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飯之時,葉清歌意外發現,趙匡胤盡已能下床走動,不甚歡喜。趙匡胤知他在自己中毒這幾日里,不辭辛苦,來回奔波,頗為感動,幾番稱謝。葉清歌搖頭揮手,只說兄弟情義,本就應該。
趙匡胤又謝高蕓蕓,高蕓蕓也搖頭道:“算是替姑姑報恩,不用稱謝。”
眾人用罷早食,葉清歌欲出門去往軍營,卻聽門外家丁報說符烈在外求見。趙匡胤聞言出門迎接,才知符烈是奉了柴榮之命要接高蕓蕓進宮暫住。
符烈只說:“圣上說了,南平國郡主地位尊崇,如今出使周國,就應該以國交之禮對待,接入宮中暫住。況且太后現在病情未穩也需要郡主的照應。”
高蕓蕓本不情愿,但既是皇帝有命,她縱然任性妄為,也不敢忤逆不尊。葉清歌擔心高蕓蕓這蠻橫性子獨自在宮中怕惹了什么禍來,本欲隨她同往,才跟幾步,又聽符烈冷道:“圣上說了,葉指揮雖然事出有因做了郡主的伴讀,但更是我大周的都虞候,如今北伐在即,軍務繁忙,便不用再跟來了。”
葉清歌聞言暗惱道:“這話是你說的,還是圣上說的?”
符烈不削道:“你不信便跟來試試。”
葉清歌被他的話激起火氣,正要繼續跟上,忽然伸來一手,止住了他的步伐。
“趙大哥,你別攔我。”葉清歌急道。
“葉兄弟,圣上說不見你,你若執意要去,便是抗旨!”趙匡胤語重心長的勸道。
“我......”葉清歌被趙匡胤這樣一說,也漸漸冷靜下來。
高蕓蕓見葉清歌發自真心的關切自己,微微感動道:“混小子放心,不過就是去皇宮住幾天,本郡主從小住到大,又有什么好怕?”
“嗯,那你可要好生些。”葉清歌無奈之下點了點頭,送別道。
高蕓蕓心中本要說些柔言軟語,最后卻變作一記鬼臉,然后轉身隨符烈為首的一眾親衛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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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自從高蕓蕓進宮之后,葉清歌便一直對其牽腸掛肚魂不守舍,他心中煩悶,便將所有精力全部投入軍務之中。白日練兵排陣,夜里挑燈研習邊疆守圖;軍糧物資情況,軍備兵刃數目,但凡軍中大小無不盡心盡力親力親為。好似只有這般才能讓自己放下對高蕓蕓的擔憂。
就這樣,一去便是七日。
葉清歌正在處理新購馬匹一事,外面鄧航來報,說是趙匡胤將軍派人來傳。葉清歌心道:“一連幾日住在軍營,也不知大哥傷勢好了幾層,正要去探望,不想竟先叫來人喚了。”他放下軍務欣然答應。
葉清歌打馬到了禁衛軍府,屬下們都識得他,也未經稟報就已走入趙匡胤的屋中。此時趙匡胤正在批閱軍文,見是他來,笑道:“清歌,你來得正巧,我剛剛把幾件急件批閱完。”
葉清歌走上前問道:“趙大哥找我有何事?”趙匡胤輕松笑道:“荊香郡主治好了太后老人家的病,太后她一高興便要設宴款待郡主,郡主說是要你我也去赴宴。”
葉清歌聞言欣喜,后又躊躇道:“這事皇帝知道嗎?”生為外臣如無皇帝親許,私會后宮乃是重罪。
趙匡胤頷首道:“正是圣上命人來喚的。”葉清歌聞言喜道:“那得換身兒干凈衣裳。”說著朝趙匡胤遞出汗跡斑斑的左袖。后者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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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太后不喜繁喧,酒宴就設在她的西宮。太后位于正上,皇帝柴榮與皇后符氏稍側其旁,高蕓蕓坐在右排第一個木案前,而葉清歌與趙匡胤就在她下方。其余除了幾位妃子和皇子,符烈也在其中。
眾人先是舉杯一輪,為慶太后鳳體好轉。一輪過后,柴榮又舉樽道:“郡主醫術高明,醫好太后疑難,朕身為人子,敬郡主一杯。”高蕓蕓見皇帝敬酒,客氣幾句一飲而盡,眾人皆贊其酒量不俗。卻見葉清歌投來譏諷眼光,高蕓蕓想起那日醉酒之事,臉上一紅,瞪他一眼,偏過頭去。
“郡主,為朕治好了太后,朕想要好好報答,不知道郡主想要什么賞賜?”柴榮飲完樽中之酒,繼而問道。
“蕓蕓,什么都有,皇上不用賞賜了。”高蕓蕓想也沒想,搖手推辭道。
柴榮聞言,也覺她堂堂南平國的郡主,高保融的掌上明珠,應有盡有,自己無論賜予她什么,不過是錦上添花,但若不賞又是說不過去,一時躊躇起來。
“不如就賞這丫頭一個如意郎君的好。”此時太后接口,含笑道。高蕓蕓為太后治病這幾日里,早已和這老人家混熟。她活潑嬌俏,聰明伶俐極是討人喜歡,太后知她落落大方,不似尋常家的女子那般嬌羞,便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我周國的千萬大好男兒任你挑選如何?”
“太后......”高蕓蕓嬌嗔一聲,不知是酒意上涌,還是害羞,臉上紅作一片。葉清歌心道:“若是哪個人取了她,那便上輩子做和尚偷吃了母雞,做道士偷吃了老尼。”可想到最后不知為何心底卻對那取了她的“那個人”泛起一絲醋意。
宣懿皇后聞言,向柴榮柔聲道:“皇上,妾身口否求您一件事情。”柴榮笑道:“你先說,”宣懿皇后看了眼高蕓蕓,柔媚一笑道:“既然太后有意為郡主賜一段金玉良緣,那就請圣上將這門親事許于我家烈兒吧。”
符烈聞言一驚,沒想姑姑早已看出了自己這一份心思。
然而更驚的是葉清歌。
“不可......”葉清歌與高蕓蕓同時發出一聲呼喊。
“噢......有何不可?莫非郡主嫌棄我符家配不上嗎?”宣懿皇后柔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
“這......”高蕓蕓本能的拒絕之后,被皇后這樣一問,卻是難以應答。
“丫頭,符烈乃我周國新一輩的俊杰,又是魏王嫡孫,你也看不上嗎?”柴太后對高蕓蕓喜愛有嘉,只知符烈是少年英雄,也想撮合道。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高蕓蕓突然蹦出一句,玉顏飛紅。
“噢,是哪家少年,竟有如此福分。”太后含笑問道。高蕓蕓起先一說,只是想胡亂找個理由,推辭掉皇后和太后的“一番好意”沒想這老人家如此追根問底。她一時之間哪里想得出來。
心念電轉之時,瞧見右手下桌的葉清歌,便拉起他的手臂答道:“就是他。”
葉清歌聞言錯愕至極,一口酒差點沒把他嗆死,他見高蕓蕓向他連使眼色,這才心領神會的望著眾人尷尬笑道:“不錯......我和蕓蕓......早已生死相許。”
“竟有此事!”宣懿皇后不忍計劃落空,狐疑問道。要知道符家若能和南平國結為姻親,那么自己的兒子柴宗訓,將來繼承皇位又會多出一份籌碼。
“有趣,有趣。小丫頭年紀輕輕便已會這海誓山盟了。”太后聞言一陣好笑,“聽聞葉指揮武藝超群,智技超群,怪不得郡主會對你情有獨鐘。”她與高蕓蕓頗為投緣,十分喜愛,見其得了有情郎,由衷高興。
“太后過獎了......能得郡主青睞是清歌三生修來的......福氣。”葉清歌心中叫苦,坑坑巴巴,胡亂應道。想起自己方才心中的那段話,簡直是自打嘴巴。
眾人只道他年少羞澀,皆報之一笑。唯有坐在右下一桌的符烈,冷漠不語,若仔細觀察可瞧出他那伏在幾案上的左手,已陷入桌面半寸有余。
“既然郡主與葉指揮早已情投意合,兩國聯姻本署喜事,待一段日子忙完國事,朕必書卷一封替葉指揮向南平王提親,成其這段良緣。”柴榮所說的“這段日子”不用解釋,葉清歌和趙匡胤也知道是指北伐,但高蕓蕓畢竟是他國人,如此軍機秘事不便提起。
高蕓蕓與葉清歌二人聞言都是一愣,沒想到柴榮對此事如此上心,竟要給他們賜婚。可謊已撒出,斷不敢更改,只好聯袂稱謝。
如此待到酒宴盡后,葉清歌與趙匡胤辭過皇帝和太后等回到趙府。臨走時太后看在高蕓蕓的面上,自作主張的還賜了葉清歌自由出入西宮的權利。
高蕓蕓知葉清歌得了這權限,一人在宮里無聊,便常常喚來葉清歌陪伴。太后和西宮眾人真當她倆是一對情人,也不意打攪。太后病情越來越好,身子強健不少,又怕高蕓蕓在宮中悶壞,時常帶著她出宮游耍。護駕的便是葉清歌的驃騎營。
葉清歌一面要忙于軍營中的軍務之事,一面又要陪伴那一老一少,可謂忙得焦頭爛額。然高蕓蕓嬌俏美麗、古靈精怪,葉清歌少年瀟灑,桀驁不馴,倆人在一起又生出許多趣事,不僅老太后一旁看了取笑不已,他二人也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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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總是在你不知不覺中悄然流走,當你恍然察覺,往往最美好的東西便早已從你的指縫中劃過。
半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