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手拈著煙半天沒有吸上一次,藍的眼睛微微閉著,看不出來他在聽到這消息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是我接著道:“她看上去很健康,可是我想起來你上次說那車里的是他妻子的尸體。所以……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我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嗯。”
說完只聽見他給我這么一聲低哼,這讓我有點失望,原本以為至少能從他表情或者動作里看出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可他只是掐滅了煙頭站起身走到一邊,開始擺弄柜臺上他那些神神道道的小玩意。
“藍,”看樣子也許他并不想和我多談這件事,或者不感興趣,就和狐貍一樣。這兩個男人最類似的地方就是回避話題的方式。于是我決定換個話題:“刑官說你在拿铘當藥引。”
他頭抬了抬。
很細小的一個動作,如果不是刑官突然匆匆忙忙飛開,我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我相信他一定對那只多嘴的頭顱以他的方式表達了一下他的不滿,那只頭顱離開時長長的頭發在我臉上用力掃了一把,我想這應該是它用來譴責我的某種方式,因為我出賣了它。
然后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轉過身,朝我丟過來一只橘子:“那個女人,確切的說應該是他的前妻。”
“前妻?”我愣。這話對我來說太意外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離婚?那兩個人?怎么可能……
“是的,他們離婚很久了,他沒跟你說起過?”
“沒有。”
“所以說,姐姐,你最讓我覺得驚訝的地方就在于,你對別人幾乎是一丁點都不了解,卻可以很好奇地去探究他們到底發生了些什么。”說這話時術士的眼睛帶著絲刻意含蓄的笑。我很討厭他這種眼神,盡管拿林絹的話來說它是漂亮的,一種蘊涵在黑暗背后神秘的美。我很驚訝林絹每次在帥哥面前就會變成一個偉大的詩人。事實上對我來說,這男人的眼神只不過像個天才在憐憫著普通人的低能,盡管可能那是因為我觀念里先入為主的刻薄。
“我倒是很奇怪他為什么要對你說這些,這都是別人的隱私不是么。”我反駁。
他朝我挑挑眉:“這就是我們倆最不一樣的地方,姐姐,干我們這行的通常只招待自己了解的客人,因為我們不想惹麻煩。”
“所以這就是你后來不再做他生意的原因?”
“當然不是,如果不是他除了我以外還找過我其他同行,我是不會輕易拒絕這么位有錢的主兒。”
“同行?你還有同行??”沒想到這種人居然還有同行,這簡直是地球的災難。
“是的,姐姐。如果你以為做這種生意的只有我一家,那可就錯了,你不過恰好很幸運地碰到其中某一個在這行做得尤其出色的專家成了你的鄰居。”
“這話聽著怪寒。”
他嘴角一揚:“過獎。”
“但那和你有什么關系,貨比三家么。”我又問。
他指了指我的腦袋:“這你就不懂了。大凡在自己同行手里買過東西,我們做這行的都會把該客戶轉成拒絕往來戶,為了防止竊取商業機密。”
“……你這行還有商業機密……”
“有,當然有,姐姐。”
“那你為什么后來又接待了他。”
“嘖,姐姐,如果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你在那家店里傻乎乎被老狐貍玩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是從哪家調查局出來的。”
我被他說得臉一紅:“你偷窺我??”
他笑,朝我噴了口煙:“我哪兒敢。”
“你還沒回答問題。”我不想被他把話題扯遠,他那雙近似狐貍扯開話頭時的眼神這么提醒我。
“啊,那個。你要知道,當一個人面對幾百萬美金的時候他的原則是不大會一成不變的,尤其像我這種需要養家糊口的。他不過是想買點香油蠟燭,你說我怎么忍心拒絕。”
“你也需要養家糊口嗎術士?”
“那當然,”他似乎對我的不以為然感到很驚訝:“你知不知道那只整天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的頭每天要吃掉我多少人民幣?”
“明白了……”
他的手一攤:“就是這樣,覺得滿足了嗎好奇小姐。”
“我還是不明白,”
“比如?”
“你那天都說了,他車上的是具尸體。”
“確實沒錯。”
“但那具尸體后來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店里,還喝了好幾杯牛奶。”
“嗯。”
又是嗯,我真希望他能從喉嚨里迸出些別的有點意義的詞兒:“你說,一個死人怎么可能坐在我店里喝牛奶。”我再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因為有客人進來了,而我恰好擋住了人家的道。于是他掐滅了煙頭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姐姐,雖然我是開元寶蠟燭店的,但不意味著我就應該知道你腦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想知道為什么的話為什么不直接去問問那個林……什么來著?我想他總比我要明白。”
“你說得對。”我也發覺再談下去純粹浪費時間,他并不想好好談這件事,就像狐貍。于是轉身朝門外走去,沒走兩步聽見他叫我名字:“寶珠,”
我停了停。
“那個女人,她有沒有什么和別人不太一樣的表現。”
我怔了怔,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所以搖頭:“沒有。她很正常。”
“是么。”
“就是……”走到門口我又停了下來:“她每次來我店里只喝牛奶,但每次喝都吐,昨天晚上她都吐出血來了,很可怕……”沒把話說完我停了下來,因為看到術士正在對那位客人說這些什么。于是繼續朝外走去,剛出門,他的話音從屋里又一次傳了出來:“姐姐,如果我是你,我會離他們遠一點。”
為什么?我想問。可是門突然關上了,而在這之前我并沒有看到門邊有人。