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小花束,是用香水百合下綴黃色波絲菊周圍配以淡紫色康乃馨扎成,清新典雅,色彩宜人,淡淡的百合香縈繞鼻端,沁人心肺,送給病人宜神養眼,十分妥帖。
不過,娃娃抱著花束已經瞪眼出神很久,一直跟許繼歡談事的韓希宸已投來數眼,小家伙還是默然無語狀,不像往常老喜歡引起他的注意,還故意跟阿歡抬杠子吵鬧,現在仿佛心事很重的樣子。
許繼歡心里暗嘀咕,這丫頭才十幾個月大,居然就有心事了?瞧這小眉頭給蹙得都快生出山川河流了。
一個忍不住,他伸手想逗逗,就被韓希宸半路截住,遞來個警告的眼神。
他扔回去:幫她回回神兒,我這也是為她好啊!
眼神冷鷙:沒必要。
萬一得了抑郁癥,怎么辦?
不可能。
“喂喂?”
許繼歡還想反抗,汽車已經停在了醫院前,還是那家韓希宸曾住過的私下由他們集團主控的區立醫院。
韓希宸為娃娃松開安全帶,小家伙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但眼神并沒有多少焦距,仿佛仍是神游天外。
“缺牙妹,咱們今天來醫院給你鑲假牙的,鑲假牙喲?還是用大象的牙齒做的?哞哞——給小乖乖鑲個大象牙,哞哞——”
許繼歡走在前方,大拇指戳在鼻子下裝大象耍寶,沒把娃娃逗笑,卻惹進出的病人們笑個不停。
看這情形,韓希宸目光微沉,進了電梯。到達他們組織的專屬住院層時,他看了眼掛著丁女士名牌的房間,卻沒有進去,而是朝后方繼續走去。
許繼歡瞄了一眼,有些詫異,卻沒出聲。
之前出門時,小家伙一直叫著“丁,丁”,擺明了是想看丁保姆。
到了一間病房門前,韓希宸停下了腳,對懷里的娃娃說,“小乖,丁女士還在睡覺,不宜打擾。我們先看喬明烈。”
“唔?”
伸手推開房門,里面立即傳出一道中氣十足、蘊滿陽光氣息的年輕聲音。
“阿叔,你沒看我負傷的位置嘛?腿,我的腿啊!你居然叫我現在回家,是不是存心想讓我的腿斷掉,你也太沒愛心了。”
“胡說什么。給你安排了輪椅,汽車,飛機,你要喜歡何家的那艘油輪,我也讓他開來送你回多倫多。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要再不乖乖給我回去,我就把你在港城胡搞亂搞的事兒立即告訴你爸,讓你爸……”
“阿叔,我爸第一個要收拾的肯定是你。”
“你這臭小子——”
“阿叔,除非你能讓韓老大的小乖乖陪我一起回多倫多,我立馬打道回府。”
“你,你這臭小子才出來幾天,就給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跟韓老大要人?!你知不知道那個小娃娃……”
“我知道,這些天我在港城可不是白待的。不過那都與我無關,我喜歡小乖,我要好好培養她做我未來的小老婆。所以,阿叔,其實我還是挺希望你趕緊把港城的事兒告訴給我老爸,這樣讓他直接飛來幫我提親,早點兒定下小乖,我就能安心回多倫多了。”
“你做夢!”
要是現在就告訴大哥,正如這臭小子說的,第一個上刑場的肯定是他。他可不想上了這小子的臭當!哎,老了,果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他這個前浪倒真有點兒拼不贏這臭小子的歪腦袋了。
喬明烈雙手枕在腦后,一支傷腿被提掉在半空,滿臉的好正以暇,笑得勝券在握。
侃侃而談道,“阿叔,你怎么能說我做夢呢?我這也是為了咱們大圈幫和黑龍組的百年友誼著想啊!要是我跟小乖訂了婚,咱們兩幫之前的誤會和怨恨就一筆勾銷了。
兩幫不但可以恢復和氣,還可以攜手發展跨國事業。據我最近的調查結果,韓希宸有意將黑龍組的諸多非法交易進行整頓處理,更多地轉向正向經營。如果有我們大圈幫在海外市場的力量幫助,對于他做組織企業的轉型,只有利而無弊。”
聽得差不多時,韓希宸才跨步進了病房。
正說得津津有味、一臉得色、仿佛已經娶到一門嬌嫩小媳婦的喬明烈一看,登時傻了眼兒。
“小、流、氓——”
隨著一聲嬌脆的咒罵聲,百合小花束被用力砸到小帥哥的俊臉上。
古漢陽捂嘴一笑退離戰場。
喬明烈暗哼哼,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呀!看這模樣,他分明就被這兩老家伙同時算計了,古漢陽肯定早發現了韓希宸在門外,才故意刺激他說了這么大一堆話。韓希宸更可惡,什么歐道黑道的老大啊,居然無恥得聽墻角根兒。無恥啊!
娃娃一掙,韓希宸很有默契地將她放到了病床上,她一落地,就撲向了喬明烈一陣猛捶亂打,“混蛋,混蛋……王八蛋……流氓,流氓……臭流氓……”
喬明烈只得苦笑,溫柔地接過娃娃的小拳頭,一邊解釋,“小乖,你聽我說,剛才的話都是用來忽悠我叔叔的,你不要生氣啊!唉,唉,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任何想要利用你的意思啊……唉,小心……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想要你當我的……不不,我是想跟你做朋友,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流氓,我消厭你。”
“小乖,我喜歡你。”
喬明烈捧起娃娃激動的小紅臉蛋,俯身就要吻,但被旁邊兩道冷眼給威脅得轉了方向,只在娃娃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目光真摯,口氣認真地表白了。
“你片人!”
“小乖,我沒有騙你,如果我真的騙你,就罰我這輩子都討不到老婆。”他嘿嘿一笑,眼神又恢復到慣有的流氣,“小乖,你這么可愛,這么善良,一定舍不得我討不到老婆,對吧?不如,你就做我的小老婆吧!我一定比韓老大更疼你,寵你,你想干嘛就干嘛,我家非常大,有一座童話般的公主城堡哦!”
“你、拙、夢!”
娃娃小屁股一頓,坐在了喬明烈的肚皮上,雙手橫交胸前,下巴驕傲地昂起,大眼睛里都是鄙視的光芒,宛如女王。
哼,公主算什么,她要做當然是做女王啦!
……
任小鬼們玩鬧,大人這方就一旁聊了起來。
韓希宸先啟聲道,“古先生,這次要多謝貴公子傾力相助,否則小乖不會安然脫險。喬公子在港城的一應花消和安全保障,我們黑龍組負責到底。”
古漢陽微微一笑,也跟著打起官腔來,“韓老大客氣了,我們家小烈從小調皮慣了,沒有給你們撞下大禍,嚇到令千金,我們就謝天稿地了,哪敢討什么救命之恩。再說,四海之內皆兄弟,畢竟都是同根生。”
要是真不討,又何必說出“救命之恩”四個大字。
剛剛進門的許繼歡心里暗啐了一句,老狐貍!
遂上前笑道,“古先生,救命之恩可不能隨便跟人客氣了。畢竟,這事兒還得看他們當事人的表態,咱們家小乖向來懂得知恩圖報,小一輩兒的緣份就讓他們自己去修練,您說,不是?”
古漢陽迎上許繼歡的笑臉,目光一湛,空中似有刀光橫掠,鏗鏘盈耳,不過一個眨眼間,滿是硝煙味兒。
“呵呵呵,歡小弟說得在理,娃娃自有娃娃福。”
三個大人打著虛與偽蛇的太極拳,注意力又回到了床上那一少一小身上。
……
喬明烈看著一副故做成人相的小娃娃,心底一軟,目底綻出興味盎然的光彩,伸手就要揉娃娃鼓氣的小包子臉,被娃娃一手打掉,那動作、速度,頗有某人風范啊!
“小乖,像我這么響當當的大帥哥,尋常都要爾立之年才會談婚論嫁。你瞧,我這么早就想跟你訂婚了,犧牲多大啊!”
“呸,不要舔!”
“呵呵,我不舔,不舔,你現在還小呢!等你長大了,咱們再舔。”
“流氓,哼!”
喬明烈抓住敲來的小手,更作一副痞子相,“我問過醫生了,只有等你七歲后,這小門牙才長得出來,發音才不會錯,這樣我帶出場子也比較有面子了。”
這個小混蛋,以為她稀罕啊!
“不要、臉,臭流氓。哼!”
喬明烈絲毫沒有因為小丫頭的傲氣而犯惱,要知道他貴為加拿大第一大幫派的太子爺,加拿大軍政經三界的上流名媛小姐千金想要巴結討好他的不知凡幾,可他一直就很討厭男女情愛之事,因為他所處的環境暗藏了太多的虛情假意。
眼前的娃娃完全不一樣,說她還小不懂事吧,可她聰明得令人驚奇;說她懂事了吧,偏偏又這么單純可愛,毫無城府,直來直去,讓人不喜歡都難啊!
尤其是這小小的模樣做著成年人似的表情,真是可愛斃了!難怪表妹們都喜歡芭芘娃娃,小貓小狗。這種萌物,是個人都想把她收藏起來,他也不例外啊!
“小乖。”
韓希宸輕喚一聲,小家伙立即回頭,伸出小手,一臉毫不保留的依賴。
喬明烈看著男人抱過漂亮寶貝,微微瞇起眼,撞上那雙森黑的煞眸時,仿佛空中傳來鏗地一聲,光影一閃,又迅速分開了。
哼,他等著,就不信,十六年后,韓希宸還能像現在這樣輕易地將小乖從他懷里奪走。
許繼歡看著這明刀暗箭的一幕,不由癟嘴暗啐,這丫頭才多大點兒,居然就能攪得一江春水波濤洶涌了。
唉,禍水啊!
“小乖,小烈哥哥救了你,你該如何答謝他?”
大眼一個翻白,叫了一聲,“夜夜,業多多!”
小家伙一沒看人,二還故意發錯音,三來翻了白眼不說只伸了一只小手,還是做拜拜的手式,總之亂七八糟,完全是毫無誠意狀。
“小乖,你太傷哥哥心了,都不給個安慰吻。”
這一叫,娃娃立即收手,抓著韓希宸的領口,砰地一聲將腦袋撞在了肩骨上,用力蹭啊蹭啊蹭。
“小乖……”
喬明烈倍受打擊地大叫一聲,韓希宸眼眸微垂,唇角不可抑地向上翹起,氣得喬明烈只能打個眼仗。
可惡,現在蹭掉沒關系,以后他來一次就蓋一次。
韓希宸撫了撫娃娃的小腦袋,對古漢陽道,“古先生,我們就不打擾喬少養傷,先告辭了。”
“等等,等等,我沒關系啊,我歡迎你們打擾,打擾到多久都沒關系。小乖,小乖,你先別走,我還有好多事要問你。”
可憐大人們向來不會理睬小孩子們的無理取鬧,點頭微笑,轉身走掉。
“韓老大,你等等,能不能告訴我小乖現在到底多大了,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韓希宸停下腳步,“十五個月零二十六天。小名叫小乖乖,正式名字還未取。”
說完,人已離開。
喬明烈怪叫,“有沒搞錯,居然還沒名字!”
隨即就不得了,抱著傷腿從架子上取了下來,古漢陽要阻止也來不及,喬明烈跳著出了房間,沖著走廊上的人大叫,“韓老大,我要幫小乖取名兒。小乖,你就叫萌寶吧,史上最萌最可愛的小寶貝。”
“呸——”
娃娃吐著舌頭做了個大鬼臉,瘸腿的少年揮著手,笑得陽光燦爛,仿佛春花盛放綠蔓牽繞。
……
“對不起。”
這大概是娃娃第一次說出這三個字,眾人很驚奇,小弟們私下還酸溜溜地妒嫉起談競司這才跟娃娃待了一晚上,就博得了一個珍貴無比的“第一次”。
但沒人知道,娃娃心里其實是想對所有人說這三個字。
然而,剛看了喬明烈還頗為愉悅的心情,在看到躺在病床上口鼻都插著管子的小少年時,大大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滲出一片晶瑩,又陷入之前那樣的失神狀態中。
如果她沒有任性地非要粘著韓希宸,她那晚就不會去那個酒樓了,韓希宸就不會派那么多人保護她,還為了怕她無聊讓才十二歲的談競司陪她打發無聊,也不會引來了喬明烈跟著她一起受累,都中彈受了傷躺在醫院里。
現在丁女士還昏迷不醒,因為失血過多,雖然子彈僥幸打在了勒下沒有傷及內腑,可是丁女士的的確是因為她,因為她的任性,才被許繼歡叫來,因為她的沒頭沒腦胡亂折騰撞錯了門兒,才被流彈擊中。
如果不是她,他們都不會受傷,都不會流那么多血,都不會……
她是個笨蛋,蠢禍,沒用的……小混蛋!
韓希宸真沒罵錯,許繼歡也沒諷刺錯。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本來丁女士仍未醒,還不適合探病,韓希宸是計劃直接離開,不過小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如此敏銳,就看到了談競司的門牌,直嚷著要來看看。
“大小姐,我很好,你別……”
談競司還插著氧氣管,說話極為吃力,一字一句都發出助吸氣的呼呼聲。他最后一個“哭”字,被韓希宸的一個眼神打掉,便聰明地換了口。
虛弱地笑笑,他勉力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娃娃的小手,安撫道,“我很好。真的,大小姐……等我好了,你……還愿不愿意讓我……做你的……帖身保鏢?”
娃娃聞言,大眼一眨,兩顆小水珠滑下大大的眼眶,打在談競司的手背上,手指一顫,兩滴小小的液體似滾水般,融掉了他心頭的一角冰源。
小臉抬起時,已經布滿了淚水。
“阿司,哥哥……我,我……愿意。”
“謝謝你,大小姐。”
小小少年輕輕一笑,褪去了那層強作成熟穩重的面具,透露出專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純稚,歡欣。
韓希宸抽出面巾紙,給小家伙擦眼淚,哪知這一碰,仿佛洪水開閘,小家伙“哇啦”一聲撲在病床上,大哭起來,凄哀無比,旁人怎么勸也不行,只能讓她盡情發泄。
……
事后,許繼歡口氣也滿是酸味兒地對韓希宸說,“韓,你還真成了第二號可憐的東郭先生了。”
韓希宸挑眉,示意繼續。
許繼歡癟嘴,“你是真沒發現,還是假裝不見,自己養了頭沒心沒肺的小白眼狼。你為了她受了多少傷,現在手臂還沒好全又不配合醫生治療,也沒見她關心關心。那個小男生就救了她一回,中了一槍,她就同情心泛濫,哭得跟死了親爹娘一樣。說什么對不起?難道就因為他們都是別人的小孽種,物以類聚,才這么心有靈犀?!”
“阿歡,她還小。”
許繼歡啐道,“我看,這小鬼根本就是頭養不熟的狼!”
“阿歡。”
“得了,算我沒說。”
許繼歡頗為無趣地走掉。
韓希宸看著好友的背景,自然明白好友是真的為他著想,不然不會說出如此刻薄毒辣的話。
可是,看著熟睡中的漂亮寶貝,黑眸不自覺地放柔變軟。
曾經,向予城給他講過一個故事,說森林里的狼總是要吃人,人就狠狠獵殺狼。可是,也不乏棄嬰為狼收養長成了狼人,與自己同類人為敵。同樣人類馴化野狼,并培育狼般的基因犬種狼犬來對付野狼。 шшш ★ttκΛ n ★¢ ○
這故事里的孰是孰非,就像永遠不會太平的黑道一樣,根本說不清。
就算明知道養育的是仇人的孩子,狼和人類,依然義無反顧地錯了下去,這又是為什么?
如果知道這樣做是個大錯誤,就不去做,那么這個世界上哪還有那么多愛、恨、嗔、怒、怨……
……
離開醫院前,韓希宸被許繼歡強拉到醫生那里,做了個身體檢察。
“韓先生,請把袖子擼高點兒,不然我拍不出全照。”
韓希宸擰了下眉,朝阿豹說,“帶大小姐出去。”
“韓,韓,不要。”娃娃抓著他的衣角,不想走。
“出去。”
男人側開臉,不看她,態度是少見的強硬。
她不明白,看看又沒有什么,之前她不都看了喬明烈和談競司了。
阿豹抱著娃娃離開,娃娃哇哇大叫著抓著門把兒不放手,門被強制關上后,就撲在門上使勁兒地打。
“韓,你這手臂……”許繼歡看得直皺眉頭,哪料抬頭卻見男人唇角翹得老高,啐道,“你樂什么?”
“快點照。”醫生這才從那小娃娃的激烈反應中回神。
看一眼門外激烈的響動,哼了一聲,“你要不要這么悶騷啊!明明就高興那小家伙的反應是在乎,就該讓她好好看看,也撒泡淚最好,這才公平!”
“阿歡,她還小。”
過于刺激的畫面容易扭曲幼小心靈,不能再像當初那樣了。
“小小小,小個屁。她都能戳瞎別人一只眼珠子了,還小!你他媽就承認吧,你這根本就是雙重標準,為她找理由罷了。”
“阿歡……”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這養孩子就得狠心點兒,不能太嬌慣,越是寵她她總有一天會爬到你的頭上去拉屎撒尿。”
醫生忍不住怯笑。
“阿歡!”
“反正她也沒娘,我就擔起這個責任,你做慈爹,我就當嚴母好了。”邊說,一邊摩拳擦掌。
醫生噴了,被兩人一個厲眼嚇得直咳嗽。
“阿歡。”
“靠,你到底想說什么,說啊!”
“你也該看看醫生了。”
“我又沒病看什么醫生,你少胡說八道。”一頓,問,“什么科?”
“精神科。”
“……”
醫生的咳嗽聲突然暴棚。
……
“韓先生,我已經聯系了美國最好的植皮醫生,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空,我……”
醫生急切地詢問著,眼前的男人是醫院的真正大老板,這可是內部高層才知道的事實,他要服務好了逮不準就能平步青云,殷情地追出了辦公室。
“我知道了。”
“韓先生,這手術最好在三個月之內做,如此新肉才能快速恢復……”
韓希宸揚手打斷了醫生的話,伸手抱過了娃娃。
娃娃吊著大眼睛,怨怨地瞪著他,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黑眸閃了閃,他彎起唇角,說了一聲“回家”,一行人很快離開了。
下樓時,娃娃突然身子抖,腦袋轉向一側,大眼眨了眨。
韓希宸朝那方望了一眼,眉心微微一蹙,躲在那扇門后的人也不禁心頭狂跳,先前想破釜沉舟再試一次,也不得不作罷。
“小乖,怎么了?”
“唔……”
娃娃縮回腦袋,小臉埋進了男人的頸彎里,像是害怕,有些不安,又下意識地咬起小手指來,很是糾結。
他沒再追問,立即上了車,駛離醫院。
等這一列車隊離開后,那門后的人才走了出來,一臉的不甘。但她也沒辦法,聽說那晚事發之后,韓希宸向南灣地盤上的小頭目施壓,一晚連坐了三個跟龍頭九有關系的地頭蛇,直接將眾皆看好的新勝義社團攪了個稀巴爛,一把火把那幢肇事的酒樓燒一個精光。其手段又快、又狠,再次令道上的人嘆為觀止。
甚至,當時大廳有錄片拍到韓希宸舉槍擊殺龍頭九的畫面,都不知道他用了手段居然將警方壓了下來,沒有找他麻煩,依然如此大搖大擺地進出公眾場合,霸道得令人……又敬又畏。
道上開始流傳一句話:寧愿吞槍自殺,也不要落到韓希宸手里生不如死。
而對于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來說,只有過之絕無不及!
……
夜,黑且沉,風聲緊呼,無星無月。
韓希宸洗漱出來,看到床上的小家伙還沒睡著,跟他進去時一樣,還騎在粉紅小恐龍的背上,抓著龍角,小腦袋搭拉在龍頭上,瞪著大眼睛……發呆。
他吹干了頭發,依然著一身白色背心平角短褲式的睡衣,上了大床,拉過被子,將小家伙抱下了恐龍,托過一只軟軟的小抱抱熊,塞給她,放她進粉紅兔子睡袋里。
小家伙只微微動了一下,又將臉埋在了抱抱熊里。
他宛爾,調暗了燈光,側身躺下,拿過一本兒童讀物,開始念起一則寓言故事,“從前,有個人養了一圈羊。一天早晨,他發現少了一只羊,仔細一查,原來羊圈破了個窟窿,夜間狼鉆進來把羊叼走了一只。
鄰居勸他說:”趕快把羊圈修一修,堵上窟窿吧!“
那個人不肯接受勸告,回答說:”羊已經丟了,還修羊圈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他發現羊又少了一只。原來,狼又從窟窿鉆進來,叼走了一只羊。他很后悔自己沒聽從鄰居的勸告,便趕快堵上窟窿,修好了羊圈。從此,狼再也不能鉆進羊圈叼羊了。”
低沉醇厚的聲音,靜靜流淌在靜謐安詳的燈光下,娃娃呆滯的大眼突然眨了眨,迎向頭頂的那雙溫柔流溢的黑眸。
亡羊補牢,她還有資格么?
大手輕輕揩過小臉上的水珠兒,嘆聲低徊,“小乖,人不可能不犯錯。只要像這養羊的人一樣,知錯能改,亡羊補牢,不要再犯同樣的錯就好了。懂嗎?”
“唔……”
小鼻子抽了抽,她轉過小臉埋進了抱抱熊里,直至睡著,仍能感覺到那只溫柔撫慰的大手,一遍遍輕撫過她的頭,帶著一種恒久不變的韻律,始終相伴。
------題外話------
私以為,老少配的經典在于,大叔很會教育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