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是那些罪犯比類似于我這種只會嘴上嚷嚷實際上卻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人好得多這點吧？”

“當然不是。”福克斯搖著頭，說道：“是在于，你這個僥幸的，被我在江邊救下的小子，真的有一種偉大的正義感。”

“饒了我吧…”周天明有些無奈的從喉嚨處發出類似于鳥獸的那種悲鳴聲，“在我的一生中，沒有罪惡感可說是謝天謝地了。正義感什么的，真的不敢奢望。況且正義感這種東西就像鏡中花，水中月一樣，是無法看出來的，對吧？”

“是無法看出來的。”福克斯點頭說道。

“那么你就不能斷言我有這種東西。”

“我不是看出來的。我是感覺出來的。”福克斯坐在前車座，伸了個懶腰，他打開車窗，讓清晨有些涼爽的風吹進車內，“上點年紀的人，都能感覺出這種東西。相信我。”

周天明不置可否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在說：你認為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第四十二章暫居

車子在類似于市區的地方左拐右拐，轉過無數個陌生且凄清的街道，從一座類似于高架橋的大橋開下后，依著福克斯的指示，停在了類似于住宅區的屋子的街道邊。

福克斯從褲子口袋中掏出錢包，付清了錢款后，與周天明、凱莉下了車。

“你給他的是當地貨幣？”下了車，周天明好奇的問了一句。

“是的。之前說過了，我曾經來過這里。而且說實話，這次偷渡過來，也是有計劃的。所以一些必要的東西是準備好了的。”

周天明對他伸出一個大拇指。由凱莉與福克斯共同扶著，走在不見人際的荒蕪街道上。街道并不算干凈，狗拉的糞便，人隨手丟棄的吃過的食品袋與堆在一起，靠在街道墻角引來無數蚊蠅的垃圾箱，這些東西組成了這樣一個街道。

周天明放眼望去，這兒較之自己起初在車上的城市光景多少有些不同。類似于之前見到的什么愛巢旅館，麥當勞，游樂場這樣的商業建筑在這里少的可憐。低矮的屋子成堆的連成一片，好似一大塊的烏云，遮蔽了這整個街道。

“這兒沒有什么大路，漆黑的小巷子與骯臟的胡同比比皆是。”福克斯邊走邊向周天明與凱莉介紹這里的情況，“你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這座城市貧富差距陷入極端化的最好的證明。”

“那我猜這里證明的一定是貧窮與富有究竟有多大差距。而決不會是富有與貧窮有多大差距。”凱莉搭了一句話。

“實際上，某種意義上，它們都是一樣的。”福克斯說，“這里既是克里姆林最臭名昭著的墮落街，也是無數窮人與乞丐聚居的貧民區。這兩種并存的地名并不沖突。這么著，你打車的時候，如果要來這里，你可以對司機說：‘去貧民區。’，當然你也可以說：‘去墮落街。’無論是哪一種，司機總會將你帶來這里的。”

“這兩種地名，有什么聯系嗎？”周天明小心的，避開腳下的一塊狗屎，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如你所見，這兒的屋子，或者說是屋子，不如說是一片屋頂加個一尺見方的土地構成的廉價設施。這些廉價的設施里居住的多半是一文不名的窮人。當然，乞丐是無法住在這里面的，他們只能縮在某個不知名的陰暗小巷子里，一旦發現稍微有點兒錢的人經過這里，便一擁而上，說是乞討，其實都知道，那是在搶JIE。”

“警察不管么？”凱莉問道。

“警察要如何對付這里，成批成群的‘乞丐’？將他們一個個抓起來？關幾天后放出來后他們還是一樣繼續做之前做的事情。畢竟，一般性質的搶JIE，在這兒，是判不了重刑的。”

“啊，所以是‘罪犯的天堂，警察的地獄’？”周天明想了想，說道：“那么，貧民區這個名字的來源我們已經明白了。畢竟，這兒大部分都是窮人和乞丐，所以叫做貧民區，對吧？可墮落街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名字？”

“如你所見，這兒并沒有什么商業設施。”福克斯說，“便是最不起眼的商家也不愿意將寶貴的經費投資在這樣的地方。但，畢竟有些‘特殊的商家’以及‘特殊的客戶’，他們比較喜歡這樣的地方。陰暗，潮濕，而最關鍵的是，警察很少來這里。”

周天明與凱莉相繼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福克斯所說的所謂‘特殊的商家’與‘特殊的客戶’是怎么一回事兒。

“我知道你們充滿了疑惑，但恕我先賣個關子。”

“話說一半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非我有意如此。只是我覺得，

只有在到了晚上，你們親身體會了，才能感覺出這里為何名為‘墮落街’，語言往往比起實踐來顯得蒼白且無力，不是嗎？”

“你是要我在擔架或者輪椅上去實踐嗎？”

“當然不是。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治好你的背，或者，看看你的背還有沒有的救。”

“怎么做？”

“我在這里認識幾個以前在醫院工作的老朋友，他們或許樂意來看看你的狀況。畢竟，你沒有身份證，也沒有醫保卡，是無法去醫院的，對吧？”

三個人說話的時候，在福克斯的帶領下，他們兩人扶著周天明轉進一個小胡同。福克斯在胡同靠墻的右手邊的一扇屋子大門前駐足，他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屋子大門，“我要出去找我的老朋友，讓他們來看看你的背。很快就會回來，在此之前，你與凱莉小姐待在這里，洗個熱水澡，休息一下，沒問題吧？”

“正如我意！”周天明在凱莉與福克斯的攙扶下走進了屋子。屋子客廳并不寬敞，但卻有兩個起居室，至于廚房與洗手間，也是都有的。客廳中有簡單的餐桌，一個小的軟沙發，一臺老舊的，沾滿了灰塵的電視機。一些簡單的家庭設施一應俱全。

電冰箱靠在廚房的右手邊，福克斯打開看了一下，抱歉的聳了聳肩，“可惜冰箱里沒有食物了，看來我回來的時候得買些新鮮的飯菜。”

“不用麻煩，我會去買的。”凱莉將周天明放在沙發上，而后自己也坐在沙發上休息，“畢竟，前來打擾你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我是很樂意有人幫忙買菜。可你們對這里還不熟悉，暫時還是不要亂走的好。”福克斯關上冰箱門，走進靠客廳左手邊的洗手間，確認了下熱水器還可以用后，說道：“熱水是有的，香皂暫時沒有，但只沖個涼應該沒問題。浴缸也沒有，湊合著用吧。”

周天明笑著說道：“能有熱水已經不勝感激了。”

福克斯又簡單交代了幾句，并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到處亂跑，在周天明與凱莉相繼表示自己在經過了這么漫長且艱辛且危險的旅途過后只想單純的洗個熱水澡然后在舒適柔軟的床上睡一覺之外別無他想后，方才出了屋子

“所以，你先洗？”屋子里只剩下周天明與凱莉兩個人，在有些長久的沉默過后，周天明開口問道。

“女士優先嘛。”凱莉這樣應道。

“我以為你會說我們一起洗。”周天明微微一笑，“一起洗澡，一起睡覺…”

“好啊。”凱莉看起來很爽快的答應了，她朝著周天明極具魅惑意味的一笑，那是一種幾乎可以令任何身心健康的男士都會為之傾倒的笑容，“我先進去，等你哦。”

周天明看著她搖晃著纖細的腰肢，仿若挑釁自己似的緩慢的走進浴室，不由失笑出聲，“你就賭定了因為我的后背所以我無法自由活動？”

“沒有啦，我是真的在等你啦！”凱莉進了浴室，將浴室門輕輕關上，但并沒有上鎖，從里面傳來她有些調侃意味的聲音，“你再不進來我關門了哦！”

“事實上，如果你不鎖門的話，我真的會進來的。你知道，作為一個類似于吸血鬼這樣的生物，即便是在地上爬，我也要比普通人快一些…”

周天明話音剛落，便聽到浴室門被上鎖的聲音。他不禁再次搖頭失笑，“膽子可真小！”

他用手撐住自己的身子，讓自己的后背略微靠在沙發上，他的頭仰靠在沙發上，極為舒適的閉上了眼睛。

四下靜靜的，除了掛在墻壁上的時鐘的秒針總是發出一種極具規律性的聲音外，便唯有浴室里凱莉正在淋浴的聲音。

“嗯，一個美麗，年輕的女孩兒，正脫光了衣服，在距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淋浴…”周天明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緊閉的眼眸仿若也浮現出了凱莉那姣好的身段。但他并沒有涌現什么類似于性方面的念頭，他只是有些出于本能的對于凱莉這樣完美的身形表示驚嘆。盡管實際上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浴室里的水流聲越來越大‘嘩啦啦’的聲音如同一場暴雨來臨時，無數雨滴砸落地面發出的聲響。周天明幻想，幻想著就在這里，就在這個屋子里，一場暴雨正悄無聲息的來臨。無數無數冰冷且堅硬的雨滴仿若針刺一般打在他的臉龐、他的手臂、他的大腿、他的身體每一個的部位上。有一種真切但又無法確定是否真實的微痛正在席卷他的全身。

他幻想著這種微妙的痛楚侵入自己的肌膚，深入自己的骨髓與血液，進而侵蝕著他的心扉。這樣微妙的痛楚與麻

癢并存的感覺在平時是很難用確切的言語去形容究竟類似于什么東西造成的什么樣的感覺。但現在，浴室里那仿若永遠不會停歇的水流聲給了他靈感。

沒錯，就像水滴，或者說雨滴。冰冷且堅硬的雨滴不斷砸落在你的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所帶來的感覺，有細細的麻癢感，并且還帶著微微的痛楚感。

如同一種狀態，一種孤獨的狀態。這樣的孤獨感在于某些時候，你非常渴望有人陪伴著你，與你交談，幫助你緩解內心中的那股莫名孤獨。可當真的有人陪伴你，與你交談的時候，你卻突然發現，內心中的那股孤獨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卻變得越來越深沉。類似于這樣的，渴望，但無論如何渴望也無法排解的孤獨感所造成的那種梗在心間的麻癢與痛楚，就如同無數冰冷且堅硬的雨滴砸落在你身上的感覺。

現在，周天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種微妙的感覺。他不禁對于自己還有這種感覺感到慶幸，畢竟，還能感受到孤獨，并且覺得這種孤獨有些難耐。類似于這樣，至少還能說明，他并非全然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因為是人，就會無法抗拒的感受到孤獨。這樣來說，至少，從某些方面來說，他還屬于人類。

“嘩啦啦”的水流聲漸漸淡出周天明的耳畔，周天明覺得自己的身體充滿了疲憊，但意識，卻是很清晰。

清晰地甚至可以飛快的心算出簡單地一元二次方程的求解，盡管他一向對于類似數字的問題并不怎么擅長。

“那個…”水流聲基本上完全消失，只剩一兩滴水珠落在浴室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音傳入周天明的耳中的時候，凱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的從浴室中傳來。

“該不會是讓我幫你遞毛巾這樣的老電影中的舊情節吧？”周天明依舊閉著眼睛，依舊看似極為舒適的靠在沙發上，“雖然我是很想體驗一下這樣香艷的情節，不過，你也知道，我現在是個殘疾人。不能自由移動，記得嗎？”

“我沒有換的衣服。”凱莉的聲音中夾雜著一些氣惱，一些無奈，“偏偏你現在又不能給予我任何幫助，并且還在外面說風涼話似的啰哩啰嗦的。”

周天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事的，反正我現在閉著眼睛，即便你現在走出來，我也什么都看不到。”

“能不開玩笑嗎？你就不能想點辦法？”

“比如？”

“找一些能遮住我身體的事物！”

“比如？”

“浴巾！”

周天明不由失笑出聲，“我是很想幫你去找這樣的東西。可問題是我的后背也想幫你才行。”他停頓了一下，說道：“不如你就先穿上舊的衣服，總之，一切等福克斯回來后，讓他陪你去逛下超市什么的，買些女士內衣…”

“這樣一來，我的澡不是白洗了。”凱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郁悶，“你就真的沒別的辦法了？不要盡出餿主意。”

“話說回來，浴巾這樣的東西，你為什么不在浴室里找一找呢？我是說，類似于浴巾這樣的，可以裹住你上半身的東西總是存在的吧？”

“有的確是有。不過有些臟了，這里似乎好久沒有人來過。并且看起來也遮不了多少。”

“遮住最關鍵地方就可以了。”周天明說到這里，極力忍住的笑聲不自禁的從鼻間發出，“我是說，就算不小心被我看到什么，我也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你就是想把我怎么樣，也沒有法子吧？”凱莉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浴室里再次傳來淋浴噴頭那特有的‘嘩啦啦’的聲音，周天明估計，大概是凱莉在清洗有些臟舊，且好久沒人用過的浴巾。

這樣又過去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凱莉才有些‘戀戀不舍’的從浴室中走了出來。周天明微微睜開眼，偷偷打量著走起路來躡手躡腳的凱莉。她確實是什么都沒有穿。潔白、如同小羊羔一般嬌嫩的身體只用一條單薄的白色浴巾裹住。白如雪，滑如脂的大腿、嬌嫩粉白的纖細脖頸以及那蓮藕似乎的臂膀都暴露在空氣中，透過肌膚上還未完全干透的水漬散發出一種難以言明的誘惑味道。

“嗯…”周天明的目光凝視在她白皙的胸口，飽滿的胸脯由于浴巾的擠壓現出一條迷人的，仿若象征著欲望的溝壑，“身材不錯。”周天明這樣稱贊道，臉上掛著一絲玩味兒的笑意。

凱莉紅著臉頰，看起來有些羞憤與惱怒并存的瞪了他一眼。她將自己換下的衣物盡數丟入客廳的那臺有些老舊的滾筒洗衣機中，接上電源后，凱莉按了下洗衣機上的按鈕，滾筒洗衣機便立時發出類似于工地上工人打電鉆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