有的東西散落了一地,酒杯摔到地上,一地的紅色像鮮血蔓延開,我大口喘著氣,眼淚在臉上肆無忌憚的流淌。
健一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說夠了嗎?說夠了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去注冊。”
三井在一邊艱難的說道:“別答應他,仁美,我沒關系的。”
健一卻突然被激怒了,拿起刀快步走到三井面前,在他的手指頭上比劃著:“籃球超級新秀,沒有了手指頭,還如何打籃球?”
我快崩潰了,大哭著推開健一,跪在三井面前,刀劃傷了我的手,血一滴一滴的淌在地上,我哭的快要暈過去了,三井憐憫的看著我:“別哭了仁美,只要你不嫌棄,我就沒關系?!?
“你們把他放了,我答應你。”我不會讓三井受到傷害,他的手是他完成夢想的翅膀。
“仁美!你不要答應他,仁美??!”三井被兩個手下架出房間:“仁美!你別答應他,我不打籃球也沒關系,仁美!”他的喊聲絕望又凄涼,我抬頭望著健一,眼中也帶著絕望:“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