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野,露珠在樹葉上形成鉆石樣的晶瑩。
鉆石恒久遠,露珠只能存一朝。
蘇以諾穿的比較厚實,因為她的車上備了厚外套,而凌也昊卻仍是那套藍色西服。
“那套白色西服的呢?”蘇以諾看向他。
此刻他凍得鼻尖發(fā)紅,想著讓他再套一件會暖和些。
誰知凌也昊卻攤了攤手說:“沒了?!?
沒了?是他扔了吧……這種有錢家的少爺啊,根本不會知道他那件衣服都可以在這里蓋一棟小洋房了。
蘇以諾不高興的說:“你怎么和陸云寒一樣浪費!你不要可以送給別人穿啊?!?
凌也昊有點無辜的說:“額……事實上是它自己沒了?!?
“你的意思是……被偷了?”這種事倒是不足為奇。
“嗯,我看著別扭就隨手掛在了外頭,然后今天一看就沒了?!?
凌也昊有點哭笑不得,什么地方啊,掛在車上的衣服也拿!
“反正你也不想要了。”
蘇以諾的意思是,他不要的別人穿,算不得浪費。
“嗯,你真的是講道理?!绷枰碴灰膊挥嬢^,反正他也不想要。
只是一想到有人會穿他穿過的衣服他就不自在。
早知道他就該把那件衣服剪掉再扔……
“對啊,我就是這么講道理的人。”蘇以諾笑嘻嘻的看著他一臉低落的模樣。
雖然一路有凌也昊陪著心情比較舒暢,但走到母親墓地附近的時候蘇以諾的心情又變得沉重,這么多年了……她仍然無法在內(nèi)心正視母親的死。
她站住了腳步,輕聲說了一句:“前面就到了,你在這里等我,我想和媽媽說說心里話?!?
“嗯,我等你?!绷枰碴蛔鹬厮?,畢竟她在自己的視線范圍里,所以他倒是也放心。
蘇以諾獨自向母親的墳走去,不知是她的腳太小,還是山路太崎嶇,總之她的背影是踉踉蹌蹌的。
她跪在地上,看著母親那簡單的木頭碑發(fā)呆。
她不知道心理是什么滋味,真的堵的很難受……
許久,她才輕輕開口:“媽媽啊,你其實是因為我才離開的對不對?是我害了你,害了你還不承認……那天的事兒我都想起來了。
我其實是罪人……”
她低頭,淚水滴滴滾落,又很快被山風(fēng)吹走了。
“媽媽,哥哥還沒回來,他還不肯原諒我么?媽媽……我想你……每天每天都想?!?
“媽媽……我見到那個人了,可我不喜歡他,而且,我還害得他公司賠了大錢。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但我心里有對他的恨,所以我做不到對他善良。
媽媽,他配不上你……
感謝你生了我和哥哥,也感謝你選擇離開他。
如果可以,請保佑哥哥,讓他一切順利,過得順心平安。
把所有苦難都降臨在我一個人身上就好了。”
民間傳說,雙胞胎中有一個人是給另一個人擋災(zāi)的。
蘇以諾很想成為那個為哥哥擋災(zāi)的人。
她跪在墳前,獨自言語著,面對母親她實在有太多愧疚了。
凌也昊雖然聽不到她和母親的對話,但從那畫面上來看,他已經(jīng)感覺到心疼了。
蘇以諾一個人在繁城苦苦堅持,真的不容易。受了委屈,遭著罪,可身邊卻一個親人都沒有。
他看著那個倔強的女孩子跪在那簡陋的墓碑前遲遲不肯離開,掉著淚瓣似梨花帶雨。
那是他從沒見過的蘇以諾,那是放下了冷漠的蘇以諾,那是他心疼的姑娘。
他放慢腳步走過去,站在她身后,看著那簡陋至極的木頭碑上的名字:蘇小云。
方成冬也是個在繁城炙手可熱的人物,可對小諾卻如此狠心,而且還對小諾的母親一直不聞不問,這個男人才是真的冷心。
“小諾,別太難過?!彼p輕拂著她的背安慰著,就如同顧非曾經(jīng)安慰她時的動作一樣。
“我,沒事?!彼槌橐恼f著,也不掩飾自己的悲傷情緒。
蘇以諾祭奠完母親之后心情一直都是沉重的,她低著頭一路和凌也昊往山下走,眼眶腫得嚇人。
她們往山下走著,迎面碰上了一個男孩子,那孩子兩人都不認識,但孩子身上的衣服他們卻認識,就是那件凌也昊丟了的高檔西服。
那件衣服特別大,像過膝的白大褂一樣罩在了孩子身上,邋遢得不成樣子。
小孩子偷東西?這可不好。蘇以諾和凌也昊對視了一眼,然后凌也昊立刻叫住了那個男孩子。
“小朋友,等一下。”
“怎么了?”小男孩手里拿了把鐮刀,黑黑的臉上都是臟污,被叫住后還用那高檔的衣服袖子擦了下要流出的鼻涕。
額……凌也昊有點不想說話了。
于是只好蘇以諾出馬了,她很親切的問:“小朋友,你身上的衣服哪里來的???”
小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的看著蘇以諾,然后小臟手扣著衣服向后退了一步,朗聲說:“爸爸給我的。”
哦?蘇以諾看了看凌也昊,想著某人白白占了個便宜,這就升級成爸爸了!
凌也昊無奈的說:“別瞎說,偷東西不是好事,何況還撒謊?!?
“你們才偷東西,撒謊呢。”小男孩瞪著虎勁兒的眼睛不承認,并繼續(xù)用袖口抹鼻涕。
“算了,走吧。”凌也昊不想教育這個陌生的小男孩了,何況他本來就不想要那衣服了。
可蘇以諾卻不想走,繼續(xù)誨人不倦的勸告。
“小時偷針長大偷金……”
“小心?!币皇橇枰碴患皶r將蘇以諾拉到了身后,那小男孩手里的鐮刀就要刮到她了。
凌也昊很不客氣的看著小男孩:“你怎么能對著人揮鐮刀呢?還有沒有家教了?”
誰知,小男孩哼了一聲,很不客氣的將鐮刀放下,然后將凌也昊的衣服脫掉扔在了地上。
撅著嘴說:“還給你,這破狗皮我不穿了?!?
然后就拎著鐮刀往山林里走了……
那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六七歲年紀,他這是進山干什么去了啊?
蘇以諾看了眼凌也昊,凌也昊一臉黑線,完全沒想到會被一個小破孩罵了!
蘇以諾還是不放心,于是在后面跟著小男孩往山上走。
“管他干什么?”凌也昊可不想理那個氣死人的孩子。
“我好奇,他拿鐮刀干什么去了?”蘇以諾自顧跟著孩子往前走。
那個小男孩尋摸到了一處墳包,蹲下就開始用鐮刀挖……
他這是刨人家墳啊!這是很忌諱的事!雖然不是她母親的墳,但蘇以諾也要阻止他。
“你怎么刨人家墳啊!”
蘇以諾一把扯掉了小男孩手里的鐮刀,小男孩掙扎時對著蘇以諾踹了兩腳,然后被凌也昊推倒在了地上。
“你們倆個大人欺負人!”小孩也沒哭,反倒梗著脖子和她們講起了道理。
“你干這種壞事,還說我們欺負你?”蘇以諾見過調(diào)皮的孩子,卻沒見過這么缺德的孩子。
雖然那兩腳不重,但是至少夠把她腿踹青的了。
“你們懂屁,看你們這么有錢,肯定就是那些人的手下!哼,要不是你們買了我們的山,非要在這里建什么試驗室,我需要來挖我爸爸么?”
挖他的爸爸?
剛才他不是還說那衣服是他爸爸給的么?
蘇以諾看了看那同樣簡陋的墓碑又看向了凌也昊,覺得某人好像要做噩夢了……
凌也昊自然也覺得驚悚,所以質(zhì)問道:“你不說那衣服是你爸爸的么?”
小男孩翻了個白眼,小大人似的瞪著凌也昊說:“是啊,那衣服從天而降,當(dāng)然是我爸爸送的,不然還是你爸爸送的?”
也許,那衣服是昨天被夜風(fēng)刮走,然后被小男孩撿了?
“所以,這個墳是你爸爸的,那你要把爸爸遷到哪里去?怎么沒大人跟著?”
蘇以諾很疑惑,遷墳,一般不是要放鞭炮,家里人動手什么的么。
“家里又沒人,就我和爺爺,作為男子漢的我當(dāng)然要自己動手了!”他說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
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蘇以諾大概猜到了原因。
“你說誰買了這座山,要建試驗室?”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母親的墳也在這座山上,要說遷走,她也得準備了。
小男孩疑惑的看著她,撓了撓大腦袋問:“你們不是一伙的?”
凌也昊差點沒被他的話逗笑,于是解釋說:“不是所有有錢人都是一伙的?!?
小男孩警惕的看著他們,說:“什么,方氏集團……就是那個做手機的,我們村長用的那個手機就是他們送的,還能看電視劇,哼,現(xiàn)在村長可牛了,把手里貼在胸前到處顯擺?!?
方氏集團……那不是方成冬么?蘇以諾頓時有了不好的感覺。
要是別人她或許可以去商榷,把山買回來。
但是對方是方成冬,誰知道那老狐貍打的什么主意,會在這么遠的地方選實驗室?有病!
“嗯,那你不用搬了,因為我或許可以買下這座山。”
蘇以諾很堅定的說。
方成冬還要趕走她長眠的母親,憑什么??!
“???真的嗎?你們?yōu)槭裁炊家@座山,它很值錢么?你買來又要干什么?”
小男孩不相信,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我買這座山,是因為我母親也在這里。”蘇以諾回答的很坦然。
“?。磕悄阌卸嗌馘X?這座山可是賣了三十萬?!痹谛∧泻⒌氖澜缋?,三十萬是天價了。
“我們不算很有錢,但可以負責(zé)任的告訴你,你剛才扔的那衣服也快值這個價了?!?
凌也昊笑了笑,顯然已經(jīng)不討厭這個孩子了。
“???誆我吧?!毙∧泻⒌淖爝珠_好大,一口否決了凌也昊的說法。
“不誆你!”蘇以諾笑著說。
小男孩又用袖子擦了下鼻涕,然后皺著濃濃的眉問:“那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該把爸爸轉(zhuǎn)到哪里,但我也不相信你們的話,你們敢和我去見我爺爺么?我爺爺可是很厲害的!”
一提起爺爺,小男孩簡直是一臉驕傲。
“好。”蘇以諾都忘了凌也昊有潔癖了,竟然一口就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