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揪住雙雙啐道:“好沒臉的東西,你還有膽量踏入重華宮的門。前些時日你來唱戲本宮就覺得你們眉來眼去不對勁,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朝可是揪出你們。你說,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和姜婕妤勾搭在一起?”
雙雙含冤莫白,他心裡大致明白怎麼回事,因此看了姜玥一眼後,再厭惡地看太妃一眼。
瑤琴見太妃罵人罵得不像樣子,上前一步提醒發作中的太妃。
“太妃娘娘,皇后委託崔美人處置此事,娘娘還是讓崔美人來審問的好。”
太妃平常性子不好,可這一遭沒有任何抗拒就讓開。
莫說崔傾城一個美人,就是皇后太后皇上審她也不怕;莫說皇后太后皇上,就是天王老子來審她也有理走遍天下。
她的心臟因爲激動而加速跳躍,今日姜玥死期已定,就是李容楚不忍心殺她,太后和皇后也絕對死死抓緊千載難逢的機會。
自己的生辰是姜玥的死期,多少金銀珠寶也比不得這件禮物更讓她開心。
崔傾城見太妃讓路,撿起被丟在地上的物證,走到雙雙面前發問:“你如實回答,東西果真是你的嗎?”
雙雙挺直脊樑,擡頭道:”回稟主子,這兩樣東西皆非草民所有。“
崔傾城道:”不是你的東西,怎麼會在你的箱子裡找到?“
雙雙雖爲戲子,但氣度不凡,面對今日這樣的場景依然處變不驚。
他頭腦清晰地回答:“水靈宮並非禁宮,太監嬤嬤都可隨意出入,放一兩樣東西進去還不容易麼。”
崔傾城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她嘴角的笑容由三分變作四分:“如此說來你是被人誣陷了?”
雙雙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主子們若肯秉公處置,要還草民一個清白並非難事。”
崔傾城微微頷首,明白雙雙的話是說給她聽。
“你雖說你不知情,但鐵證如山,太妃娘娘若再尋出兩三人證,你除以死明志外,怕是難得一個清白。”
雙雙也笑了,他的笑與崔傾城不同,是苦笑。
“以死明志倒不必,太妃娘娘指草民與婕妤暗通款曲,只要草民是女子之身,暗通款曲四個字便能不成立。”
雙雙此言一出,太妃莫名心慌。
“你胡說什麼?榮錦堂的雙雙幼年之時便以童子功名滿盛京,盛京之中誰人不知你是男子。你說自己是女子,難不成自知死罪難逃來戲耍本宮嗎?”
雙雙道:“太妃高看自己了,太妃有時間誣陷草民,草民卻不願意浪費時間在太妃身上。”
太妃一巴掌打在雙雙臉上。
“混賬東西,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放肆。”
雙雙吐出嘴角的鮮血,看太妃的眼神更加不屑。
太妃回瞪著他,腦袋裡拼命搜索能夠貶低雙雙的地方。
她想著想著,突然挑眉冷笑:“你既是女子,爲什麼還收本宮送你和鳳鳳的定禮?”
雙雙手腳沒有被綁,她自己動手從身上取出玉如意的盒子遞還太妃。
“草民原本想等出宮之時再退還說明,如今看來不必了,這東西多放在草民身邊一刻,草民都忍不住作嘔。”
太妃若不是瞧著他還有用,立時就
想拔刀砍死他。
雙雙見太妃不接,便將玉如意的盒子丟至太妃腳邊,另外又取出姜玥那一袋百合金錠。
“還有婕妤娘娘的也一併退還,草民與鳳鳳乃是姐妹之情,絕非夫妻之情。”
姜玥道:“本宮的你就不必歸還,本宮賞賜你們是因爲你們戲唱得好,而不是因爲亂七八糟的情情愛愛。你們憑手藝吃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們的戲就值這個價。”
雙雙笑著謝恩,將金錠重新收回。
“婕妤娘娘謬讚了。”
崔傾城道:“你從前是男子這個毋庸置疑,你驟然說你是女子之身委實令人震驚,若你所言屬實,你究竟是如何變作女子?你又是何年何月變作女子?”
雙雙對崔傾城的態度比她對太妃的態度好許多。
“自古男子之身在周曲之上難得長進,因此兩年之前草民在霧靈山尋得一位名醫,請名醫將草民變做女子。這理由說來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的確如此。”
崔傾城認爲沒什麼不可思議之處,因爲對一件事情狂熱到極致的人,連性命都可以犧牲,更何況是區區性別。
太妃內心的慌亂又升一層:“荒唐荒唐,天底下怎麼會有男子變女子這種事情。”她踢翻地上的玉如意,急急地再揪住雙雙,“你以爲你胡說八道就能逃過一劫嗎?你說,除了你懷裡的一袋金子,姜婕妤暗地裡又塞了你多少金銀?”
雙雙自幼隨師父練功,輕易便掙開太妃。
太妃踉蹌地後退幾步,見沈太醫在她身後,順手抓住:“沈太醫,你來告訴這羣笨蛋天底下到底有沒有這種荒唐事。”
沈太醫雖不便掙開太妃,但還是如實回答:“回稟太妃,古書上的確記載過轉性之術。微臣雖未親眼得見,但是微臣沒親眼見過不代表不存在。”
太妃死死地咬著牙,心裡難受的如同有一萬隻螞蟻在爬,沈太醫更倒黴,被太妃抓住的手背多出數道血痕。
姜玥適時地提醒崔傾城:“是真是假讓人驗明正是就是。”
雙雙附和:“娘娘說得極是,草民正想驗明正身呢。”
崔傾城也同意,讓人領著雙雙到耳房中檢查。
結果眨眼的功夫就出來,得知結果的太妃慌亂、失望,甚至心生頹敗之感。
她將如刺的目光投向姜玥,姜玥微笑應對,絲毫不懼怕她。
她手心冰涼,如此看來姜玥早知此事。
她無力地後偎,沈太醫則隨著她的步伐多退一步,並且提醒她:“太妃可以鬆手嗎?”
太妃冷冷地看他一眼,當著衆人的面到底鬆了手。
負責檢查的太監說明雙雙的確是女子之身後,崔傾城斷道:“既是女子之身,暗通之事便是子虛烏有。”
結果如此,瑤琴比太妃更加失望。
她提醒崔傾城道:“既如此咱們就回正陽宮與皇后娘娘覆命吧。”
姜玥見瑤琴催促崔傾城卻不說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下一步如何處置。
崔傾城如果不想秉公處置,她會再想辦法。
姜玥一時之間拿不準崔傾城如何做想,雖然崔傾城是皇后的庶妹,但是大家族中庶出女兒與嫡出女兒矛盾激烈的不在少數,未必崔傾城這樣一個聰明
人會唯皇后之命是從,更何況她還有桃苑縣主做前車之鑑。
不服姜玥所望,崔傾城沒有同瑤琴離開。
她非但不聽瑤琴的話,她甚至敢拿出主子的身份呵斥瑤琴。
“你若有事情儘可以先回去。”
瑤琴道:“奴婢與美人一道來此,自然要與美人同返。”
崔傾城道:“我怎麼瞧著是我要與你同返?我跟你用一個我字是念你年長且你又侍奉長姐用心,你若因此便不將我當作主子,我可就不知說什麼好了。”
瑤琴聽了崔傾城的話,嚇得跪地求饒,連連打自己幾個巴掌。
至此姜玥更加警惕崔傾城,瑤琴那樣兇巴巴人,宮裡別的娘娘都不敢用重一點的與其跟她說話,可在崔傾城面前她就如同老鼠見了貓兒,稍稍撥弄一下她便不敢囂張。
崔傾城等她自打十幾下後才說:“起來吧,字帖與摺扇從何而來,太妃爲何會中砒霜之毒,皇后娘娘派我處置此事,可這兩樣大事全然沒有解決,我怎麼能就這樣回去?”
瑤琴被收拾的俯首帖耳:“美人說的是,是奴婢糊塗。”
姜玥等瑤琴退下後問崔傾城:“美人說這樣的話,莫不是也要搜太妃的宮殿嗎?”
崔傾城道;“那是自然,婕妤娘娘受了委屈,妹妹必定要尋根究底。此事若與太妃無關,搜宮之事算我冒犯,妹妹向太妃請罪後自到皇后娘娘跟前領罰,若與太妃有關,那再另說。”
姜玥道:“如此甚好,妹妹越是秉公處置,越能減少一堆麻煩。”
這一次搜宮崔傾城根本不與太妃商量,不客氣地直接令人動手。
太妃怒衝衝地阻攔:“你們敢。”
崔傾城親自攔住太妃:“太妃,得罪了。”
太妃生性彪悍,崔傾城原本不是她的對手,偏偏太妃今日服用砒霜尚未復原,就奈何不得崔傾城了。
衆人見是崔美人親自阻攔太妃,哪有一個敢上前解救。
太妃見勢不均力不敵,且崔傾城態度強硬,便沒有堅持到底。她的宮殿內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搜不出東西再教訓她一頓也不遲。
崔傾城阻攔太妃的同時,姜玥暗暗觀察崔傾城。
崔傾城行事公正,單從外表來看氣度也不凡,一張臉蛋更是天姿國色,一個集所有優點於一身的女子,大概是個男子就會喜歡吧?
好像也未必,至少沈太醫看崔傾城的目光如看常人,如此看來也並非任何男子都會被她勾魂攝魄。
重華宮鬧成這個樣子李容楚也沒現身,從前她有任何危險,李容楚都會第一時間出現。
李容楚不出現,代表他已經喜新厭舊了嗎?
她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自我。
她對他的信任輕易就會被摧毀,他們之間哪有什麼長久可言。
她痛苦的真正來源不是李容楚,而是感性與理智做鬥爭的時候,感性佔據上風。
她如果自始至終都用理智做武器保護自己,就不會經常患得患失。
活在深宮之中,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丟棄自己殼,否則很快就會遍體鱗傷。
說什麼既來之則安之,權勢與慾望高度集中的地方永遠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哪有那麼容易求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