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應三年(1967),十二月,初冬。
冬季的黎明漸漸變得遲緩,天際剛露出微光之時,已有炊煙裊裊升起。
身穿紺青色棉衣的少年背著一捆干柴走進了早點鋪子,她摘了斗笠,露出一張秀麗清逸的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悉數扎了起來,在頭上綁了個丸子頭,愈發顯得少年身段高挑削瘦。
少年熟稔地將掛在腰間的竹筒遞給正在與人閑聊的老板娘,說道:“老樣子。”
“嘿,小或來啦~”老板娘回神,笑盈盈地接過她的竹筒,回到一疊疊蒸籠后面給她端過來擺著倆饅頭的小碟子和一碗豆漿。
少年裝扮的涑雪拿過碟子和碗,對著女人點頭示意后就往一處靠窗的桌子默默地坐了下來。她卸下背上的木柴,就著白饅頭和豆漿無聲地吃著。
“……剛剛說到哪了來著?”剛才和女人搭話的是一個武夫打扮的男人,繼續了話題。
“你方才說……”三十出頭的老板娘風韻猶存,她托著下巴思索,神態嬌柔,“那個什么……倒幕派的維新志士?”
“對對對!就是那個坂本龍馬,他居然死了!”武者扼腕痛惜,蒙頭喝了一大口豆漿,“據說是給那幕府走狗——新選組的人暗殺的!”
涑雪夾著饅頭的手頓了頓,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唉,那還真是可惜,據說也是相貌堂堂的男人吶……”老板娘小聲嘟囔道。
“大政奉還以后,連幕府的德川慶喜將軍都被趕回江戶了,這些瘋狗居然還敢出來亂咬人,真不像話!希望明治天皇麾下的**軍抓緊平叛反賊,省得打戰讓我們日子不好過……”
那兩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了些家常,男人吃飽喝足便離開了。小鋪子里沒有其他客人,老板娘便不客氣直接在涑雪這位沉默寡言的熟客對面坐下。
“小或呀~我昨天和你說的事,你哥考慮的怎么樣呀?”老板娘臉上堆著親切的笑,微瞇的桃花眼中似乎在打著什么小算盤。
“……什么事?”涑雪將剩下的饅頭屑都咬進嘴里,思索片刻確實不記得答應過什么事情。畢竟她一回去就被侯爵搞得暈頭轉向,真有事也拋諸腦后了。
“哎哎,你這么快就忘了呀~”老板娘將椅子挪到她身側,花香馥郁的洗發水氣味直往涑雪鼻子里鉆。
“就是我鄰居家那個小姑娘,喜歡你哥喜歡的緊,你看能不能探探河褚醫生的口風唄?”老板娘苦口婆心地說著,“換作和平的年代啊,你哥這個年紀早就成家立業啦,我鄰居家的那個小田美人長得美對你哥又是一見傾心吶……”
涑雪往后靠了靠,離著老板娘遠了些,語氣疏離,“那是他的事。他若不愿意,我也沒辦法。”
老板娘知道她擺出這個表情就沒法談了,只好換了個話題,“行,你哥不愿意,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事吧?我看小或你如今也有十八九歲了,我那侄子和你同歲,這會兒都抱上娃娃了,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幾家妹子?我這……”
涑雪一口氣喝光了碗里的豆漿連忙站起身來,她倒是忘了老板娘的副業是媒婆,一給她黏上就沒完沒了。
“我吃好了。”涑雪毅然打斷她的話,背起擱在腳邊的木柴后指了指冒著熱氣的蒸籠,“今天給我打包三個豆沙餡的包子。”
老板娘撇了撇嘴,還是識趣地照做了。涑雪利索地付了銀錢,懷里踹了熱騰騰的布包和裝了豆漿的竹筒,飛快地離去。
老板娘在她身后大喊“記得叫你哥考慮清楚”的聲音,很快地就被她甩遠了。
天際破曉的晨光輕輕拂過少年靜謐的臉頰,路口的告示牌前圍了幾個人,像是貼出了什么重要的訊息。
涑雪停下腳步瞧了兩眼,卻被一旁的小鞋匠發現了。
“嘿,或君。你看到告示沒有,聽說倒幕軍隊正在招收軍醫呢。”小鞋匠興致勃勃地把公告指給她看,“河褚醫生醫術那么高明,如果去應試的話絕對能中,到時候就能拿到一大筆酬勞!”
涑雪皺起眉頭,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不用了,他性子野慣了,在軍隊里呆不住的。”
“這樣啊。”小鞋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
涑雪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徑直跑回了他們處于村尾的院落。她推開院門,小院子里靜悄悄的,微涼的光線剛剛投射進來一抹剪影,落在那前不久剛剛開墾的藥田上。
她望了眼左廂房緊閉的房門,就知道侯爵還沒有睡醒。她進了廚房卸下柴火,點燃灶臺開始燒熱水,同時把懷里的包子和豆漿放進木柜里保溫。
等涑雪盛了一盆熱水從走出廚房時,侯爵的房門開了——男人穿著雪青色的小振袖,露出天鵝般優雅的脖頸和能養魚的鎖骨,他額角的碎發微微翹著,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
“冬天了,不知道冷?”涑雪抱怨著,將手中的臉盆重重地放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侯爵并不在意她惡劣的態度,他折回屋內再出來時身上多穿了一件銀白色的夾棉小襖。他閑庭漫步般走到石桌前,掬了一把盆中的熱水刷牙洗臉。
見他洗好了,涑雪重新盛好了包子和豆漿端出來擺在桌上。
侯爵擦干凈手坐下來,拿起一塊熱乎的包子咬了一口,暗紅色的豆泥就粘在了他的嘴角,他抬首望向熟視無睹、目光與朝霞齊飛的少年,有些好奇:“這次是什么餡?”
“豆沙。”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真的快被侯爵磨沒了脾氣,早知道是這樣的坦誠相待,她寧愿男人當個成熟又矯飾的侯爵。她真是……硬生生從護衛被改造成了保姆!任勞任怨,還沒法對一個蠢貨亂發脾氣……
“最近怎么不煮粥了?”侯爵漫不經心地啃著包子啜著豆漿,換了個問題。
涑雪在一側石椅坐下,滿臉煩悶地盯著他,“一直打戰收成不好,米漲價了。讓你吃幾天包子而已,不影響吧?”
“嗯,味道不錯。”侯爵彎了彎眉眼,優雅地將盤中的包子吃完了。
侯爵一手托著碗,神態風雅,他只喝了一口豆漿便輕輕地將碗放了下來,“今天也去早點鋪打聽消息了?”
涑雪知道侯爵的嗅覺堪比狗鼻子,也不打算隱瞞,“算是吧,沒什么重要的消息。”
早餐時間過后,涑雪開始打掃院子,隨后收了臟衣拿到水井邊浣濯。
“你干什么?”涑雪洗到一半就瞧見侯爵提了一柄鋤頭走進院子里的小藥田。
“我總要找點事情做。”侯爵無奈地回頭看她。
“你忘了前幾天翻土,你的手被劃傷了嗎?”涑雪的口吻很冷,眼神更冷。
三年的相處,涑雪愈發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就像在華麗籠中長大的金絲雀,看似在人情世故中不沾一片衣角,遺世獨立,實則一點傷害就能將他重創,一點生活的重擔就能把他壓死。
就在涑雪風馳電掣地準備去奪走侯爵手中的鋤頭時,傳來了敲門聲。
“可能是病人。”侯爵平淡地用眼神催她去開門。
他們在京都南郊伏見區的小村莊里住了很久,因為打戰,侯爵放棄了經商又操起了醫生的舊業,他的收費很低,附近生病的平民百姓都喜歡找他看病。
涑雪皺了皺眉頭,轉身去開門,門外明媚的陽光灑進來,年輕的男人巍然不動地立在暖陽中,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雋秀的靈氣。雖然來人面色風塵仆仆,但是涑雪依然記得他是那個曾經輕吟“我庭小草復萌發,無限天地行將綠”,集鐘靈毓秀于一身的伊庭八郎。
伊庭八郎看見門內走出來一個扎丸子頭的秀麗少年也愣了愣,他連忙作揖詢問:“打擾了,不知這里可是河褚醫生的住處?”
“是。”他顯然不記得了,涑雪淡漠地回答,看了眼他身后的牛車。
“呼……”伊庭八郎慶幸地呼了口氣,微笑著繼續說,“在下伊庭秀穎,車上是我的同伴,他們受了槍傷急需醫治,我聽說在此隱居的蘭醫河褚先生擅長治療這些外傷,所以馬不停蹄地帶著他們過來,還望小兄弟通告一聲。”
涑雪琢磨著,奧詰隊如今是幕府麾下的游擊隊,早晚是要被殲滅的。她想要拒絕,任何有可能的危險,她都應該幫侯爵擋在門外。
“讓他們進來。”侯爵平靜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涑雪抿了抿嘴,還是妥協地打開了大門讓路。
“多謝。”伊庭八郎如釋重負,招呼車上同行的伙伴攙扶傷員下來。
“去房里拿擔架來。”侯爵輕輕拍了拍涑雪的肩膀,算是安撫。
涑雪懶得理他,徑直跑去屋里,扛了幾個竹擔架出來。他們這件院子不大,一左一右兩間廂房是侯爵和她的臥室,另有一間廚房和雞圈,雞圈被她翻成了苗圃,而正中的大廳則被改成了病房。
安頓完那些行走不動的同伙以后,伊庭八郎才注意到這位手持工具的河褚醫生,他深邃的五官給他蒙上了一股迥異常人的氣質,姿態溫和風雅,讓人緊繃的心緒都為之松懈。
侯爵還精通化妝術,稍作修飾便沒人能瞧出他洋人的五官,他的瞳仁也是烏黑的,很難被識破。
侯爵注意到他的目光,淡雅地莞爾道:“我盡力,屋外靜候吧。”
侯爵準備了鑷子、針線、麻藥消炎藥還有許多對癥的藥物,涑雪像只螺旋似的在幾張病床之間幫他搭把手。
在認識侯爵以前,涑雪從來不覺得救人是這樣一件勞心勞力的事。殺人,只在她的一念之間;救人,卻要竭盡全力。她可以用秘法救活一個人,卻無法用秘法救活一群人,但是侯爵可以,這是讓涑雪都有點羨慕的能力……
彈指之間,大半日的時光轉瞬即逝,縫合完最后的傷口侯爵和涑雪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飯點已經過了,看了眼男人低沉的呼吸和額角的汗珠,涑雪又幫他整理好了醫用品。
“我去煮面,你休息一下吧。”涑雪擦了擦手,推門出去。
屋外地伊庭八郎霍地從石凳上站了身來,得到涑雪的首肯后才走進病房。
涑雪不知道兩人說了什么,待她端了面碗出來,侯爵已經立在門口恭送伊庭八郎離開。
“怎么走了?”涑雪幫他擺好筷子,自顧自地坐下吃面。
侯爵在她身旁坐下,略微有些疲憊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可能有急事,不必在意。”
他一手捏著筷子,一手將一個鼓鼓的錢袋遞到她面前。
“這是診金。”男人冷淡的眉眼在陽光下顯得溫柔了些,黑眸中似乎帶著點笑,“去買米吧,我想喝粥。”
涑雪神情十分復雜地收了錢袋,敢情他今天稀奇地收了這么多診金,就是為了喝粥?
說真的,她覺得自己生活了幾百年,所有的操心加起來,也沒有這三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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涑雪原本懶散地以為,自己能龜縮在這小小的村莊里等著戰爭結束,卻沒想到戰爭先找上了他們。
1868年1月3日,在新**的小御所會議上要德川慶喜辭官納地的決定,激怒了擁護幕府的會津藩和桑名藩。當日下午,幕府軍與薩摩、長洲為主力的**軍在京都南郊鳥羽,打響了戰役。伏見在鳥羽之東,是個六公里大的小市鎮,西濱賀茂川,東靠桃山。幕府軍在鳥羽被新軍擊潰后,一路退守到伏見的奉行所。
村子里開始頻繁出現幕府軍大肆征兵,他們的小院子漸漸門庭若市,每天都被迫接收很多受傷的幕府軍,其中涑雪甚至還看到了身穿淺蔥色山形羽織的新選組隊士。
涑雪直覺應該要帶侯爵離開這里了,他近乎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也沒來得及吃飯。
他需要休息,涑雪冷硬地送走了那些傷員,閉門謝客。
男人的屋子里散發著淡淡的咖啡香氣和略微刺鼻的酒精味,他以前一直刻意熏的龍涎香如今淡的難以聞到。
侯爵手磨好了咖啡,端著冒著熱氣的瓷杯靠在躺椅里,眼神卻輕飄飄地引著她去端桌上多出來的那一杯咖啡。
涑雪看了看他微微發青的眼圈,還是將那杯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男人將咖啡磨得很細膩均勻,口感醇厚回味悠長。
兩人漸漸放松了下來,誰都沒草率地打破這難得愜意的時光。
涑雪喝完了,放下瓷杯才慢慢地開口,“我們要離開這里。”
侯爵微微頷首,“好,你安排。”
“明日我們天亮前就出發,你今晚最好早點休息。”涑雪看著他說。
“好。”侯爵歪了歪腦袋,問她,“想好去哪了?”
“沒有……”涑雪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想去哪?”
侯爵飲了口咖啡,思忖片刻道:“去江戶如何?”
“江戶?”涑雪蹙眉,“江戶是幕府的地盤,**軍遲早會打到那里,我們不應該盡量避開打戰的地方么?”
侯爵從容自若地看著她,“我相信你的實力,無論在哪只要你在我身側都是安全的。”
他忽而莞爾,繼續說:“我是看你有些在意那個新選組……反正都要見證這場戰爭的結束,走近一些也無妨。”
“新選組以前確實和我有過交集,但是我并不好奇他們的結局。”涑雪微微蜷起食指,解釋道。平日里他看起來對什么都漠不關心,沒想到居然還會留意這些細節。“你要去江戶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些麻煩能不招惹是最好的。”
“既然可以,就這么定吧。”侯爵打了個哈欠,結束了話題。
涑雪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收拾了杯子走出廂房。
見她離開,男人自然地在屋里踱步一圈后閑適地靠著床沿坐了下來,與此同時窗扉傳來極輕的叩擊聲。
“進來。”侯爵平淡應道。
一股氣流從窗戶縫隙里鉆了進來,變幻成一個長裙翩翩的黑發女子。安靈淡紅色的杏眼望了床邊的男子一眼,便低垂下來。
“如何?”侯爵隨意地扯過涑雪為他鋪的被褥,蓋在腿上。
“我一路跟著他到了長夜地宮的入口,他帶著伽嵐的那個青銅鈴進去了。我怕被發現就沒敢再跟……還有,他回去前確實去觀察過沖田總司。”安靈半透明的臉上無喜無憂,說著千篇一律的報告。
侯爵靠在床前,黑眸澄澈,口吻冷淡,“想將普通人與神樹同化么,真是異想天開的嘗試……看起來他有點等不及了。”
安靈漠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慮,“涑雪至今仍然對長夜的事一無所知……”
“不。”侯爵搖頭,神色少有的鄭重,“她已經不止一次闖進長夜上寒的夢境中,如果不是我的阻攔,她恐怕已經看見了……即使如此,以她的聰慧,也不可能猜不到其中端倪。”
安靈沒有再接話,他們的沉默在空氣中凝固,當安靈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打算靜靜離去的時候,侯爵冷不防地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安娜,你覺得我像個真正的侯爵么?”
安靈錯愕地抬頭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他一手扶著木床的護欄另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自然地搭在腿上,怎么看他都渾身散發著恣意風雅的氣質,確實像一個從容優雅、高貴得體的侯爵坐在她面前。
“嗯……這二十幾年來你一直在英國接受貴族教育,一言一行都很符合一個高雅又紳士的侯爵,甚至做得比那些王親貴族更加完美。”安靈斟字酌句地評價道。
“但是她說我敷衍又虛偽,我故意暴露一些陋習也沒能讓她改觀。”侯爵偏著頭,露出一絲極淡的苦笑。
安靈盯著他的淺笑少頃,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猶豫地措辭道:“以我和涑雪多年的相處來看,她指的……可能不是外表的偽裝,也許是……某些情感和人性上的缺乏……讓她以為你是裝出來的。”
侯爵手指拂過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其實隱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是情感和人性這兩樣東西,確實是他不曾有過又捏造不出來的。
“安娜,你覺得人類的情感和欲望從何而來?”侯爵覺得與其自己慢慢摸索,不如問問當事人。
“這……我也不知道。”安靈淡漠的表情透露出一絲尷尬,“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其實我認為,您沒必要做這樣的嘗試。”
侯爵不以為然地換了個姿勢靠坐著,轉了個話題,“十涑現在在哪?”
“涑雪把他留在了新選組……”安靈的魂體漂浮,她的聲音此時只有侯爵可以聽到,“應該……還在暗中觀察沖田總司。”
“好吧,那還要麻煩安娜你幫我留意下新選組的動向。”男人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情緒的起伏,他淡然地露出極富涵養的微笑。
安靈素來冷漠的臉上終于裂出了真實的憂慮,是她心甘情愿夾在他們二人的命運之間的,但她是人類的魂魄,是人就會有情感。
“……黎,你為什么偏偏要對涑雪那么執著呢?她只是一個容器,活著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安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有時會同情那個害死了她妹妹的女人,可能是因為她尚在痛苦地活著,在煎熬中贖罪。
“所以我該讓她去死么?”侯爵蝶翼般的眼睫上下翕動,極黑的眸子漠然地望著手掌上淺淺的傷痕,“我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為我落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還在那個黑白的世界里……她給我折了七日的血玫瑰,還會因為孤獨而為我悲傷……呵,我本來也以為她和我隨手在路邊撿回的小草沒什么區別……但是,她為我哭的時候,我才感覺到我在這無盡的光陰里,第一次有了重量。”
安靈神魂震撼,她即便不明白這些輕描淡寫的話語中飽含的深意,卻也知道這一定是讓神為之觸動的事,是會讓命運都翻天覆地的大事……顛覆到,讓神踏過紅塵,落滿塵埃。
侯爵有些困倦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安靈離開。
安靈離開前,最后木然地回望了一眼倚在床上的男人。
他的黑眸中依舊平靜無波,但卻有微光漣漪,在他的眼眸深處如流星劃破了黑暗。
他,已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