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夜空下，一只與黑夜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烏鴉騰空而起，翅膀撲扇的聲音顯得陰森而又寂寥。

戰斗已經結束多時，德萊尼幸存者已經將所有死去的同胞安葬完畢，整場善后工作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只因為，還剩最后一具尸體沒有得到處理。

瑪爾拉德跪在那個地方已經數個小時，抱著萊蘭的尸體一動不動，渾濁的目光愣愣地注視著那張布滿焦痕的面容，如同沒有生息的雕塑。

“已經結束了，瑪爾拉德。”站在對方身后許久，蘭洛斯打破了這令人難以招架的沉默。不過，他的目光一直游離在對方腳下泥濘的土地上，甚至都沒有看那具尸體一眼。

實力的快速提升固然是值得欣喜的一件事，但是，這也是傲慢滋生最常見的溫床。的確，大多數人都會將萊蘭的死歸咎于這場混戰，但精靈法師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促使這場悲劇不可缺少的一環。

不僅是萊蘭，過半德萊尼平民和不少戰士都在火元素的自爆中重傷甚至死亡。獸人就不提了，由于過度集群，幾乎是全線崩潰。

要說蘭洛斯能阻止敵人的自爆的確是有難度，但是薩格里特給出了如此明顯的提示，可他還是因為眼前的優勢而忽略了敵人的最終目的。

如果他不貪圖依靠深度凍結直接結束戰斗，如果他能提前告知德萊尼詳細情報，恐怕根本不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傷亡。

啊，真是麻煩，果然還是單人行動最適合自己……

挑起仇恨的方法很簡單，古爾丹選擇了最慘無人道的一種，同樣的，效果拔群。

這場慘烈的戰爭不管對于獸人還是德萊尼，絕對不會簡簡單單就這么翻過去，就算維倫答應，瑪爾拉德也絕不可能。

后者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蘭洛斯的聲音，依舊沉溺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之中。沒有任何哭喊，單憑一個蕭瑟的背影，整個世界都因此而沉寂下來。

他是德萊尼的劍，沙塔斯的盾，他是最強守備官，圣光最信賴的騎士。可是今天，他唯一的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奪走了性命。

我所堅持的正義，竟如此薄弱……

啪！

蘭洛斯的手掌重重拍在對方肩上，后者原本渙散無神的目光，終于是有了聚焦。

“已經結束了?！彼僖淮握f道。

沒有勸慰，沒有責備，蘭洛斯只是簡簡單單闡述了當前的情況。不是他不近人情，連最后的溫存都不留給對方，錯誤犯一遍就夠了，他不希望重蹈覆轍。

古爾丹既然想將獸人和德萊尼之間的仇恨最大程度上激發，那么將今天參戰的所有人完全抹殺將是最好的選擇。死無對證，不管他如何夸大事實，將沒有任何人有證據反駁。

也就是說，繼續待在這里，說不定會有更危險的敵人來收一波人頭。

幸好，圣騎士的意志沒有看上去那么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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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手處理了萊蘭的遺體后，瑪爾拉德便帶著殘余部隊連夜趕往沙塔斯了，至于蘭洛斯，并沒有借此機會去見識一番德萊尼最偉大輝煌的主城，而是連夜啟程，向著卡拉波神殿的方向快速前進。

為了救援伊瑞爾，魯克瑪的凝實所剩時間只剩一天半，他必須在那頭傳奇大鳥亮出爪子前趕到維倫的身邊。同為傳奇，至少圣光先知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安危。

“你不去參加這些人的葬禮嗎？”乘著飛鷹，蘭洛斯一面享受著迎面而來的晚風舒緩著自己的精神，一面朝著身后多出來的乘客開口問道。

伊瑞爾抓著對方長袍的雙手微不可察地顫了顫：“我必須向先知報告這里的情況?！?

微微偏頭，蘭洛斯瞄了一眼低頭咬牙的少女，對于后者的想法，他也算是心知肚明。在最后關頭，因為伊瑞爾專注于圣光，并沒有對那場爆炸做出反應，因此，在她身邊充當掩護的萊蘭想也不想便沖到了她的前方。

因為恰好脫離了德萊尼施法者的防護范圍，炙熱的火焰瞬間奪走了她的性命。

如果伊瑞爾現在還能像往常那樣熱情開朗，那才叫有問題。只希望，這小蹄子能盡快從自責中恢復過來，畢竟，戰爭才剛剛開始……

眺望著逐漸在天邊浮現的漆黑星辰，蘭洛斯的心緒漸漸飄到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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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猙獰的動物骸骨和獸皮搭建起的帳篷內，夾雜驚駭的憤怒吼叫讓門口的獸人衛兵不禁側目。能讓獸人最睿智的薩滿祭司如此失態，剛剛進去的那個瘦弱的畸形兒，還真是有一套。

“刃風氏族被滅族了？你確定嗎？”不顧剛才因為自己的動作而灑落一地的藥水和材料，耐奧祖死死盯著古爾丹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找出哪怕絲毫的遲疑。

然而他失敗了，古爾丹掀起斗篷，將護在懷里的東西小心翼翼遞了過去：“千真萬確?！?

將這團大面積焦黑的皮革攤開，耐奧祖沉默了下來。雖然燒灼嚴重，可上面那個圖案他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影月獸人在泰羅卡的附屬氏族，刃風獸人的圖騰。

粗糙的指節不自覺發力，因為憤怒，耐奧祖的聲音甚至都明顯顫抖了起來：“確定沒有活著的人嗎？”

“一個不剩?！?

“德萊尼！”指節咯吱作響，低沉而壓抑的怒吼仿佛來自墓地，“我就知道，我早該聽取先祖之魂的建議，那些來歷不明的混蛋，怎么敢……”

古爾丹站在背光處，靜靜欣賞著對方的焦慮和悔恨，心中不禁對自己背后的那位無上尊者產生愈發龐大的敬意，以及，對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和智慧的覬覦。

耐奧祖此刻根本顧不上去察覺對方貪婪的野心，他的心里，只有深深的懊惱。

魯爾坎已經跟自己交流過許多次，雖然自己即深愛又尊敬的伴侶一直在重復提醒德萊尼的危險和殘忍，但事關重大，薩滿祭司并沒有因為這一面之詞立刻展開行動。

畢竟，對付德萊尼不是解決一兩頭裂蹄牛那么簡單，這個強大的種族具備著不輸于整個獸人種族的力量。一旦開戰，兩個種族將徹底陷入慘烈的戰爭泥沼。關鍵是，獸人輸多贏少！

直到現在，耐奧祖一直在暗地里展開調查，雖然對德萊尼的了解依舊是皮毛，可對方所展現出來的團結一致的決心和超乎想像的戰斗能力，都讓他不寒而栗。

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膽怯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優柔寡斷竟是造成了這么嚴重的后果。既然敵人都已經打到家門口來了，他耐奧祖再怎么猶豫，也絕不可能任由獸人的尊嚴被外人踐踏！

可是，就算舉全族之力也不一定是德萊尼的對手啊……

“如果坐以待斃任由他們將各個氏族逐個擊破，那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而且，有先祖之靈的指引，我們不會輸?！?

聞言，耐奧祖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和欣慰，自己不久前收的這個學生雖然在元素之道上沒什么天賦，但是總能第一時間解讀自己的心思。

“哈，的確，我這是在擔心個什么？！”耐奧祖立刻撿起了腳邊的筆墨，“通知信使待命，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情報帶往各大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