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華把車子停在了離寬茶院不遠處的地方,說自己留在車里等我們,便給我們留下了二人時間。
我和厲若承十指緊扣的走進了寬茶院。
別看現在是最冷的時候,但是這條街熱鬧得很,加上馬上過年的緣故,很多店鋪也換上了有年味兒的裝扮。
厲若承把我的手握得很緊,對我說:“慢點兒走,別走散了。”
我笑著點點頭,指著一個人群圍繞的地方說:“咱們過去看看好嗎?”
他看了一眼,估計是嫌人太多并不想過去。但是看著我起了興趣,便也二話不說牽著我的手過去了。
那里原來是個老婆婆在繡雙面繡。
她的作品只有一幅,擺在了她的身邊,一面是一只?鹿在森林邊喝水,另一面是一名男子單手捧著一個女子的臉,畫面上只有男子的背影,可是女子微微張開的雙眼,柔情滿含,一眼便知眼前的男人定是她的愛人。
“阿婆,您這手藝真是出神入化啊!”
“您這雙面繡?我買!”
阿婆繼續穿針引線,對那人說:“不賣不賣,賣不得啊。”
這話一出,人群里一陣騷動。
因為大家都以為這阿婆把這幅雙面繡放在那里是為了壯門面做生意的,可誰料她竟然不賣。
說要買雙面繡的人看來十分喜歡這作品,又問:“您出個價看我能不能接受?”
阿婆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不是怪人嗎?這寬茶院上的都是打開門做生意的,你怎么這么例外呢?”這話引得眾人紛紛點頭,那架勢好像今天這雙面繡不賣也得賣。
“我是真喜歡,您就賣給我吧。老實說,我不是這里的人。恰好路過這里,都是緣分啊。”
大家看這個人真的誠心要買,也都幫著他和阿婆說好話。
阿婆架不住身邊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于是便說:“我在等有緣人,你不是。”
后來大家看出來阿婆并不是嘩眾取寵,而是真的不想賣這作品,邊就各自散去,最開始要買的那個人還留了自己的名片,說改變主意聯系他。
等人們都散去的時候,我也該離開了,可是這時我才瞧仔細了這雙面繡,那女人的神情,是幸福的,卻也是悲傷的。
厲若承見我不走,便問我:“你想要嗎?”
我沒回答,而是問阿婆:“阿婆,您這個作品叫什么啊?”
阿婆眼前一亮,看了我們一眼,然后又繼續手里的針線,只不過嘴里嘟囔著:“緣分啊緣分,有緣無分也是緣,有緣有分未必真啊……”
我看了厲若承一眼,他似乎也沒聽懂阿婆的話,于是對我說:“咱們去前面看看吧。”
點點頭。回身時我又看了一眼那雙面繡,忽而覺得悲從中來。
多年以后看新聞,我才知道這位阿婆是蜀繡傳人,接受過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一生為國家贈送尊貴的外國來賓而繡過很多舉世無雙的作品。可是她的丈夫卻在她二十八歲時死在了戰場上,這幅《離別喜》是她這一生唯一為他丈夫而繡的。
……
我和厲若承繼續向寬茶院的深處走去,沒多久終于出現了那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我計劃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厲若承必須給我買一樣東西。
我們走到了一家飾品店,里面全是手工的那些民族飾品,琳瑯滿目的。
厲若承問我:“想要禮物嗎?”
我點點頭,走到店鋪的深處找了起來,而他沒有陪我一同進來,而是在門口看到了什么。
在店鋪的里面,我相中了一條刻著復雜圖案的四葉草項鏈,做的十分精致復古,我一眼便喜歡上了。
等我拿著項鏈出來的時候,厲若承正在和賣東西的大姐說著什么,大姐見我來了,便笑著問:“挑中什么了嗎?”
我給厲若承看了看手中的項鏈,問道:“漂亮嗎?”
他點點頭,“很漂亮。”
我們結了帳繼續逛街,我計劃里的第二件事就是給他買件東西。
可是我看了許久,總覺得這里的小東西是配不上厲若承的,每個東西和他的氣質都不符,他就像是金字塔頂端的一顆鉆石,只有榮耀的太陽才可以照亮他的光彩。
“累了嗎?”厲若承指了指一家小餐館,“我們簡單吃點兒什么再逛。”
吃東西?
這個是我的第三個計劃,那就是和他吃一碗食物,想起來有些低級趣味。不知道這么愛干凈的他可不可以接受,但是我還是想試試。
我只點了一碗龍須面,厲若承有些吃驚,但什么也沒問。
等面端上來了以后,我夾起了一小撮面吹了吹,然后送到厲若承的嘴邊。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我,眼中的情緒我也看不出來,反正不是高興。
我問:“你不吃嗎?”
他沒有反應,只是一雙眼睛還在看著我,恨不得把我吸進去似的。
我有些泄氣。但心想也許是他不餓,所以也沒再勉強。可當我收回手的時候,他卻猛地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然后一口吞到了那口面。
說完以后他說:“比我做的差遠了。”
鼻尖兒一酸,那些他為我親自下廚的畫面像泄閘的洪水涌了出來,我趕緊埋頭吃起面來,可他偏偏又說了句:“以后別吃這些,我給你做。做到七老八十,只要你想吃,我就給你做。”
“啪嗒”一聲,眼淚滴到了面碗里。
我把頭埋得更深,現在的我真的很討厭甜言蜜語,不,準確說是恨甜言蜜語,因為這些話將來都會變成最殘忍的畫面。
最后我都不知道我的眼淚是被面的熱氣熏出來的。還是自己哭出來的。
但起碼我的第三個計劃實現了,和他吃一碗東西。
周圍的人有時候會詫異的看著我們,可能是覺得我們有些不分場合,也有可能是覺得厲若承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一個傻姑娘。
可我們無所謂,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光了所有的面。
吃完以后,我說我們別耽誤時間繼續往前逛,厲若承什么事都隨我。
臨近寬茶院盡頭時,那里有一家專賣羊毛圍脖的店,我倒突然覺得厲若承的大衣上少了一條圍脖。
我拉著他進去,挑了一條深灰色的圍在他的身上。
厲若承比我高了將近一頭,我要踮起腳尖才能把圍脖圍在他的脖子上,靠近他時,他身上的那股薄荷清香簡直瞬間就要勾走了我的魂。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笑著問:“怎么了?”
我有些臉紅,幫他把圍脖整理好,然后一臉正經的看好不好看,我也是到這時才發現這次自從見了厲若承,他沒有帶過一次領帶。
原來他都是領帶不離身的,怎么不帶了?
我本想問問他,卻聽他開口說:“我戴著怎么樣?”
“很帥。”
他點點頭,然后把圍脖摘下來放在架子上。
我說:“我要買下來,你又給掛回去干什么?”說著,我伸手就要去拿。
可是他攔住了我,對我說:“咱們去買毛線,我要你為我織一個。”
說完,他不由分說拉著我的手就走出了店鋪,我喊道:“你干什么啊?我哪里會織圍脖,那條那么好看,我們買下來!”
厲若承的手收緊了幾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卻能分明感受出來他不高興,十分不高興。
他把我拽進了一條沒有人的小巷子里,直接把我按在了墻上。
厲若承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勸你別做這些沒用的事情。”
垂在身側的手不可控制的抖了抖,可是我有什么好心虛的,昨晚他不就知道了我的想法嗎?
我迎向他的目光,說:“既然如此,你不想和我留下美好的回憶嗎?上次的分手不太快樂,這次我們可以……”
“你給我閉嘴!”他用手掐住了我的臉,“你別逼我,我一直依著你,不代表我拿你沒辦法。”
雖然被他鉗住,但我還是笑了一下。
我說:“究竟是誰逼誰?”
他眸色一暗,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
“厲若承,別再折磨我了。”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你要是愛我,就別再和我見面了,你我各自安好。便是最好。”
話一說完,厲若承掐住我臉的那只手居然抖了起來,他說:“我不同意。”
“如果是這樣,只能說明你更愛你自己,如果你愛我,你不會舍得看我這樣飽受煎熬。”我抓住他的那只手,一點點把他拿開,看著這只帶給我無限溫暖的手,我沒忍住,還是哭了。
我說:“與其堅持這種不可能,何不還彼此更多的可能?”
抬起頭,我看到厲若承的臉面似冰霜,整個人像是被冰雪給冰凍住了。
“終有一天我們會忘了彼此,我們還有新生活。”
如果忘不了,那就記一輩子,把你記在心里,這個地方沒人來的了,誰也不能阻攔,我可以想怎么愛你就怎么愛你,再也沒有負擔。
厲若承反握住我的手,然后一把將我擁進了懷里。
我抱住他,想用著點兒時間把自己的一點點融進他的心里。
許久過后,他開口道:“我送你回去。”
一句話,淚如雨下。
屬于我們的最后時光,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