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被省公安廳帶走這件事出得很蹊蹺,就連大雄姐夫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大雄姐夫只是一個分局的副局長,級別太低,沒有資格過問省廳的事情。但他也通過關係想從側面打聽一下情況,可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只說:“去提劉偉的是國家安全部的人。看來,這小子犯的事可能小不了,肯定是重大案件,要不國家安全部纔不會來人的!我看呀,你就別插手了,你管不了不說,弄不好還給自己找麻煩。你現在最好跟他把關係脫離的越遠越好,聽懂了嗎?!”
朋友的話把大雄姐夫嚇了一身冷汗,他冷靜下來之後,對大雄說:“劉偉這小子回不來了,你要做好準備。”
“什麼意思?”大雄不相信劉偉會出什麼大事,雖然這傢伙脾氣暴躁,性子也魯莽,但要說他會做什麼大惡之事,大雄還是萬萬不相信的,因爲他相信劉偉的人品,遂問:“他犯了什麼事了,公安廳的人幹嘛抓他?”
“不是公安廳,是國家安全部!”大雄姐夫說的很嚴肅,好像公家安全部要抓的不是劉偉而是他一般,“具體情況你就不要問了,你最好不要知道。”頓了頓,又問:“最近你沒跟他做什麼吧?”
“沒有!”大雄避嫌似的搖了搖頭,說,“最近他很少在家,經常出差,要麼是京南,要麼是黃山。”
“他不會在京南或黃山幹出什麼事來吧,或者得罪了什麼人?”大雄姐夫問了,又搖頭,自語道,“不會啊,得罪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能量,會動用國家安全部的人去抓他?不會,不會,一定是這小子幹了什麼事了。我早就看這小子不是個安生人,白眼球多,黑眼球少,鼻子大,人中長,這種人膽量奇大無比,什麼都敢幹!”
“那怎麼辦?”大雄問,“你也沒辦法了?”
“抓他的是安全部的人,我能有什麼辦法?!”大雄姐夫雙手搓臉,讓自己保持清醒,稍後又突然說,“那三十萬就不還他了!另外……劉偉這小子很可能回不來了,這個公司也可能有問題,你乾脆別在這兒幹了。”
“不會吧?”大雄雖然意識到問題嚴重了,卻不肯相信。
“怎麼不會?這個時候首要的是先把自己保護起來!”說著話,大雄姐夫猛地拍了一下頭,又說,“你不是管著公司的財務呢嗎?乾脆想個辦法把錢弄出來吧!”
“這可不行,我可不能做背後捅刀子的事!”大雄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劉偉很信任我!”
“信任頂個屁用!”大雄姐夫勸道,“他人都出不來了,你還爲他守節啊?那錢也不少呢,你就不想啊?”
“錢誰不想,但不能什麼錢都想!否則還能是人嗎?!”大雄白了姐夫一眼。
“你說我不是人?”
“我沒有!”大雄低頭看地,說,“但不是人的事,我不做!”
大雄姐夫用指頭狠狠戳了大雄的額頭,罵道:“你小子就是榆木腦袋疙瘩!這些年我這麼照顧你,供你吃供你玩,還供你玩洋妞,你他媽的就這麼報答我?!”
“姐夫,這事咱不說了好嘛?”
“好,好,我成全你這個大傻瓜!”大雄姐夫嘆了口氣,掏出煙來自顧自地點著,吸了一口,突然想起什麼,又把剛抽了一口的香菸仍在地上,說:“這樣吧,你把錢交給孫堅,咱們吃點利息也行啊!”
“這……”大雄很爲難地看著姐夫。
“這什麼這?錢我不要了,利息還不能吃點啊?!”
“錢少了利息也沒多少啊,我看還是算了吧。”大雄推脫著。
“你不是說至少有兩個億嗎,還少啊?”大雄姐夫推了一把大雄,好像要幫他從夢中醒來一般。
“是,是有幾個億。可是,我的權限有限,額度是三百萬,再多了就要經過董事會同意才行。”大雄解釋道。
“三百萬,這麼少?這一年的利息頂多也就三十多萬。”大雄姐夫撓了撓頭皮,咬牙說,“三百萬就三百萬,螞蚱也是肉啊!”
大雄一直想著要用公司的錢賺取外快,但真的要做了,心裡又有些不敢了。他覺得在劉偉出事的時候私自做這樣的事多少有點不地道,心裡總是彆彆扭扭的,於是說:“嗯……這事還是讓我們再考慮考慮吧。”他姐夫還要說什麼,他卻擺了擺手跟他告辭了。
大雄回到艾龍公司的臨時辦公室,被歐陽夏蓉、柳若蘭和邵乃剛團團圍定,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著有關劉偉的事情,大雄起先還很耐心地解釋,後來就煩了,等歐陽夏蓉扒著他的胳膊非要弄清劉偉被省公安廳抓走以及準確地去向時,大雄猛地揮了一下胳膊,喊道:“行啦!我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別煩了我了!!”
大雄的這一聲吼讓辦公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巴,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好像只有在對方的眼中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似的。首先擺脫這發懵狀態的是柳若蘭,她想:既然連大雄姐夫都打聽不到劉偉的情況,看來事情的性質還真是嚴重了,也許只有劉文靜能夠解開這個難題吧?這麼想著,就快步走出辦公室,站在院子裡,掏出電話撥通了劉文靜的號碼。劉文靜接通了電話,對柳若蘭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並要求柳若蘭這幾天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了,因爲她很忙。說罷,也不給柳若蘭再說話的機會,立馬掛斷了電話。柳若蘭望著手裡的電話發愣,稍後低聲說:“這就是世態炎涼啊!難道劉偉在劫難逃了嗎?”一行淚珠忽地涌出眼眶,順著她那嬌嫩的臉頰滾滾而下。
歐陽夏蓉看到柳若蘭在走出辦公室房門時,手在掏手機,猜出她有可能是給劉文靜打電話了,想著馬上跟出去,又覺得偷聽別人通話不好,便忍耐了一會兒,覺得通話差不多該結束了,便跟了出去,卻見柳若蘭並沒有打電話,正背對著自己,腦袋低著埋在雙手裡,好像是哭了。她心裡一驚:“她還愛著劉偉!”轉而又想:“她爲什麼要哭呢?是劉偉的情況不好嗎?”這麼想著,她就疾步走過去,把手放在柳若蘭的肩膀上,問:“蘭姐,你怎麼啦?是因爲劉偉嗎?”
柳若蘭聽聲音是歐陽夏蓉,急忙擦了淚水,扭過身來,想說沒事,卻一把將歐陽夏蓉摟進懷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歐陽夏蓉先是一愣,呆呆的不知所以,繼而被柳若蘭的真情所打動,也將她摟住,嗚嗚地哭了。這兩個人原本心思各異,還互相提防著對方,此刻卻都因擔心劉偉的命運而緊緊抱在了一起。她們心中想著同一個人,擔心著同一件事,爲同樣的情感而哭泣。
倆人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歐陽夏蓉輕輕推開柳若蘭,問:“是劉偉的情況不好嗎?”
“嗯。”柳若蘭點了點頭,用手去擦臉上的眼淚。
“他犯了什麼事?”歐陽夏蓉想知道詳細情況。
“不知道。”
“那你怎麼說他的情況不好?”
“我猜的。”柳若蘭把眼角處的最後一滴眼淚擦乾之後,說,“我給劉文靜打電話,劉文靜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她的態度極爲冷淡,還讓我以後不要給她打電話了。因此……我想她這是知難而退了,也可能是不願惹火上身。”
“就憑這也不能確定劉偉的情況不好啊!”歐陽夏蓉不甘心,一邊說一邊掏出電話,“我給她再打一個,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若蘭抓住她要掏手機的手,勸道:“還是別打了,人家都說了,不讓咱們給她打電話了,再打過去,不好吧?會讓人煩的。”
歐陽夏蓉甩開柳若蘭的手,說:“我纔不管她怎麼想呢,我要知道劉偉的情況。”說罷,掏出電話,撥通了劉文靜的號碼,然後把電話放在耳邊靜靜地聽,卻是關機。歐陽夏蓉心裡的火一下子竄了八丈高,對著電話罵道:“操.你媽劉文靜!你就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罵了還不解氣,一揮手把電話狠狠地仍在地上。手機摔在地上,有反彈起來,卻四分五裂了,手機主體留在原地不遠的地方,後蓋和電池卻飛了老遠,還有許多碎渣散了一地。
柳若蘭大吃一驚,叫道:“幹嘛呀這是?你這是生劉文靜的氣呢,還是生手機的氣呢?手機招你惹你了,真是的!”說著話,走過去,把手機的屍骸一點一點地斂了起來,捧成一捧要還給歐陽夏蓉。歐陽夏蓉既生氣又心疼手機,面子上還下不來,說了句:“劉偉都沒了,我還要這勞什子幹嘛?!”一扭身,向辦公室走去。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柳若蘭就嘟囔歐陽夏蓉,你還是趕緊去修修手機吧,沒手機多不方便啊!別人的電話你可以不接,要是劉偉給你打電話了,你的手機卻懷著,多耽誤事啊!快去修修吧!說著,把一捧碎渣子放到辦公桌上。歐陽夏蓉看著電話的殘骸鬧心,一把將它們胡嚕到地上,然後氣呼呼地坐進沙發。
大雄見柳若蘭尷尬地站在一旁,知道她不好再說什麼了,便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沒事,不就是一部手機嘛。我看手機都爛成這樣也沒法修了,還是再買部新的吧。”
“對對,”柳若蘭突然醒悟,忙說,“大雄,那就麻煩你去買一部回來吧,這個時候,阿蓉不能沒有手機。”
大雄說了聲“好”,起身走出辦公室,開上劉偉的車出了公司大院,剛要把車開上去市區的公路,他突然把車停下,坐在車裡思考起來。
看這陣勢,劉偉還真的出大事了,能不能回來還兩說了。如果他一時半時回不來了,那這個公司怎麼辦?我怎麼辦?這個公司除了劉偉,還有很多股東,這些股東是不會扔下公司不管的,再說這個新公司的真正核心並不是劉偉,而是掌握著核心技術的邵乃剛!
邵乃剛會不會接替劉偉坐上公司的總裁呢?如果讓他掌管大局了,以他對我的成見,我今後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乾脆就按姐夫的意思辦吧,把那三百萬打到孫堅的賬上,先掙點利息,以免以後連這點機會都沒有了。
好,就這麼辦!
大雄原地調頭,又把車開會公司大院,下了車走進財務室,先把房門反鎖了,然後從保險櫃裡拿出一摞轉賬支票,撕下一張空白支票,加蓋了財務章和註冊人名章,把蓋了章的空白支票夾票據夾了,然後揣進公文包,再把保險櫃重新鎖好,起身走向房門。在他就要打開房門的時候,突然又停下手,猶豫了片刻,最後長嘆了一口氣,猛地拉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大雄去了市中心,先給歐陽夏蓉買了一部最時尚的手機,然後直接去了孫堅那裡,在空白支票上填了三百萬的數額,交給孫堅:“這三百萬先放你這吧,利息你看著辦。”
突然接到大雄的三百萬,孫堅一時沒搞清怎麼回事,眉頭皺了一下。孫堅當然是需要錢的,多少不論,螞蚱再小也是肉嘛,何況這是三百萬呢?但他跟劉偉打交道的目的可不是這三百萬,而是看中了艾龍公司的幾千萬,甚至是幾個億。他怕因了這區區三百萬而耽誤了大事,便皺著眉頭問:“這錢是怎麼回事啊?是劉偉讓放在我這兒的嗎?”
大雄臉紅了,說:“不是。嗯……他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能不能出來還不一定呢。所以……我……我怕股東們會換領導的,一旦換了領導,以後連這三百萬也沒有了!”
“哦……是這樣啊!”孫堅瞥了一眼大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蔑視嗎,說,“我現在吧也不太需要錢,同時覺得你這件事做的好像不太合適。當然了,我還是尊重你的意見的,畢竟這些錢還是你說了算麼!”
大雄聽了孫堅的話感覺自己受了侮辱,可仔細想想,這侮辱自己的人不是別人,恰恰就是自己,也就是自取其辱。他本想把支票要回來,卻又擔心以後沒了賺錢的機會,便咬著牙說:“就放你這吧,這筆錢我說了算!”
大雄回到公司後,先找到歐陽夏蓉,把新買的手機交給她,又從摔爛的手機裡找出電話卡裝到新機子上,然後說:“這個壞手機你也得修好,裡面還有好多信息呢,至少要把通訊錄傳回來吧。”
“那就再麻煩你抽空跑一趟,我不知道怎麼跟維修部的人說。”歐陽夏蓉接過新手機,轉身走了。
剛纔大雄走時又返回來去了財務室一趟,柳若蘭是看見的。當時她也沒注意,但等大雄回來後,竟然用了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而且面部表情有些異樣,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便對他懷疑起來。等歐陽夏蓉拿著新電話走了之後,她走到大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怎麼出去這麼長時間?幹嘛了?”
大雄見問,心裡發慌,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慌忙遮掩道:“沒……沒啥呀,買了手機我就回來了啊!”
柳若蘭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沉靜了好長時間,最後突然說:“大雄,咱們都是劉偉的好朋友,樹倒猢猻散的事情,咱們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