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恐懼和驚慌過後,樂思洛勉強自己穩定了情緒就要俯身去查探丹琴的狀況,不料才上前一步,就被眼眼前那人伸手攔下。
樂思洛惱羞成怒,憤憤擡頭,冷聲道,“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黑暗中身形高大的男子像是突然聽了笑話,寸步不讓的反問道,“這話該是我問你纔對吧!”
“我——”樂思洛一怔,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處境。
兇器尤自在手,眼前還生死未卜橫著兩個人,她再強辯也不過是欲蓋彌彰,可是在西陵楚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分明就是有所圖謀,她不能忍氣吞聲。
故作漫不經心的顛了顛手中畫卷,然後不動聲色的將畫卷從攻擊模式變成觀賞模式,樂思洛淡淡說道,“我晚上睡不著,在自己院子裡走走,三叔你管的太寬了。”
她的鎮定,反倒是讓成竹在胸的西陵楚愣了一下,然後他便無所的笑了,“月黑風高又四下無人,二嫂這個時候逛園子,真是好高的興致啊。”
他這話明明就是譏諷,因爲始終沒有弄明白他的目的,樂思洛就有些把持不住,“我就是喜歡晚上逛園子,不行麼?”
“怎麼會不行,什麼時候,想去哪裡都是二嫂的自由,只不過——”西陵楚依舊笑的不慍不火,卻突然話鋒一轉,看向樂思洛,“我剛剛好像看到有人手持畫卷蓄意傷人來著?”
就知道他在這個時候出現不會是巧合,感情他是想報當日的那一棍之仇呢。
樂思洛有些急了,“明明是你打暈她們的。”
“是嗎?誰看見是我做的了?”
“那麼三叔說我蓄意傷人又有何人證明?”樂思洛反問。
“哦?”西陵楚不以爲意的淺笑,“二嫂的意思是叫來家丁守衛探查一番,然後你我二人當衆把誤會澄清?”
他刻意的加重了“誤會”二字的語氣,樂思洛很明白,以李氏那麼精明的個性,如果把事情鬧大,她是斷然逃不掉關係的。
見她猶疑不語西陵楚就更加得意,“二嫂要我叫人來嗎?”
“你——”樂思洛氣急,憤憤的指著他的鼻尖,黑夜中能清楚的看到他湛亮閃爍的眸光,“你以爲把我拉下水你就解釋的清嗎?別忘了,這裡是我的渡月別院而不是你的流雲居?!?
兩敗俱傷是吧?那就一起死吧。
樂思洛恨恨的出了一口惡氣,甩袖走到一邊,可是出乎她的預料,這一次西陵楚並沒有再辯駁,只是冷笑一聲,走上前從她手中取過那捲畫兀自展開。
月黑無光,西陵楚把畫拿在手裡卻像是在很仔細的觀摩,樂思洛防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半晌之後,西陵楚突然道,“這間屋子是渡月別院的禁地,二嫂你不會不知道吧?”
靠,故弄玄虛這麼半天,居然是想拿西陵玥來壓她。
樂思洛強忍著上前抽他的衝動冷冷說道,“謝謝三叔的提點,這事兒我記下了。如果三叔沒別的事的話就早點回去歇著吧,我也累了?!?
西陵楚沒有說話,樂思洛也不想跟他再耗下去,推開他徑自過去扶起丹琴,把她的頭抱在懷裡試了試脈搏,伸手狠掐她的人中。
丹琴一疼,就猛地提上一口氣來,身子跟著一顫,確定她無礙樂思洛也就稍稍放了心。
可能是被剛纔的那一口氣嗆著了,丹琴閉著眼咳嗽了兩聲,眼皮剛剛一動,西陵楚已經如鬼魅般閃到眼前,伸出兩指輕熟的在她身上拍了兩下,丹琴頭一歪,身子就又軟了下去。
“丹琴?”樂思洛一驚,試著拍了拍她的臉頰,可是丹琴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樂思洛一著急就又掐了她的人中,丹琴還是靠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
西陵楚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莞爾,“不用白費力氣了,你叫不醒她的?!?
“你把她怎麼了?”樂思洛猛地回過神來,憤憤的擡頭看向眼前的罪魁禍首。
西陵楚沒事人似的理著袖子,淡淡說道,“二嫂何必這麼緊張?我不過是點了她的睡穴,兩個時辰之後她自然會醒?!?
樂思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丹琴,“真的?”
西陵楚脣角邪魅一牽,卻是說道,“沒有外人打擾,現在——咱們可以繼續談了?!?
“談什麼?”樂思洛蹙眉。
“談談這個蓄意傷人的事情要如何解決,二嫂不會這麼健忘吧?”西陵楚對著天空輕輕的出一口氣,俯身撿起地上的燈籠。
“你想怎麼解決?”樂思洛冷眼看他。
西陵楚笑而不語,蹲在面前,伸手向丹琴懷中探來。
“你又幹什麼?”樂思洛抱緊了丹琴,往後縮了縮身子。
樂思洛一直保持著一種防備的姿勢,像一頭兇猛的小獸,西陵楚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後就放棄了,“借她身上的火摺子一用?!?
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一刻樂思洛算是把這句話體會了個透徹,心裡雖然極不情願還是從丹琴懷裡摸出火摺子遞給他。
西陵楚吹出火花把燈籠點燃,光線明滅間就更襯的他脣邊笑意妖嬈如血,樂思洛看在眼裡就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西陵楚把燈籠掛到旁邊的欄桿之上,就蹲在面前,距離很近的看著樂思洛的臉。
樂思洛的表情還算淡定,可眼中敵意卻是甚爲明顯的。
西陵楚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搖頭起身,“我突然不想談了,今天這事兒就先掛賬上吧,當我送你一個人情!”
靠,你說談就談,說走就走,你耍我呢?
樂思洛深吸一口氣,本想借此穩定了情緒,卻不想竟是聞到了一股紙灰味,狐疑的看過去,卻見那捲畫的最後一角也已經帶著美麗的小火星化爲了灰燼,旁邊的地面上尚未收好的火摺子還躺在那裡一閃一閃的製造光和熱。
趁她不注意,西陵楚居然把畫卷燒了,看著滿眼飄飛的灰燼,樂思洛有點傻眼。
逛園子可以,毀人財物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尤其是這麼有紀念意義的物件。
西陵楚這無疑是斷了她的退路,如果西陵玥夠細心的話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畫卷少了,如此追查下去,到時候一旦再有人站出來說曾經在這裡見過他們主僕,那麼她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這小脾氣上來是怎麼也壓不住了,樂思洛雙眼通紅的看著那人灑然轉身的背影,體內的小宇宙終於無窮盡的燃燒起來。
“誰他孃的要記賬?”樂思洛怒吼一聲。
她如此力拔山河又豪情萬丈的一聲愣是把前面那人驚的虎軀一震,手裡的燈籠都差點落在地上。
“不知道人情債最難還的麼?而且你這也叫送人情?”把丹琴小心的放平在地上,樂思洛起身抖了抖裙襬上沾染的泥土,一把將西陵楚揪住。
其實她本想模仿某些電視劇裡的暴力女給這傢伙來個過肩摔的,可奈何此人下盤太穩又體積龐大,她拉了一下人家愣是紋絲未動。
爲了不至於掉氣勢,樂思洛瞬間決意改過肩摔爲借過,又推了他一下,結果——還是沒推動。
然後,西陵楚迴轉身來,饒有興致的看她,“你剛說什麼?”
靠,她可是嶺南首富風家的二小姐啊。
樂思洛一愣,隨即鬆開西陵楚的衣袖,強作鎮定的與他對視,“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佔人便宜,你說要算賬是吧?那咱們當場算清吧?!?
西陵楚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由上而下的俯視她,他眼中探究的意味讓樂思洛很惱火,卻不敢再發作。
“巧了,我這個人最見不得的就是欠債不還,”半晌,西陵楚突然笑了一下,“不過今天太晚了,我要先行一步?!?
說罷,他便提著燈籠款步離開,臨轉身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了樂思洛一眼,“來日方長,但願有朝一日二嫂不會忘記今夜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