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海忙應道：“是，我記下了。”
看著趙桂山那一雙渾濁卻又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睛，卓不凡知道，這老頭絕不糊涂。而且，比一般人要更加的精明。
麻辣鮮香的涮鍋，就著加了碎冰的西域葡萄酒，真是不亦快哉。而且，趙桂山走了之后，卓不凡和陳天海也更加隨意了起來，兩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又吃了足有小半個時辰，一直到吃完了卓不凡帶來的上好羔羊肉，這才各自撫著肚子作罷。
陳天海打了個飽嗝，瞇著眼睛道：“咱們宦官沒了那玩意兒，嘗不到男歡女愛的滋味兒，能享受的，也唯有這張嘴了。老弟能惦記著哥哥我的這張嘴，哥哥我著實是感激地很吶。”
“公公嚴重了。”卓不凡笑著道：“小弟進宮不久，這宮里能跟小弟聊到一起的，也唯有公公你了。這火鍋就要三五知己圍爐而坐，才能吃得酣暢。小弟不找公公你相陪找誰呢？”
陳天海點了點頭，道：“這宮里人情淡薄，能得一知己，簡直是奢望。咱雖然混了大半輩子都沒什么出息，但這看人的功夫，卻還是有的。老弟是個重感情的人，值得交往。更何況，趙公公那雙眼睛，看人絕對不會有錯，他說老弟你值得信任，老弟你的人品就肯定沒有問題。”
聞言，卓不凡又端起一杯酒，道：“小弟敬公公一杯。”
兩人飲了那杯，陳天海笑瞇瞇地開口道：“老弟今日來找我，肯定不只是為了請我吃肉喝酒的吧？”
卓不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確實是有一件事，想要找公公商量。”
“什么事？”陳天海問了句，道：“咱家能做主的，只是這小小的凈身房，怕是幫不上老弟你什么呀。”
卓不凡道：“本不想將公公拖入這攤渾水，只是，有人想要致我于死地……”
陳天海眼睛微微一瞇，道：“是那孟同林嗎？”
“差不多，確切的說，是他的表弟王貴全……”卓不凡說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陳天海說了一遍。還說了王貴全暗算自己，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事情，只不過，沒有告訴他地點是在酒窖里，也沒有說出那個宮女雙兒的事情。
陳天海閉目沉吟了片刻，幽然開口道：“咱家在宮里大半輩子，一向是與世無爭、與人無爭……”
聽到這里，卓不凡忙道：“是小弟冒昧了……”
陳天海擺手制止了卓不凡的話，接著道：“但也不是咱家怕是，只是沒有遇到值得咱家出手的事、沒有值得咱家出手的人。”
說著，陳天海的面上溢出一絲落寞，道：“也不是咱家就想要一輩子窩在這凈身房，也不是咱家就沒有往上爬的想法。而是咱家深知，這皇宮大內，不是孑然一人憑著一腔熱血就可以出人頭地的。那八虎現在雖然人人都看得出他們隔閡頗深，但是當年發跡之前，卻也是同進同退，守望相助。咱家……一直都在等那個愿意跟咱家同進同退的人。老弟你是個值得信賴之人，你愿意跟咱家守望相助嗎？”
卓不凡端起一杯酒，鄭重的道：“從今往后，公公的事，就是小弟的事。”
陳天海端起一杯酒跟卓不凡碰了碰，道：“好，老弟的話，咱家記下了。咱家相信，老弟你也絕非是池中之物，只愿咱們兄弟，也能搏他個光宗耀祖、衣錦還鄉！”
兩人又一起飲了一杯。
說實話，卓不凡的心中，還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他也不知道，這陳天海為什么會這般信任自己，難道，自己長得就這么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若是這陳天海知道自己是個假太監，又隨時可能逃出皇宮，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當然，這些話，卓不凡是不可能跟陳天海說的。只是，看著陳天海那真摯的表情，卓不凡心中實在是有些不忍，都不好意思拖人家下水了。可是，卻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兩人放下酒杯，陳天海就開口道：“老弟，直說吧，想讓咱家怎么做？只要力所能及，咱家一定盡力而為！”
“多謝公公……”
卓不凡話音沒落，陳天海就不悅得道：“這話聽著生分！”
卓不凡又重新施禮，道：“多謝陳兄！”
陳天海的臉上，這才重新露出了一絲笑意。
卓不凡湊頭到陳天海的耳邊，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兩人密謀一番，卓不凡這才告辭離去。
……
回到房間之后，卓不凡就在床上盤膝坐下，開始打坐。
臨近亥時，卓不凡在床上豁然睜眼，然后悄悄出門，又向酒窖而去。這次，他沒有掌燈。以他的視力，即便是不掌燈，也可以在酒窖里行動無礙。
卓不凡下到酒窖第四層，來到他藏著王貴全的那個角落，發現王貴全已經醒了，正在那里不住掙扎著。
聽到卓不凡的腳步聲，王貴全掙扎的更厲害了。嘴里不住“嗚嗚”著，只是，因為卓不凡用破布條堵住了他的嘴，卻是怎么叫都發不出聲音來。
卓不凡上前來到王貴全的身后，抬手一掌切在了那廝的頸后。
王貴全頓時身子一僵，又撲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看著地上的王貴全，卓不凡想了想，俯身把他從地上拖起，一直拖到不遠處一個裝著烈酒的大木桶旁邊，一拳轟在了旁邊的酒桶上，里面的酒便兜頭蓋臉地向王貴全的頭上澆了下來。
待王貴全渾身充滿了酒氣之后，卓不凡這才取出一個大麻袋，將王貴全塞了進去，然后扛著麻袋又出了酒窖。
因為卓不凡一直計劃著在找到蘇淺雪之后，就找機會悄悄地把她帶出宮去。所以，卓不凡每天晚上都會找機會去刻意觀察和記錄禁軍的巡查路線和時間。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卓不凡已經了解了個大概。
卓不凡挑選合適的時機躲避和前行，一路背著昏迷不醒的王貴全來到景陽宮外，都沒有遇到任何的禁軍和巡邏的太監。
來到景陽宮外一側墻角，卓不凡捏起嗓子，學著夜梟的聲音打了兩聲呼嘯。不多時，里面也傳來了一個同樣的聲音。
卓不凡抬手一拋，就將裝著王貴全那廝的麻袋往墻頭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