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碧云知道,她不過是白日做夢。
一個處在深宮的女子,碰來碰去,除了女人還是女人,要不,就是那些尖著嗓子說話不男不女生理機能不齊全的太監,哪里會有白衣飄飄,風度翩翩的男子?就是偶爾遇到,人家也不會對一個宮婢感興趣。
如果太后開恩,愿意給碧云賜婚,碧云出宮嫁人并不難。
難的是,如何找一個好男人。
碧云六歲的時候進宮,五年后,便侍候太后。因為手勤,口巧,聽話,善解人意,不論干什么活兒,從不偷懶,也不嫌臟怕累,而且忠心耿耿,深得太后的喜愛,讓她為她管理衣飾。
“管理衣飾”四個字,聽來簡單,做起來不容易。
太后衣服,貴重首飾,林林總總,多不勝數,都得小心翼翼去護理和保管。在什么季節,到什么場合,應該穿些什么衣服,配些什么首飾,穿些什么樣的鞋子,在心里一定要有本明細帳,還要了解太后對衣服的喜惡,在她更衣的時候,她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定要心領神會。
碧云從來沒出過差錯,因此覺得太后信任,視為心腹。
受太后的熏陶和教導,碧云也頗有才情,略懂琴棋書畫,吟詩作對,且長年伴著太后,未免有些狐假虎威,心高氣傲。但到底,碧云是小宮女,出身低微,地位低下。而且,她已滿了十九歲,早已過了嫁人的黃金年紀。
如果要嫁人,一般情況下,只能嫁兩種人:
一,死了夫人要找續室的,可孩子一大堆,生活條件并不是很好,人也不是很好,找不到門當戶對女子做的男人;二,妻妾成群的,姬妾多多益善,好色又無恥的老男人,嫁給他,自己只能做他眾多姬妾之一。這兩種男人,都不是碧云喜歡的。
碧云想不到,此時太后竟然對她說:
“碧云,從今日起,你就不用侍候哀家了——”
太后的話還沒有說話,碧云已嚇了個魂飛魄散,臉色“嗖”的一聲變得慘白無比,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哭著說:
“太后,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些什么?太后要趕奴婢走?”
太后微微一笑:
“你沒做錯些什么。”
碧云抹著眼淚,哽咽著說:
“奴婢沒做錯什么,那太后為什么不要奴婢侍候了?”
太后說:“碧云,你侍候哀家多年,忠心耿耿,盡責盡力,哀家一直記著你的好呢。如今你的年齡也不小了,到了該嫁人的年齡,哀家想著,是不是給你找一個好歸宿?”頓了頓,太后又再說:“哀家要把你賜給四殿下做姬妾,以后,你就要好好侍候四殿下和四王妃吧。”
碧云張大嘴巴,驚得幾乎連下巴都要掉下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哎呀呀,這事,簡直是喜從天降。周圍的宮婢齊齊望向碧云,目光帶著羨慕妒忌恨——這等好事,怎么沒輪到自己的頭上來?
太后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碧云,你給四殿下和四王妃磕一個頭吧。待會兒去收拾收拾一下,隨他們到四王府去,從今以后,你生是四殿下的人,死是四殿下的鬼了。”
碧云偷偷的瞄了瞄元峻宇。
這是她作夢都沒有夢到的好事兒。眼前這個如此出色而高貴的男子,她能夠嫁給他!碧云不禁羞羞答答了起來,臉上泛起了兩片紅云,有著自己控制不了的挨挨蹭蹭不肯散去的顏色。
而她的一顆心,“嘩啦嘩啦”的,就仿佛陽光下的水滴,裊然飛翔著,那種陡拾的狂喜,莫名地從內到外,從頭到腳,掩都掩不住的,溢了出來。
碧云滿臉喜悅的給太后磕頭:
“碧云謝過太后,太后的大恩大德,碧云永遠記在心頭。”她又再喜氣洋洋地給元峻宇和夏依蘇磕頭:“碧云拜見過四殿下四王妃。”
夏依蘇望向元峻宇。她以為他反對,誰知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碧云一眼,然后聲音輕飄飄的說:
“起來吧。”
碧云又再磕了一個頭:
“碧云謝過四殿下四王妃。”
元峻宇臉上掛著一個輕輕淺淺的笑,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這態度,分明就是愿意要納碧云為妾。夏依蘇咬了咬嘴唇,不吭聲,頭頂像響起了一聲炸雷,腦中百音鳴放,唇干舌燥。
元峻宇,怎么能夠這樣?
他說過的,他會一輩子對她好,他用一生一世,只有她一個女人。可是沒想到,一轉眼,他就要納姬妾了。難道他以前對她說的話,都是哄她開心的嗎?男人,還真是多變且花心的動物,要不怎么會有那么一句話,男人的話信得,母豬也會上樹!
呸!夏依蘇想,母豬就是會上樹,男人的話還是信不得!
元峻宇像是知道猜出夏依蘇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便伸手,暗中握了她的手,用他五根手指頭,緊緊地糾纏著她的五根手指頭,仿佛十指交纏那樣。夏依蘇心中惱怒,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
元峻宇伸手,又再握了夏依蘇的手,夏依蘇又再狠狠甩開。
如此來回幾次。
最后元峻宇用力,手指如鐵鋏那樣牢牢的握著夏依蘇的手。夏依蘇沒法甩掉,當著太后的面又不好發作,只好狠狠的瞪他。元峻宇心情奇好,嘴角勾起一道若有若無的笑意,輕挑著眉,竟然向她眨了一下眼睛。
顯然夏依蘇的醋意大發,令他很是開心。
夏依蘇恨恨的咬了嘴唇。
太后把這一切看在眼內,她不動聲色,笑著對說:“碧云,到了四王府之后,你要好好伺候四殿下和四王妃,不能出任何差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向四王妃請教,知道沒有。還有,你以后要給四殿下多生幾個孩子,一個女人最大的福氣,就是多子多福,兒孫滿堂!”——太后言下之意,你夏依蘇不能給元峻宇生孩子,人家碧云能。
碧云畢恭畢敬地回答:“是,太后。”
夏依蘇咬了咬嘴唇。
不是她不想給元峻宇生孩子。而是生孩子的事,并不是說生就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