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的圍墻,空冷的大門,空氣里全是濕冷的氣息,一點點浸入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地抱住自己。段柔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
火車上坐在她身邊的女生也在她旁邊,看起來跟她一樣,是來這里看某一個人的。
“又來了?”門內(nèi)懶洋洋的獄警看了一眼那個女生,聲音里帶著冷漠。
在這個地方,每天醒來面對的都是毫無希望、不斷重復(fù)的生活,再有熱情的人最后都會被磨得冷漠,。
那女生也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理會他。
“以前沒見過你,你是來看誰的?”突然看見個沒有見過的人,獄警當然會好奇一下。
段柔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擠出一抹笑,“楚昊在嗎?我想見一見他?!?
聽見楚昊的名字,女生似乎看了段柔一眼。然而她什么也沒有說,很快就又轉(zhuǎn)回頭去,打算直接進去。
獄警也沒有攔,看看那女生,又看看段柔。
他喃喃道:“這小子倒也是艷福不淺?!?
“怎么了?”段柔沒有聽清楚。
獄警微笑著搖搖頭。他的笑意也是冷的,干癟而生澀。
段柔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難免會有些緊張,再加上快要見到他,她更是有點手足無措。一路上都低著頭,不敢去看周圍的環(huán)境。
“喂?!?
她身邊的女生冷聲道。
段柔愣了愣,對于自己的退縮有些不好意思。她抬頭,對那女生笑笑,“嗯?怎么了?”
女生好像對她并沒有什么好印象,直視著前方,看也不看她。
“你要見的人,是楚昊?”
段柔笑道,“嗯。你呢?你常來嗎?獄警好像很熟悉你?!?
她試圖通過跟女生的聊天,緩解自己心里的緊張感。
“你叫……段柔?”女生還是沒有回頭,她的語氣里明明帶著篤定,但卻好像在期待段柔的回答是否定的。
段柔怔住,不知道為什么女生會知道她的名字。
大概是上車檢票的時候看見的吧。
但是為什么她的語氣有些怪怪的。
段柔很疑惑。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讓她整個人都處于一個很茫然的境地,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人一瞬間全都重新出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在她有了新開始之后,往事突然侵襲而來;不知道為什么什么都改變了,所有的關(guān)系都變得錯綜復(fù)雜,所有的曾經(jīng)都變得面目全非。
她來這里,也是為了知道一些真相。關(guān)于安離歌話,她不確定自己還能相信幾分。
見她沒有說話,女生反倒確定了她的身份。她臉上似乎有一點難堪和失落,一閃即逝。
“我是楚昊的女朋友,易零落。很榮幸?!苯K于見到你。
最后的一句話,易零落并沒有說出來。
段柔僵在原地。
她其實想過,想過楚昊有新的女朋友,他從來不缺愛慕者,這一點她明明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當初有安離歌,而現(xiàn)在……67.356
面前的易零落看起來與她們都不像。之前只覺得她很寂寞,將自己孤立在自己的小世界。現(xiàn)在知道她的身份,反倒覺得,她更像是楚昊的一面鏡子,他們好像擁有著相似的靈魂,看見彼此,就像看見自己。
再仔細看她,當真有幾分看見了當初的楚昊的樣子。
他們早已分開,這么久之后,段柔從未打探過他的任何消息,他因為安離歌而離開自己,這件事始終讓她耿耿。她希望他過得好,因為她當初很真實地愛過他。也希望他過得不好,因為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自己。
段柔抬頭看著易零落,她回視她的眼神很坦然,也很無畏,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這個前女友。
然而她說的那一句“很榮幸”,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段柔被這些雜亂的思考困擾住的時候,三人已經(jīng)來到了探看的地方。獄警跟里面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帶著二人走了進去。
“咦,已經(jīng)走了嗎?”離開之前他淡淡道。
兩個人好像都沒有聽見他的話。
她們都只看著坐在玻璃窗里的那個人,沒有說話。
段柔抬起手摸摸臉,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已經(jīng)淚如雨下。
對面的那個人,穿著跟這里的其他犯人一樣的條紋獄服,坐姿隨意,還是當初的樣子。他的雙手交握放在大腿上,露出分明指節(jié)。跟記憶里想比,他似乎更瘦了些。
是因為在這里,受了很多苦嗎?
記憶里,他是放肆恣意的男生,想做什么就敢做什么,從來不畏懼別人的話語。他看起來很冷漠,但是心里卻其實有一團熾烈的火,不顧一切,無法無天,只想擁有一份奮不顧身的感情,有一個讓他安心的家。他游戲生活,卻不知道到底到底是生活玩了他,還是他玩了生活,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
他曾經(jīng)擁抱過她,說,段柔,也許有一天,我可以給你愛情。
然而后來,他惡狠狠地讓她滾。
他似乎從來不曾猶豫,錯了便錯,從無后悔。但就是那樣一個不甘認輸?shù)娜?,現(xiàn)在坐在那里,好像失去了當初曾有的棱角,安靜地認命。
“你回來了?!备惺艿接腥俗⒁曋?,楚昊以為是她回來了,便笑著抬頭道。然而抬頭看見的,卻是淚流滿面的段柔,和微微顫抖的易零落。
他的眼里似有幾分困窘,一閃而過。
“你們怎么來了?”
他的聲音很冷漠。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只是在拼命壓抑自己聲音里的顫抖。
他的臉蒼白而瘦弱,那對曾經(jīng)深邃的瞳孔多了些難以名狀的滄桑,他的眼眶下有明顯的青黑,唇角周圍也多了細小的黑色絨毛,看起來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打理過自己的樣子。
他似乎有刻意坐直。
段柔沉默著看他。他之前拼命掩飾的慌張和難堪,都被她看在眼底,看得她心里一疼。她曾經(jīng)距離他很近,距離他們想象中的未來很近,雖然后來各自陌路,但若是說到了解,她自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所以知道他此刻的故意。
“楚昊,我來看你了?!?
她揚起笑意,眼淚和笑拼湊出一種奇妙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