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相冊本來就是白淺眉虛造出來的, 所以下午白淺眉當然沒有去找夏青容,而是直接回了家。
回家之後無所事事,白淺眉又想起了自己今天想通了的那件事。只是雖然覺得自己肯定是不想要離婚的了, 但是想想還要幾十年後才能完成報恩迴天上和父母團聚、位列仙班, 白淺眉便覺得有些對不起孃親一千年的養育之恩。想想孃親千年來的教導, 白淺眉大感惆悵, 自己就爲了圖一時之享受而置孃親的諄諄教誨於不顧麼?
白淺眉十分自責, 可是下定了決心又不想動搖,況且她實在捨不得徐霈琛,便決定親自跟孃親請罪, 請孃親原諒。這樣想著,她便解了和白素貞聯繫的盆景的禁制, 呼叫起了清風洞裡的白素貞。
白素貞基本上常年都在清風洞中, 只是並不一定在那面石牆前, 所以有時女兒找她,她不見得都在。去了一趟凡間後, 白素貞大受啓發,回到洞府便在女兒和自己聯繫的法陣上特意做了一個報警裝置,這樣只要她不出清風洞,女兒一“來電”,她馬上就可以聽到鈴聲, 回來和女兒聊天。
小青對白素貞這項突破很是誇讚, 直道這可比中國移動省錢多了, 因爲他們這個“可視電話”和“響鈴”的維持都是靠法力的。法力跟體力一樣, 消耗了還能再補充, 當然省錢。
白素貞一飛回石牆,便立刻敏銳的發現那邊垂著頭的女兒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 連忙擔心不已得問道:“小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別怕,跟孃親說說。”
白素貞越是這樣關心,白淺眉便越是自責,咬著下脣看著石頭湖面上映出的孃親,心裡幾乎再次動搖了。她猶豫了很久,等一擡頭髮現那邊的白素貞著急的不得了,才連忙說道:“孃親,我沒事,你別急。我,我就是覺得,我這樣嫁給徐霈琛,幾十年不能成仙,也不能回去看望你們,是不是太不孝了……我覺得我對不起你和爹爹的養育之恩……”
聽到這裡,白素貞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哭笑不得的望著傻女兒道:“小白,你嚇死孃親了,孃親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呢。你說,你嫁都嫁了,我算算,這在人間得過了三個多月了吧,你怎麼現在又想起這回事了呢?”
“我……”白淺眉頓住了,她當然不能說她本來打算過段日子就離婚的,說了只怕孃親更擔心。她只好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今天忽然這麼想……”
白素貞看著反應遲鈍的女兒,溫柔笑著說:“傻小白,人也罷,仙也罷,孃親一直是盼著你可以遇到喜歡的,然後和他廝守的。現在你只要過得幸福,就對的起爹爹孃親的養育之恩了。”
“可是,孃親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早日成仙的麼……”
白素貞又笑:“盼著你成仙當然是盼著的,可是白白的幸福也很重要,晚個幾十年,也沒什麼的。“
“孃親……”白素貞一向要求嚴格,沒想到今天安慰她的話卻是這樣溫暖寬鬆,白淺眉頓時更加覺得自己太自私太不上進。
白素貞沒察覺女兒如今混亂的情緒,只是覺得女兒終於幸福了什麼都不必擔心了,也沒往心裡去,又安慰了幾句,便去忙了。
白淺眉這次並沒有太糾結,因爲她終於不是否認自己對徐霈琛的感情了,而是在承認自己真的很喜歡徐霈琛的前提下,開始思考“留戀凡間不去成仙是不是一種墮落的行爲”這種高深的問題。
白淺眉並沒有打算停止自己留戀徐霈琛的行爲,只是有些深刻的自責,以致情緒低落,思維也有些混亂。心情不佳的她和白素貞切斷聯繫後,便跑回了臥室變成小蛇,盤成團在牀上鬱悶起來了。一時大意,她忘記了在和白素貞用來聯繫的盆景上加上禁制。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白淺眉感覺徐霈琛回來了,便搖身變回了人身,卻因爲心情仍舊不好沒有出去迎接他。
徐霈琛回來沒看到白淺眉,詫異的問了一聲:“白白,你回來了嗎?”
白淺眉窩在牀上,沒精神的回答了一句:“我回來了,在睡覺,剛睡醒,穿衣服呢。”
“哦。”徐霈琛把白淺眉的沒精神理解爲了她剛睡醒的原因,答應了一聲,沒再詢問。
放好包換好鞋之後,徐霈琛起身走向客廳,一擡頭,卻一下子注意到了窗臺上的那盆盆景。
一時間,何擇水的提示涌上心來,他也潛意識裡覺得今天這個盆景似乎有一點不一樣。於是,彷彿冥冥中有一種指引,令得徐霈琛徑直走到了那盆盆景前,擡起右手,撫過石頭湖面,尋到了上次何擇水捏過的那片葉子,輕輕一扯。
接下來,一切就像做夢一樣,那明明是石頭做的的湖面,竟彷彿變成了真正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紋盪漾出去,然後便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畫面。
畫面裡彷彿是電視裡演的武俠電視劇裡的山洞,但是又明顯比那個要美麗夢幻許多。那山洞很大,牆面怪石嶙峋,看不到洞口在哪裡,也沒有光源,卻很是明亮。而洞內擺設雖然並不奢華,但也有古意十足的桌椅書櫃,遠遠的看著竟還有個小池塘,水光粼粼,偶有小魚彈跳。
徐霈琛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住了,甚至相當孩子氣的揉了揉眼睛,但那畫面卻沒有消失。
而接下來,更令人震驚的畫面出現了,他竟然看到洞內突然憑空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一身白紗裙,裙袂飄飄,宛如神仙下凡。而等她轉過身來,神仙和徐霈琛都愣住了。
“霈琛?”
“媽,媽媽?”這位穿著古裝會法術的神仙,竟然是白淺眉的媽媽!
“徐霈琛!”又一聲驚叫傳來,是終於從牀上爬起來的白淺眉。
白淺眉被驚呆了,剛走出臥室,她就聽到了白素貞和徐霈琛同時的驚呼。“被徐霈琛發現了,被徐霈琛發現了!”白淺眉滿腦子都響著這句話,手忙腳亂的飛奔過去,顧不得跟白素貞解釋,便一個法術丟到了盆景上,關閉了畫面。
做完了這一切,白淺眉幾乎全身癱軟,差點摔倒。
徐霈琛正處於徹底的震驚中,看著白淺眉身子一歪,理智告訴他不要管,可卻還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扶住了她,將她扶好帶到了沙發上坐好。
兩人面對面的坐好,徐霈琛臉色鐵青,白淺眉心虛焦急而垂著頭。
沉默了許久,徐霈琛終於打破僵局,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是小白白,還是白淺眉?”
徐霈琛從來沒有對白淺眉這麼兇過,一聽到他這樣絕情的聲音,白淺眉立刻心痛的無以復加,怯怯的說著:“對不起,徐霈琛……”
徐霈琛的眉皺的很緊,死死的盯著白淺眉,可白淺眉卻不敢看他。他的語氣漸漸的有些煩躁:“你別隻知道說對不起,你解釋啊,或者你告訴我,我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是在做夢。就像那晚的小白白一樣!”
白淺眉終於擡起了頭,帶著怯意,詫異的看著徐霈琛:“那晚的事,你沒有忘記?你,你怎麼會沒有忘記呢?對不起,徐霈琛,我……”白淺眉不是不想解釋,只是事情發生的太快,她思緒一片混亂,根本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
徐霈琛見她承認,頓時神色一凜,握緊了拳瞪著白淺眉:“我不是說過不許你傷害白白麼,你到底把白白怎麼樣了,你把白白的媽媽關在那裡面,想做什麼?”
“不,不,你誤會了,徐霈琛!”白淺眉終於明白了徐霈琛還在以爲她是小白蛇,連忙解釋,“我就是白淺眉,我也是小白白,反正都是我!我也沒有關起孃親,她,那個盆景,是我們聯繫的工具,就像視頻電話一樣!你看到的,是我家……”
白淺眉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爲她眼睜睜的看著徐霈琛的神色從震驚直到面無表情的變化。
徐霈琛不說話了,甚至也不看白淺眉了,有些頹然的用雙臂撐在膝蓋上,將頭埋了下去。
白淺眉知道他在等她繼續說,便低聲緩緩說著。
“我不是人。我是個蛇妖。我孃親也不是人,我爹爹也不是。容容也不是,青遠師兄也不是。還有,我的同學都不是人。對不起,我騙了你。”
白淺眉認真的道歉,可徐霈琛並未出聲。
等了許久,徐霈琛還是沒什麼反應,只那樣頹然的坐著。
白淺眉緊緊的咬住了下脣:“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真的。而且,我現在真的是喜歡你的,我真的願意嫁給你的。”白淺眉認真的表明了心聲,她其實很清楚徐霈琛這樣毫無表示的原因,可是,她卻還是幻想著他能夠迴應她。
又沉默了許久,徐霈琛仍然是一動不動。
白淺眉忽然覺得眼睛很酸很酸,心裡也很疼:其實早該想到的,徐霈琛是個凡人,他怎麼會願意娶個妖怪當老婆呢。這樣其實很好,這樣很好。徐霈琛知道她不是人了,他就不會喜歡她了,就會願意和她離婚了。而且反正是無意中被徐霈琛發現了身份的,她又不是故意的,天庭也不會判她沒有完成報恩,她也可以迴天庭做神仙了。她不是一直都想這樣麼,這樣多好啊……可是爲什麼還是好難過呢……
白淺眉越想越心痛,眼睛也感覺越來越酸脹,她強忍著難過,最後對徐霈琛說道:“我知道,這樣你很難接受。對不起,我們離婚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白淺眉便再也沒等徐霈琛反應,一道口訣念下,人便已經飛出了窗外。
隱身在空中飛著,白淺眉感覺眼睛發熱,眼角似乎一直有溼潤的東西劃過。
一邊難過一邊擡手去摸,卻摸到一顆顆涌出的淚珠。
竟然哭了麼?她竟然會流淚了……
白淺眉意識到自己會哭了,淚流的更洶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