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阿拉伯女人的種種讓初挽忍不住多想, 再想想那件奉華汝窯,初挽更是心頭沉甸甸的。
想買,想擁有, 但是很可能錢不夠。
這讓她甚至有些后悔深圳北京的地皮生意了,早知道不買了, 留著錢買這件瓷器好了。
不過很快,她便想起自己那件比利小子, 那件拿到這個場合來拍賣的話, 估計幾百萬是有的, 如果能拍賣幾百萬,那自己還能多湊點錢去競拍奉華汝窯了。
按照拍賣會規則, 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籌款, 到時候比利小子的錢也拿到手了。
接下來兩三天, 她窩在貿易公司,除了會出去買菜買水果的,其它時候都不怎么出門。
一直到那天, 迪拜皇家拍賣會正式開始, 她才過去迪拜世貿中心。
說起來她和夏大師也是老相識了, 當年她囊中羞澀,曾經撿漏了圓寂塔的底座搬到美術學院去賣, 結果巧遇了當時恰好回國參加藝術講座的夏大師, 以二百元賣給了夏大師。
之后她去香港, 刀鶴兮在高爾夫游艇俱樂部擺下藝術研討會, 當時夏大師恰好也在,兩個人二次相逢。
沒想到如今, 又恰好在迪拜拍賣場遇到了。
夏大師見到初挽倒不意外:“我早聽說陸太太過來迪拜,還想著這次肯定能遇到, 有問題可以多請教了。”
夏大師又說起他打算回國定居,創辦書畫院來弘揚佛教繪畫藝術的打算,初挽自然鼓勵,又給他講起如今國內種種,倒是相談甚歡。
兩個人聊了一番,因拍賣會開始了,這次回到自己座位。
這天拍賣品是歐洲藏品,西方名畫、藝術雕塑以及一些鐘表裝飾品等,當然也包括華麗精美的珠寶。
那些精美華麗的珠寶實在是走俏,價格比以往知名拍賣會的價格要高。
初挽便想起自己的沙皇俄國法貝熱蛋,開始覺得自己如果拿出來拍賣也不錯,肯定能賣很好的價格,她還是有些太摳了,不舍得出。
把法貝熱蛋,美國獨立宣言,還有那件比利小子,統統拿來賣,就不信湊不齊買一件奉華汝窯的錢。
她這么看著的時候,恰好查德維克過來,坐在她身邊。
他笑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迷?”
查德維克卻是笑了,他笑的時候保持著禮貌,不過那笑里分明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優越感:“這里有錢人確實多,不過也只是買一些珠寶罷了。”
查德維克:“這一次主辦方施展渾身解數,請來了世界知名收藏家,大家事賣他們一個面子,不過到底要不要出手,那可不是隨便沖動就會出手的。”
越是有錢人越精明,他們會充分利用手中每一分錢,將那些錢發揮出最大作用,他們絕對不會一時頭腦發熱沖動地追高。
查德維克:“所以現在競爭激烈的都是珠寶類,不過是阿聯酋本地富豪的游戲。”
她聽了這話,倒是心安不少,這算是一個來自查德維克的安慰吧,也許她還真有可能火中取栗,僥幸于那千軍萬馬之中奪得奉華汝窯。
查德維克笑著側首:“你到底看中了什么,說吧,我也許可以幫你。”
她想了想:“到時候我萬一缺錢,你可以幫我周轉一些資金嗎?”
提起這個,查德維克倒是正經起來:“當然可以,只要你支付我利息就行了。”
初挽:“好,一言為定,利息的話,你們一般大概多少?”
能借錢的人就是好人,要利息更好,省得欠人情。
查德維克便認真起來,和她大致講了他的放貸情況,初挽討價還價:“我只需要周轉三個月,能便宜嗎?”
查德維克聳眉:“你得先確定下你要,然后我們再討論具體利息問題吧。”
初挽:“好,我再看看,有需要我一定找你,到時候我們再談談利息。”
查德維克頷首,之后道:“刀先生沒來嗎?”
初挽:“他好像最近比較忙吧。”
查德維克:“你向我借錢,讓我很意外,在我的感覺里,他一定會借給你錢的。”
初挽:“我如果找他借錢,他應該會借給我,但是他不找我要利息,那我也不好意思借,你說是不是?”
查德維克以拇指微托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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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候拍賣會早早結束了,初挽看了大致安排,她的那件比利小子照片是第二天,而瓷器是第四天。
她算了算,如果順利,她確實可以賣比利小子來添補那件奉華瓷器的錢。
這時候主辦方邀請了初挽參加晚上的宴席,不過初挽拒絕了,查德維克看上去有些遺憾:“我本來想幫你介紹幾位朋友。”
初挽禮貌笑道:“改天吧。”
這么說話間,聶南圭和戴維過來了,現在聶南圭作為洛克菲爾德家族的供應商,和戴維關系不錯,他特意過來和洛克菲爾德打了聲招呼。
之后,他才側首,漫不經心地笑問初挽:“你不是說傍晚時候要去沙漠沖浪?還去不去?”
從來沒有什么沙漠沖浪,不過聶南圭這么說,初挽也就順勢道:“現在外面太熱了,先喝杯咖啡,傍晚時候過去,這樣晚上還能逛逛街。”
聶南圭頷首,之后才對戴維和洛克菲爾德道:“那我們先失陪了。”
洛克菲爾德微微挑眉,目光掃過聶南圭,才對初挽笑道:“再會。”
聶南圭陪初挽走出迪拜世貿中心,徑自上了車,聶南圭才道:“要不要去沖沙?”
初挽:“去吧,反正也沒別的事。”
聶南圭頷首:“先喝點東西。”
初挽昨天買了墨鏡,戴上,看著窗外,這會兒真是最曬的時候,有一輛破舊的工程車,上面是露著上身的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他們被曬得額頭冒汗,不過卻熱火朝天討論著什么。
等兩個人坐在一家幽靜的咖啡館時,初挽想起昨天的黑袍女人,道:“你不覺得昨天那個人很奇怪嗎,她的衣著很貴重,看上去是有錢人,為什么大白天跑出來逛街?”
就初挽現在所了解的的,當地的富人一般都住在自己郊區的別墅里,要有游泳池和花園那種大別墅,而且一般出行都是直升機什么的,還得帶個菲傭。
這個女人,她竟然獨自出行,逛的竟然不是那種頂尖大品牌商場,而是這種魚龍混雜的老街。
聶南圭顯然有些意外:“誰知道呢,也許人家正好想閑逛,你不是還沒事要去逛舊貨市場嗎?”
初挽:“說得也是。”
聶南圭扶了扶眼鏡,道:“你看今天的形勢,什么感覺?”
初挽:“一個字。”
聶南圭:“嗯?”
初挽:“窮。”
聶南圭默了一會,之后便笑起來了。
初挽看他笑得肆無忌憚,她哼了聲:“這是笑話我嗎?”
聶南圭笑道:“平時看你挺張揚的,現在來到迪拜,知道自己窮了。”
初挽無奈瞥他一眼:“能別落井下石嗎?”
兩個人慢悠悠地喝了咖啡,聊了聊這次的拍賣會,也聊起以后的打算。
聶南圭:“我可能過一段就回國了。”
初挽微詫:“回國?為什么?”
聶南圭:“美國古玩店生意也上了正軌,接下來我會把重心放在國內,大不了每年多跑幾趟。”
初挽:“倒是也可以。”
聶南圭:“你呢?我聽我爸說,你要在國內大張旗鼓開店了?”
初挽:“隨便瞎搞搞唄,我做事就是沒什么計劃,東一下西一下的,不像你,沖著一個目標干。”
她盤下了一千多萬的地皮和宅子,這個以后要暴漲,她的瓷語她的窯廠,以后也都會發展起來,她還得操心操心水下考古發展,總之操心的事太多了。
這古玩店,反正有一搭沒一搭干著,有機會就順勢摟一把,但是要說真把店開得多紅火,她是沒什么心力。
聶南圭倒是也明白她的意思:“你家大業大的,狡兔三窟,也不仗著這個了。”
初挽:“家大業大這四個字,我在你跟前可不敢提,無非是沒定性罷了。”
這么說著話,傍晚了,聶南圭找了一輛越野吉普車過去沙漠,沖沙是這邊的傳統娛樂,不過初挽看到那些沖沙的人在吉普車里翻騰奔馳,驚叫連連,頓時沒什么興趣了。
她馬上道:“還是算了,你去玩,我看你玩。”
聶南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笑道:“你怕了?”
初挽苦笑:“上次我去石景山游樂場,坐了一次海盜船,差點沒把命交待在那里。”
聶南圭:“……行,要不騎駱駝去吧?”
初挽:“那就騎駱駝吧。”
這里沙子柔細,連綿起伏,此時已經傍晚,夕陽西落,落日余暉灑在如雪白沙之上,這白沙百年呈現出層次分明的紅金,瑰麗壯美,如火如荼。
騎在駱駝上,悠閑漫步,感受沙漠落日的壯麗,又在落日之中,過去大帳篷,享受烤駱駝肉和各樣阿拉伯特色食品。
大帳篷中間,還有用波斯地毯鋪成的舞臺,有阿拉伯女在上面跳起舞來,奔放熱情,充滿沙漠風情。
初挽把自己相機給聶南圭,讓他給自己拍照片:“這么美的景,不拍照片太可惜了。”
況且她現在還年輕,才二十四歲,等過幾年到了三十歲,肯定狀態氣質和現在不太一樣,所以現在應該盡可能多拍照,多留點紀念。
聶南圭拿過來她的相機,研究了一番,開始給她拍照片。
他還挺認真的,騎駱駝的,站在沙漠里的,背對著落日的,站在營帳旁的,全都拍了。
他戲謔地笑道:“我發現你還挺好看的,拍出來照片應該很漂亮。”
初挽跑上一處小山丘,讓彩色的絲帶在沙漠中隨風飄揚,她笑道:“難得聽你夸我一句,我渾身發毛。”
聶南圭:“瞧你說的,夸你好看,還夸出錯來了?”
初挽側首看過去,聶南圭穿著寬松白色長褲,頎長灑脫,好一派悠閑自在。
她招呼道:“我們合個影吧!”
聶南圭勾唇一笑:“好,你過來,我想對著落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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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回去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剛回到房間,陸守儼的電話就打來了。
初挽也是意外,畢竟現在都晚上九點了,按時差算,那邊都凌晨一點了。
她擔心:“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這會打電話?怎么還不睡?”
陸守儼:“怎么回來這么晚?”
初挽有些愧疚:“出去玩了,今天碰到聶南圭,就去沙漠沖沙了,沙漠里有營帳,玩著玩著就晚了……”
陸守儼磨牙:“那你怎么不說一聲,白白讓我擔心。”
初挽:“……那不是鵬叔跟著嗎,有鵬叔在,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再說我和聶南圭一起去的。”
陸守儼:“明天我給鵬叔打電話。”
初挽聽他語氣冷硬,想想他那邊都凌晨一點了,結果還沒睡覺,她難免心疼,便解釋道:“這邊太熱了,白天沒法出去,都得四五點后才能出去,看看人家沖沙,騎個駱駝拍個照,再吃點東西,趕回來可不就得這個時候了。”
陸守儼:“我不是不讓你出去玩,而是你得說一聲,那邊到底和國內不一樣,人生地不熟,那么晚不回來,確實讓人擔心。”
初挽便軟軟地道:“知道啦知道啦,我錯了還不成嘛!”
陸守儼聲音稍微轉緩:“都玩什么了?”
初挽便大致說了,最后笑著道:“我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呢,回頭給你看,你看了一定喜歡。”
陸守儼:“誰給你拍的?”
初挽:“聶南圭。”
陸守儼:“肯定不如我給你拍得好看。”
初挽便笑起來:“對對對,你拍得最好看了!”
陸守儼也笑了:“明天幾點過去拍賣會?”
初挽:“明天我的比利小子照片要拍,不過我也不著急,反正我在不在也不影響拍賣價格,估計九點過去吧。”
陸守儼:“一定讓鵬叔陪著你。”
初挽好奇:“你干嘛這么緊張?”
她想起前幾天在集市上鵬叔發現的異樣:“是不是鵬叔和你說了什么?”
她知道他會定時和鵬叔打電話。
陸守儼嘆:“是。”
初挽明白他擔心:“其實沒什么,這幾天我都沒出去玩,就一直待在貿易公司的宿舍,現在去世貿中心,那邊安保也很好,出門都是和鵬叔在一起,今天出去玩,和聶南圭一起去的,他身邊其實也帶了人,不會出什么事。”
陸守儼:“嗯,我明白,只是我不在那邊,難免多想,擔心你。”
他解釋得如此直白,這倒是少見,她聽得心都軟了,更添了很多憐惜和不舍。
當下忙道:“萬一有什么事,我肯定給你打電話,或者找這邊的大使館,你不用這么擔心,都一點了,你早點睡吧。”
陸守儼:“嗯,你也早點睡。”
初挽:“好,晚安。”
陸守儼也說了晚安,就要掛了電話,初挽心里一動,對著話筒低聲道:“躺床上記得想我。”
陸守儼那邊顯然一頓,待要說什么,初挽已經迅速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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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挽過去拍賣會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這個時候,恰好她的比利小子照片正在拍賣。
讓初挽滿意的是,現場競爭竟然非常激烈,有七位客戶正在角逐這張單薄泛黃的照片。
初挽留意到,這其中有兩家美國博物館的買手,一家是來自美國煉油行業科赫家族的成員,還有幾家是美國知名收藏家以及美國計算機新貴,如今財富榜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之前陸建晨想拉投資搞合作,就是想找上這位計算機大款的公司,只是后來對方開出的條件陸建晨不接受,這才罷了。
沒想到現在這位竟然來到迪拜拍賣會,參與了這張照片的競拍。
顯然,美國人對于這張照片充滿激情,他們想買回去。
這時候,價格陸續攀升,競拍價已經飆升到了四百萬迪拉姆,這就差不多是八百萬人民幣了。
這張照片,初挽得來成本只有幾十美元,如今就看著這拍賣價一升自升,那自然是憑空變錢一般的樂趣。
一個物件,自己收藏著有自己收藏的妙,拍賣出去變現的喜悅也實在是讓人飄飄然。
價格繼續上漲,競價呈現膠著狀態,有幾位競拍者陸續放棄,最后只剩下那位計算機新貴和科赫家族成員互不相讓。
顯然,計算機新貴對這張照片頗有興趣,而那位科赫家族成員更是不讓分毫,計算機新貴驟然間將價格提升到了五百萬迪拉姆,科赫家族成員有些措手不及。
拍賣師開始鼓動氛圍,大喊著:“五百萬第一次!”
初挽也在從旁提心看著,這關系到她的比利小子能賣多少錢。
她當然是希望他們打起來,越激烈越好,盡可能賣最好的價格。
上輩子在90年代末,比利小子的拍賣價格是五百萬美金,考慮到藝術品漲價以及通貨膨脹等因素,如果這次能拍賣到二百多萬美金,也就是大概五百迪拉姆,她就知足了。
就在拍賣師喊了第二次五百萬的時候,科赫家族成員突然繼續舉牌,五百二十萬迪拉姆!
計算機新貴略有些猶豫,這時候拍賣師瘋狂渲染氣氛,大聲喊著報價,又開始舉起槌來,現場氣氛熱烈,計算機新貴咬牙,直接繼續加碼。
這兩位報價節節攀升,最后,終于,計算機新貴一馬當先,直接將報價高高地抬到了六百萬迪拉姆!
當計算機新貴報出這個價格的時候,現場有片刻的沉默。
可以說,所有的人都沒想到,今天場上最火爆膠著的競爭竟然是一張照片。
就是這么一張發黃的普通照片,讓來自科赫家族的老錢和風云際會一夜暴富的計算機新貴在這里爭了一個你死我活。
不過大家當然也明白,這照片背后意味著什么,這就是美國曾經的西部開發歷史,是美國人對比利小子的瘋狂熱愛,也將注定成為好萊塢一遍遍重拍的經典題材。
而這位國民熱度如此之高的比利小子,只有這么一張清晰的照片,從這個角度說,比利小子照片竟然拍出這個高價,倒也是能說得通。
顯然,六百萬迪拉姆的高價讓那位科赫家族的成員退讓了,他有些挫敗地抹了一把臉。
此時此刻,拍賣師激動地大喊著,之后,終于落槌:“六百萬迪拉姆,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