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把車開下高速時,看了一下儀表盤上的時鐘,凌晨一點半。他在一個路口向右拐去,邵乃剛說:“錯了,應該直行。你是不是累了?”
“沒錯,我先把你送進醫院?!眲フf。
“不用了,還是先回家吧。我想躺在自己的牀上好好睡一覺?!鄙勰藙傉f。
“還是先去醫院吧。一方面先看看你的腿,另一方面我怕你的房子還沒準備好?!眲ズ軗姆孔舆€沒有裝修好,即便裝修好了,也不能馬上住人,需要通通風,跑跑甲醛等有害氣體,所以就想讓他們在醫院裡先住幾天,一方面可以繼續治療邵乃剛的腿傷,一方面等待房子的裝修。
“劉偉說的對,咱們先去醫院,你的腿要緊?!绷籼m又對劉偉說,“你別讓阿蓉騰房子了。她高興了還沒兩天呢,你又讓她搬出去,要是換成我,我也會不高興的。”
“不用跟那個討厭的小丫頭說了,我已經給你們買了一套新房子,一百六十七平方,剛裝修好,等幾天你們可以直接住進去?!眲バχf。
“哎呀你還買什麼房子啊!”柳若蘭客套了一句,又勸道,“不是我說你,劉偉,你小子就是喜歡亂花錢,買那麼大的房子幹什麼,有地方住就行了!一百七十平方的房子得花多少錢啊!你現在可是創業期,不能這麼胡亂花錢的!”
“我也沒話多少錢,”劉偉瞥了一眼邵乃剛,“我朝梓涵要的!”
“她能給你?”柳若蘭不太相信地看著劉偉,眼神中彷彿在說,這怎麼可能?
“她當然不會白給了,不過給我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基本是成本價,連裝修算上一共是兩千八一平方,總共也就五十多萬。還可以!”
“哦,這還差不多!”柳若蘭又擔心地問,“這事阿蓉知道嗎?”
“知道,”劉偉說,“要不是她鬧,我還想不起買房子呢!這個小丫頭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真的是有點煩她了!”
“哎,你可別生在福中不知福?。“⑷厥莻€多好的丫頭啊,你還想怎麼樣!”
說著話,車拐進了省第三醫院。劉偉先讓邵乃剛和柳若蘭在車裡坐著,他下車跑進急診室詢問住院部是否還有骨科病牀。急診醫生給住院部打了個電話,確認骨科還有病牀,就給劉偉開了住院單。劉偉先辦了住院手續,然後推出一輛醫用輪椅,接上邵乃剛。劉偉推著邵乃剛,柳若蘭抱著小春生,一起走進了骨科病房。
值班醫生讓劉偉把邵乃剛推進了醫生辦公室,看了看邵乃剛的腿,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然後說:“以現在的情況看,應該問題不大。但是要想準確診斷的話,還得拍張片子,最好再做一次加強ct?!?
“我們有。”柳若蘭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在手提袋裡翻騰著找南京醫院的病例。
“你不用找了?!贬t生說,“原來的片子我們也可以看,但明天還得再拍。我們要看他的腿傷是不是有變化?!?
“這片子才拍了兩天,再拍不是浪費嗎?”柳若蘭問。
“這可不是浪費,病人的情況隨時會發生變化的。”醫生解釋說,“我們沒有第一手資料,不能準確判斷病情;病情判斷不清,我們就不好制定治療方案,也不好給病人開藥?!?
“這……”柳若蘭帶著懷疑的口吻問,“南京醫院的照片就不是第一手資料了嗎?是你們的儀器比他們先進呢,還是你們的判斷標準跟他們不一樣?你們執行的不是統一標準麼?”
“嗯……怎麼跟你說呢?”醫生撓了撓頭皮,很艱難地解釋了幾句,還是講不清楚,最後就十分乾脆地說:“反正這是我們醫院的規定。如果你們不同意拍片子,我們只能給你們實行保守治療?!?
劉偉怕柳若蘭著急,說話難聽,就把她拽到自己身後,搶先問醫生:“保守治療是啥意思?”
“嗯……”醫生想了想說,“簡單地說,就是給病人吃點消炎藥?!?
“輸液嗎?”劉偉又問。
“不用?!贬t生又解釋道,“因爲我們判斷不了病情,所以不能給病人輸液。如果出了問題,我們付不起責任的。”
“你這是什麼話?”柳若蘭實在忍不住了,撥開劉偉,躥到醫生面前,尖聲叫了起來,“你的意思就是,我們不在你們這兒做檢查,你們就不給治療唄?我這是來哪兒了,是醫院啊,還是土匪窩?你們的大門口可是寫著‘視人民爲父母,待病人如親人!’你們就是這麼對待父母和親人的?!你爸媽要是骨折了,你也這麼刁難他???!”
“哎,你這個人怎麼說話呢?這不是罵人麼?!”醫生黑著臉說。
“我說錯了嗎?”柳若蘭得理不讓人,聲音又提高了八度,“他是病人,我是人民,按照你們醫院門口的宣傳標語來說,我們就是你們的父母和親人。如果你覺得吃虧了,就把那個該死的標語撤掉,別擺在那裡騙人!”
“豈有此理!”醫生搖著頭說,“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柳若蘭還想說什麼,可她懷裡的孩子被她的大喊大叫驚醒了,哇哇大哭起來,好像也在發泄心中的不滿。劉偉急忙推著柳若蘭讓她出去。柳若蘭見孩子哭了,心裡的火氣更大了,猛地晃了一下膀子,大聲說:“我不走!今天他必須給我個說法!”
此時,一個護士走進醫生辦公室,勸道:“這裡是住院區,請你們說話小聲點,別影響病人休息!”
劉偉趁機說:“算了,算了,我們不住院了。你給我們辦出院吧。”
“現在辦不了,得等到明天?!贬t生沒好氣地說。
“什麼?!”柳若蘭剛要平復的火氣再次點燃,又扯著嗓子高喊,“你這裡是醫院呢,還是黑衙門,有理無理,只要進門就挨三大板?你們也太黑了吧?怪不得你們醫院老出事呢,活該!”
“好了,好了,你也別吵了,我給你辦,我現在就給你辦,行了吧?!真沒見過你們這樣的!”說著,醫生在邵乃剛的住院單上籤了他的名字,又從抽屜裡拿出他的手章,在名字後面蓋了印章,然後遞給劉偉:“我就是給你辦了,收費處也不給你辦?!?
“沒事,我白天再來?!眲ソ舆^單子說。
“明天也辦不了,要三天以後。”醫生幸災樂禍地說。
“爲什麼?”劉偉一邊把單子放進手包,一邊問。
“不爲什麼,”醫生說,“我們的電腦程序就是這樣設定的,誰也沒有辦法!”
“那好吧。”劉偉出於禮貌,又給醫生說了聲謝謝。
柳若蘭本來已經走出辦公室了,聽劉偉跟醫生說謝謝,心裡有氣,又走了進來,推了劉偉一把,罵道:“你他媽腦子有病?。克褪窃蹆鹤樱阒x他幹嘛?”
“你看你,別瞎說!”劉偉見柳若蘭說話有些過分,急忙阻止她,還回頭瞥了醫生一眼。
哪知那個醫生是個年輕人,柳若蘭罵了他半天了,他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又聽柳若蘭罵他是兒子,他那顆年輕人的心終於忍耐不住了,反口罵道:“你他媽的罵誰呢?找抽呢吧你?!”
柳若蘭也毫不相讓,抱著孩子走了過去,把臉伸向醫生:“來呀兒子,你打,你打!現在這世道,兒子打老子也不丟人!來呀,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我孫子!”
劉偉見情況有點失控,急忙抱住柳若蘭,把她連孩子都抱了回來,正好言相勸著要她走人時,卻聽醫生在背後罵了起來。劉偉把柳若蘭推出醫生辦公室,嘭地關上門,反鎖了,然後轉回身來,一把掐住醫生的脖子:“你要是敢再罵一句,我現在就掐死你!”說著,五指用力,掐進醫生的脖子裡。
醫生兩眼發紅,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來,兩隻手使勁掰劉偉的手,可他那雙拿慣了手術刀,習慣了繡花的手,哪裡掰得動劉偉?又急忙衝劉偉擺手,示意他趕緊鬆開。
劉偉送了手,又威脅道:“你給我閉嘴!我剛纔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勁,你要是還沒完沒了,我就給你來個全力以赴!”
醫生雙手捂著脖子,啞著嗓子說:“你趕緊走,趕緊走!”待劉偉轉身出去以後,纔敢罵:“真沒見過這樣的小市民,真他媽混蛋!”
劉偉帶著邵乃剛一家三口出了醫院大樓,把邵乃剛抱進車裡,發動了車輛,卻發起愁來:“這該去哪兒啊?”
“去賓館,”柳若蘭一邊敞著懷奶孩子,一邊說,“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劉偉沒有啓動車輛,趴在方向盤上皺著眉頭思索。柳若蘭心急,催促道:“趕緊走啊,發什麼呆呢!”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邵乃剛插話道:“若蘭,你今天這是怎麼啦,火氣這麼大?你讓劉偉好好想想,他也開了一宿的車了,別催他。”
“我催他了嗎?是他自己在哪兒磨磨唧唧的煩人!”柳若蘭反駁了邵乃剛,又沒好氣地罵了劉偉一句。
劉偉沒有言聲,只是用詫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嘴上說不在意那套房子,實際上她就是爲那套房子而傷心。劉偉瞭解柳若蘭,知道她不是個小氣的人,也不會爲了那套房子跟自己和歐陽夏蓉生氣,畢竟自己給過她八百萬,可以買七八套這樣的房子,而且還有一套新的更大的房子等著她去住。她之所以這麼激動,可能是觸景生情,想起了她這些年受過的苦,一時無法控制情緒而已。
柳若蘭見劉偉不開車,還看自己,又喊:“看什麼看,不服氣啊?趕緊開車!”
劉偉扭回身不再搭理她了,掏出電話,撥通了歐陽夏蓉。
“該死的,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啊?我以爲你死在外邊了呢!”歐陽夏蓉接通電話,直接就罵上了,又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會是死了爹了吧?!”
“別胡說八道!”劉偉呵斥了一句,然後說,“我已經把邵乃剛和柳若蘭接回來了,剛下高速,你把房子騰出來,他們馬上就過去住。”
“騰房子?不是不用了嗎?你不是通過梓涵給她買了一套新的嗎?幹嘛還讓我騰房子?我不騰!”歐陽夏蓉氣呼呼地說。
“好好說話你會死啊!”劉偉又焦急地說,“那套新房子還沒裝修好,再說了,剛裝修的房子也不能讓孩子去住,現在孩子的病剛好,小邵的病還沒好,你忍心讓他們住那樣的房子嗎?快別說了,趕緊騰房子!”
“我不管,他們原住哪兒就住哪兒,跟我有什麼關係!”歐陽夏蓉蠻橫不講理地說。
劉偉生氣了,剛要罵,卻聽電話裡傳來咔的一聲,知道歐陽夏蓉把電話給掛了,便爆了一句粗口。稍後又想:管她呢,先回去看看,即便沒騰出來,也可以住人啊!
這麼想著,劉偉掛上了前進擋,啓動了車子,朝柳若蘭原來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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